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阿佛爾是位于塞納河口的港口城市,它瀕臨英吉利海峽,又是橫渡大西洋航線的遠洋輪船抵達歐洲的第一個停泊口岸,因此法國人又習慣于稱之為巴黎外港。
二月四日清晨,在海面上濃霧還未散去的時候,港口燈塔的守航員就發現了從遠處的霧海中緩緩駛來的一條巨大的貨輪。
貨輪上懸掛著法國國旗,那碩大的船身和高聳的桅桿都令人咋舌,真不知道是哪家公司的船。
貨輪駛得近了,船身上水線以下的海藻向碼頭上的運貨工人展示著它的行程︰若非幾個月的遠洋航行,絕不會掛上如此厚重的‘青苔’。碼頭上的人們躁動起來了,按照通常的慣例,從美洲來的遠洋貨輪上總是有特別的好貨,因此發了大財的船長也樂于賞賜搬運工們個好價錢。
貨輪緩緩入港,領港員正駕駛著它通過狹窄的甬道進口,從碼頭的位置就能看到船上成員星系若狂的表情,碼頭水手們一邊嚼著煙葉一邊揣測著船上裝的究竟是什麼貨物。
「礦石,毋庸置疑。」一個年歲較大的老水手吐了口煙沫子,一擦嘴巴說道,「看它的吃水線,多深啊貨物一定很沉。」
「美洲最值錢的不是白糖嗎?」。旁邊一個年輕的水手問道。
老水手一個爆栗敲在他腦袋上,笑罵道︰「沒眼力勁就別瞎吵吵肯定是礦石」
周圍的人都跟風的笑了起來。
船靠了岸,勤快的水手們忙碌起來,有的幫忙拉韁繩,有的幫忙扯錨,搬運工們也急著往船上沖,爭取領到今天第一筆豐厚的活計。
可船上下來個身穿大副制服的年輕人,他臉上掛著笑容,說出的話卻不怎麼令人開心。
「各位各位很抱歉我們船上的東西自己卸貨,用不著各位了真是抱歉」
「上帝啊怎麼能這樣呢?」有人開始叫囂了。
「是啊太不懂規矩了你們是哪家公司的?勒阿佛爾的船必須由勒阿佛爾的搬用工卸貨,這是行規」
「各位各位」年輕人從懷中掏出個油皮紙包高舉到頭頂,「請听我說完我們船長說了,為了補償大家,不用大家卸貨但是工錢照給見者有份,來的都給」
听到這話水手們不鬧騰了,所有人都吃驚的長大了嘴巴,還真沒見過如此豪氣的老板呢不用干活光給錢,還見者有份?
可當真金白銀派現出來的時候大家都樂壞了,于是拿了錢的水手們給船上的人讓出路,眼睜睜的看著船上的水手們抬著一個個沉重的木箱子下了船。
究竟是什麼樣的貨物呢?人們好奇心不斷上揚,能讓船長大發紅包可見是貴重物品
足足一個多小時,搬運工作才結束,據有心人計算,船上起碼搬下來了一百多個箱子。
突然走在隊伍最後的兩名船員一個失手,木箱子摔在了地上,箱子摔裂了露出了里面的貨物︰竟然是金塊金燦燦的金塊
圍觀的人瘋狂了,一股腦兒的擁上前想要搶金塊,這時候已經沒人管究竟合不合法了,一船的金塊啊難怪船長光給錢也不讓他們搬
船員們連滾帶爬的拾起木箱子往前追大部隊,剩下的幾個金子讓碼頭上的水手們打破了頭之後消息就迅速傳播開來,很快人們就查出這艘船是屬于一家名為密西西比公司的企業,听說這家公司購置了北美法屬密西西比流域的大片土地,並在那里發現了金礦
上帝啊激動人心的消息不出一天的功夫就從勒阿佛爾傳到了巴黎,坐在辦公室內翹著二郎腿的約翰勞笑的合不攏嘴。他拉開窗簾往外望去,巴黎街面上人頭涌動,都在往法蘭西第一銀行對面剛成立的法蘭西股票交易所內涌,所有人都密切的想知道密西西比公司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公司?它究竟在哪里。
約翰勞能夠想象的出坐在高櫃後面的經理,會以多麼機械的表情對所有來問詢的人復述他教給他的話︰密西西比公司是有孔代親王、紅衣主教、奧爾良公爵等大貴族參股的股份公司,已經獲取特權擁有北美密西西比河廣闊流域大片土地二十年的開采權力,最近的勘探已經發現了一條儲備豐富的金礦礦脈,此次歸航停靠在勒阿佛爾的黃金貨輪可以作證。
為了購買更多礦區的土地,密西西比公司準備近期向公眾增發五萬份股票,但路易國王授意該公司的股票只能用同等面額的法郎換取。一金幣可以在對面的皇家銀行兌換到一法郎,無論是紙幣兌換黃金,還是黃金兌換紙幣都悉听尊便。
于是沒過三天巴黎的人就瘋狂了,黃金啊滿滿一船的黃金啊遙遠的北美真是遍地黃金的地方密西西比公司的股票已經在流言蜚語中變成了搖錢樹,沒看到大英帝國的東印度公司嗎?那還是在印度種種煙草就讓股東們都成為了帝國首富,這次輪到我們法國人的可是遍地黃金的北美
第四天凌晨,皇家銀行門口開始出現了等候開門的人,當第一個投機客有所行動時,引人擔憂的事情就變成了千載難逢的機會。人們不再覺得國王路易十五發行紙幣是要搶劫他們的財富了,或許我們的國王這次真是準備做好事呢?投機的心理蒙蔽了人們對風險的認知,銀行門口排隊的人越來越多,倒是上午十點開門時已經排到弗里利埃路盡頭了。
大家都听說了密西西比公司的事情,說不定哪天就突然開始發行新股了,到時候手上要是沒有法郎,那可是一股都買不到的啊
于是,法蘭西第一銀行成立的第十五天,門可羅雀的銀行被擠垮了大門。當日就兌換出去三十萬法郎,當天下午銀行關門後,三十萬金幣就被鎖進了金庫。晚上七點,法王路易十五親自蒞臨弗里利埃路為約翰勞嘉獎。
「年輕人你的前途無限廣闊」路易國王拍著眼鏡男的肩膀贊許道,「這事真是辦的漂亮但我唯一擔心的就是……厄……你有沒有考慮過皇室的信譽?若是哪天我的臣民知道這都是場騙局那……」
「陛下」約翰勞義正言辭的說道,「從來就沒有什麼騙局啊,陛下。您不是授權我的密西西比公司擁有二十年的北美開采權了麼?我們說的都是真話」
「是的,我是將密西西地區批給了你的公司,不過那片荒蕪的土地上哪兒來的金礦?那兒只有倒霉的印第安人」優柔寡斷的國王還是心中不安。
「您請盡管放心陛下,無論密西西比有沒有金礦,我都不曾制造什麼騙局。我的公司即將向公眾出售的是什麼?可不是金礦啊,我們出售的是密西西比公司的股票只要密西西比公司能蓬勃發展,帶給股東越來越多的收益,那有沒有金礦又有什麼關系呢?再說了公司是私人股份企業,與國王的信譽壓根不相關的我這不都是為了發行法郎嗎?等一切上了正軌,人們習慣于使用法郎了,也就可以告一段落了陛下。」
眼鏡男的一番勸慰令國王心中的忐忑漸消,路易十五掏出手絹,抹抹臉上被汗水凝結住的粉塊,終于說道︰「那……就發行股票吧。」
「遵命陛下」眼鏡男彎腰行禮,鏡片反射出一道白光。
三月一日,密西西比公司的新股在皇家交易所公開上市,交易所大門受到了他對面鄰居幾天前同樣的遭遇。貴族和資本家們擠入股票交易所,高舉著法郎拼了命的擁擠著購買股票,平民就算有錢也幾乎沒有機會進場。
不到半個小時五百股全部告竭,同時股票交易所的人還對外透露小道消息︰密西西比公司可能還會進一步的增發股票。于是購買到股票的人懷揣著股票確認書喜滋滋的回了家,沒購買到股票的也不至于絕望,不是說還有機會嗎?在此之前要做的就是準備好法郎
此次發行的五萬法郎全都進入了眼鏡男約翰勞的私人口袋,不過對此法國皇室並沒有任何異議︰反正又不是金幣,讓貪財的首席財政大臣撈點紙幣過過癮又有什麼關系呢?
法蘭西第一銀行頂樓辦公室內,約翰勞清點完最後一筆賬,合上記錄本,他走到門口仔細查看過沒有人,便鎖上了大門返回辦公桌前。
他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密碼對照本,開始給遠方的聖彼得堡去信。他將第一階段部署的所有過程詳細記錄在案,包括每一個細節和路易十五的每一句話,最後封上了信封按上印油。
接著他將信封揣到口袋里收拾好東西出了銀行小樓。他已經以辦公便利的理由搬出了凡爾賽宮,就在弗里利埃路的東側租了間小房子。走到自己家門口約翰勞踏踏腳,將信封拿出來塞到圍牆第三層的石縫中。
明天早晨送報紙的孩子會從這兒帶走這封密信,但願馬車在路上不要耽擱太長的時間,他還期盼著女皇陛下的下一步指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