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道︰「她們娘兒倆心里也是高興的,只是有些舍不得,那也沒什麼。女兒家生來是別人家的,誰也留不住。只是我們家元春有福氣,被皇太後看上了。以後要什麼沒有?呵呵……」
王夫人忙拭了淚,道︰「老太太,我是為元春高興著呢。我們家這幾年雖然風光,到底還是比不過皇帝家的顯赫。如今大姐兒有福到那個地方去,我們也沾光享一享皇親的風光呢。」
賈母見元春沒說話,知道她心里不平靜,便道︰「元春,你今兒也乏了,回去歇息去吧。晚飯也不用過來了。好好歇著,明兒教習嬤嬤來了,你還得受累呢。」
賈政又勉勵了一番,才讓元春走了。
第二天一早,元春仔細裝扮了,才到賈母屋里候著。
賈母見她懂事知理,心里也高興,賞了一件黑貂皮的披風,親手給她披上,一副東珠纏絲金手鐲,親手給她籠在手腕上,笑道︰「我們家的大小姐現在更是金貴人兒了,進宮去可也不能太寒磣,讓人笑話了我們賈家。今兒蘭嬤嬤來了,也讓她看看,我們家的大小姐可也不是落在人後的人兒,也讓她另眼相待一番。我還有一件銀鼠貂皮的褂子,等你進宮的那天帶了去。雖然皇帝家里什麼都有,只是自己還得備著。」
王夫人和王熙鳳不一會兒也來了,請過安,便坐在一旁。
王熙鳳早听說元春的事,想要說幾句湊趣的話,討賈母的歡心,但一想元春心里本是不高興的,好歹姐妹一場,也不忍分離,是以並不多話。只陪著說些天氣和猜想著即將到來的蘭嬤嬤的情形。
賈母拉著元春的手道︰「這蘭嬤嬤是宮里的老人兒,知道宮里很多的事情。元春,很多東西,得你自己去體會和了解。宮里女人多,你得想辦法籠絡住皇帝的心才是,這樣既保全了自己的榮寵,也保全了我們這個家的風光。我們別的沒什麼,但凡能讓你今後在宮里的日子好過一些,我們也都會想辦法給你鋪路的。這個蘭嬤嬤听說當初還在皇帝身邊當過差,那時皇帝還是太子爺,後來是皇太後親口許諾,放了她出宮。她無處可去,便客居在南安王府,閑暇時也教教小丫頭們的規矩。平日里她並不與人接交,只是我求了老太妃,老太妃開了口,她不好拒絕,才答應來教習兩天的。元春,你得自己用心,從蘭嬤嬤身上學到更多有用的東西。」
元春心道︰原來老太太是早有準備啊。老太太老謀深算、未雨綢繆,不僅是為她今後的榮寵,也是為了這個大家族啊。皇宮里的情形,她早已能預見其復雜和詭異,如果能得到這個蘭嬤嬤的幫助,她心里多少也會踏實一點。所以,她恭順地點著頭。
一時丫頭來報,南安王府來的轎子已經到了。
王夫人忙攜了元春和王熙鳳,親到儀門接了進來。
那蘭嬤嬤年紀並不很大,四十歲不到的樣子,相貌美麗,只淡淡地妝飾了一下,眼神犀利,面上帶笑,另有一種神采飛揚、瀟灑跳月兌的氣質。
元春在心里贊嘆一聲︰真是一個不同凡響的女子。難道,宮里面的女子都是這麼優秀和出眾嗎?
接入到賈母上房,相互見過禮,然後落座。
賈母示意鴛鴦捧上描金漆的紫檀木托盤,上面紅綾子墊底,放著幾個金元寶和幾副金玉釵環,笑道︰「蘭嬤嬤能屈尊來我們這個小地方,真是蓬蓽生輝,榮幸之至啊。我們家大姐兒就有勞蘭嬤嬤指點指點了。這點薄禮,不成敬意,還望蘭嬤嬤不嫌寒微,權且收下。等我們家大姐兒進得宮去,有出息了,再來大禮道謝。」
蘭嬤嬤皺了皺眉頭,不悅地道︰「老太太這樣做,就太看低我蘭朵兒了。若是我蘭朵兒為金銀而來,天下的金銀也未免太多,我蘭朵兒一時也搬不完那麼多。老太太,若您再這樣,我蘭朵兒也不便再留在此地,還是離開這里為是。不然,開了這個例,以後無論是誰都可拿了金銀,來求了我去,我卻是沒那樣的工夫應付這些俗人呢。」
說完,便起身,抬腳便要走。
元春一見,便知這個蘭嬤嬤性情清高,目無下塵,但她能在深宮里全身而退,便是一個非同一般的奇女子,不能以常情待之,便忙上前,雙手牽了蘭朵兒的衣襟,攔頭跪了下去,道︰「嬤嬤留步。祖母是愛惜孫女,才不惜以自己珍藏之物來打動嬤嬤。若是為此得罪了嬤嬤,卻是我的罪過。嬤嬤要怪罪,就罰我吧。只是嬤嬤也萬不能就這樣帶著不快離去,這讓祖母心里如何過得去?那不更是我的罪過嗎?我這里給嬤嬤叩頭了,只請嬤嬤不要生氣。」說完,便伏去。
蘭朵兒忙一抬手,便把元春的身子生生提了起來,笑道︰「你倒是個伶俐的女孩子。我喜歡!我也不是真要生氣,我就想看看,你能如何解決這件事。如今看來,你倒不是那木訥不知變通的女孩子,進得宮去,也不至于被別人隨便埋汰了去。」
元春剛要伏子叩頭,便覺一股大力把自己身子托了起來,不知不覺就已穩穩當當站在地上,不禁大為驚異,原來這蘭朵兒竟是一個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呢!
若她還只是千金小姐賈元春的見識,自然永遠也不會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充其量感覺特異而已,說不定還會生出神怪之論,但她現在有了教師袁春的記憶,才能明白,這是一種武功而已。
20、蘭韻齋元春勤修習碧紗櫥良兒權行竊
蘭朵兒向賈母道︰「老太太,不是我多嘴,我只為你家大小姐可惜。這麼好的女孩兒,干嘛要送到宮里去?在那皇宮里見不得人的地方,你們當然不明白,女孩兒在那里遭的什麼罪!」
賈母嘆道︰「嬤嬤,你還不知道嗎?皇上和皇太後的旨意,這本是極大的恩典了,我們還能怎麼樣呢?只求嬤嬤可憐可憐我們家大姐兒,讓她在宮里少受一些欺負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