寶玉似懂非懂,但也很听元春的話。常常拉了元春的手,撲閃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尋根究底問元春一些男孩子們和女孩子們的問題。元春也常常耐心地回答他,教導他。
迎春很少過來,元春和她也不親近。
探春才兩歲多,但從她那面相上看,是個很是聰明伶俐的女孩子,同時也是個美人胚子。元春為她惋惜,因為她的親娘是趙姨娘,若是讓趙姨娘教養,勢必會糟蹋了這個好苗子。
迎春那里,元春不便說什麼,有邢夫人擋著,但探春卻好歹是她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她卻不能眼看著這個妹妹以後沒有好結果。那一世的***,她從沒有好好待過她,這一世,她便不能再錯過這麼個機會。
元春也便往往在給王夫人和賈政請過安之後,便會去趙姨娘房里。逗弄一陣子探春,看一看賈環。
趙姨娘倒也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這元春是即將進宮做娘娘的,平日里眼光高得不得了,從不正眼看她的,如今卻屈尊到她這里來,倒真是意外。
元春對趙姨娘道︰「姨娘,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姨娘心中疑惑,卻也忙答道︰「大小姐有話請吩咐。」
「姨娘,我看探春很是不錯,雖然年紀小,卻也機靈得很,將來還不知有什麼出息呢。依我看,姨娘可得用心教養,說不定你老了,倒是能享她的福呢。」
趙姨娘不以為然,心道︰我自己有兒子,兒子的福不享,倒是享什麼姑娘的福,可不是笑話嗎?口中卻也笑道︰「一個丫頭,能有什麼出息?當然,我不是說大小姐您,您是有福的,是做娘娘的命。我們探春,只是姨娘生的賤丫頭,有誰能看上眼?倒是環哥兒,好歹是個爺,別人再怎麼著也不能太看低了他。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元春見趙姨娘懵懂,心中嘆息,卻也道︰「探春雖然是您生的,但她總是主子。您也不能看輕了她。以後可不能說她是‘賤丫頭’。這話我听听倒沒什麼,若是讓老太太听見了,那您可就又得挨教訓了。您說呢?」
趙姨娘見元春理正詞嚴地這樣說,雖然心中並不以為然,但口里還是諾諾連聲。
元春看她的神色,便知她仍是不開化的一個人,自己說什麼也無用,只得離開。
到了賈母屋里,卻是一屋子的人。原來正是史鼎的夫人和王子騰的夫人們來了,正坐著閑話呢。
元春見人多,心里怪煩的,寒暄幾句便托詞要做事,出來了。
待午飯後,客人們走了,元春才又到賈母屋里,向賈母說了探春的好處,請賈母把探春接到身邊親自教養。
賈母道︰「正是這話。我早就想著這件事,倒是你幫她提出來了。不止是她,還有迎春,我也早想帶過來,只是找不著一個好機會。如今你這麼一提,倒也甚好,一並弄在一處,大太太只怕也是沒話說的。還有,東府珍大爺有一個小妹子,好像母親也死了,她那個混帳老子也不管她的死活,成天在城外跟著一幫和尚道士搗鬼。我看也一並弄過來,一樣的丫頭婆子照看,我也費不了多大事。只是這事,還得忙完你的事之後再說。」
在賈母心里,有了元春的先例,女兒家並不見得就只是一個賠錢貨,只要相貌好,教養得宜,今後找個權勢顯赫的女婿,也不是難事。同樣能幫扶著賈家得勢,光宗耀祖,一樣的出力。所以,元春這個提議,倒也正合已意,是以一力贊成。
正說著,尤氏和秦可卿來了。專門來請榮府的人明天過府去玩一天,主客是元春,為的是元春要進宮了,算是給她送行。
賈母道︰「還正說這事呢。元春提了一個主意,讓我把我們府的幾個小姐帶到身邊來教養。你們那里有個惜春,也一並弄過來。大*女乃,你覺著怎麼樣?」
尤氏本就為著這麼個小包袱不痛快,如今月兌手,何樂而不為?忙笑道︰「大妹妹竟有這麼個好主意想是見老太太會調理人兒,為著妹妹們的將來打算,才出了這麼個好點子。若是這幾個小姐給老太太親自調理,說不定將來還會再出個娘娘呢。」
這奉承話誰都愛听,賈母听了,笑呵呵地道︰「要是能借你吉言,那敢情好。娘娘什麼的,我也不敢再想,只望她們自己將來有好福氣,落個好人家,也是我的一片好意,也算是我的功德一件了。」
元春見秦可卿精神倒好,臉上也有光彩了。雖然並沒說什麼話,秦可卿的眼楮會說話,那眼里閃著的是希望的光芒。元春心中很是欣慰。
第二天,賈府里稍有身份的人也都到寧國府去吃酒看戲去了。
別人看戲,秦可卿和元春一拉手,便悄悄地從天香樓上溜了下來。王熙鳳早已是看見的,但要在賈母和王夫人、邢夫人面前支應,一時走不開,心中恨她們兩個恨得牙癢癢,卻也無法。
兩人來到花園里荷花池塘邊的一個亭子里,元春讓抱琴和秦可卿的丫頭瑞珠在一邊說話玩耍,並不要她們來服侍。
秦可卿道︰「妹妹,你要走了。我這心里慌慌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元春笑道︰「我都還沒慌呢,你倒先慌了。又不是你進宮,也不是你嫁人,慌什麼?對了,你也已是嫁過人了,還慌什麼?」
秦可卿嗔道︰「人家為你難過,你卻來取笑人家。我不跟你說話了。」把頭扭到一邊去。
元春見秦可卿如此,卻是欣慰的,因為她不再是那個成天哀哀怨怨的小婦人了,而是一個嗔笑有情的鮮活的女孩子了。
那一嗔一笑,卻也足實動人。
元春心道︰也難怪珠大哥和珍大哥都為她神魂顛倒,珠大哥為她送了命,珍大哥為她不惜做出違背天倫的事。不僅是他們,我是個女孩子,卻也不禁要憐惜她呢。
一邊想著,一邊笑道︰「好啊,你不跟我說話,我卻可以跟你說話的吧。來,我看看,這兩日眼楮可是哭了沒有。」一邊搬過秦可卿的頭去,仔細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