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嬸微微一笑,對栓栓說道,「小姐,听幾位夫人說起蜂蜜一事,奴婢才想起,今日就帶了四罐好蜜來,都是夫人前些時日交代準備的。剛才見到小姐一時高興都混忘了。」說著,示意小安去前面馬車里,拿了一只黃花梨木雕了並蒂蓮的方匣進來。
郭嬸雙手捧著送到了栓栓面前,栓栓打開一看,里面裝了四只青花小瓷罐,為了防備著互相磕踫損傷,罐與罐間還塞了綿軟的棉花。低頭輕輕一嗅,罐口隱隱透出淡淡的甜蜜香氣,她忍不住眼圈兒就紅了。
她出嫁以前是每日都要喝上一杯蜂蜜水的,可惜成親時忙亂,沒有帶一罐過來,這一月礙于規矩,不能和娘家走動,所以她一直很是想念這味道,沒想到姐姐卻這般心細的記下了。
也不知道姐姐去花都要多久才能回來,雖然夫君待她體貼有禮,公公也沒有訓斥半句,但是,她還是夜夜難以入睡,她想念她的小院子,想念姐姐刮她的鼻子,想念淘氣可愛的外甥外女們,想念她窗前的百合花…
郭嬸見栓栓如此,明白她是想家了,連忙笑道,「小姐原來在家時,就喜食甜,這次得了四罐好蜜,小姐可不要當成湯水一氣都喝了才好,否則牙疼難忍,夫人要心疼的。」
栓栓有些臉紅,連忙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笑道,「郭嬸就會取笑我。」
然後就陪著衛二夫人和楚夫人又說了一會兒閑話,兩人今日來訪的目的達到,也就沒有多坐告辭回去了。栓栓和鄭、楊兩位夫人都只送到了二門,郭嬸則跟到了大門外,等韓先生、魏秀才兩人客套寒暄完畢之後,才親自扶了她們上馬車。
衛二夫人微微皺眉問道,「你們夫人還沒回來嗎?。」
郭嬸無奈搖頭,「夫人走時只說去山上住幾日,但是卻一直沒回來,也沒有音訊。」
衛二夫人輕輕嘆氣,「她那個脾氣啊,看著是個好相與的,實則最是…罷了,恐怕我們走時都見不到她來送了。你回吧。」
郭嬸連忙行禮,親手幫忙關上車門。
鄭楊兩位夫人送了客回來,再與栓栓、郭嬸閑話兒,可就沒敢再有半點怠慢了,話里話外都透著一點兒巴結。栓栓也不吝嗇,直接送了她們沒人一罐蜂蜜,喜得兩人眉開眼笑。
晌午小安幫著如意小苗兩人整治了兩桌八個菜的席面兒,豐盛精致,韓先生父子和郭淮一起邊喝酒邊談文論道,郭淮本就飽讀詩書,又教了兩年府學,木艾的那些新奇詩句,算法都學了個通透,這半年更是精研三國。無論韓先生父子提出什麼辯題,都會有些與眾不同的見解,直听得兩人連連點頭,佩服不已,直言以後要多多請教。郭淮當然謙虛以對,于是三人的酒席喝得越發熱鬧。
鄭楊兩位夫人對著兩位高官之妻,哪敢吃什麼點心,所以,肚中早就饑餓,酒席的菜色又很是可口,于是就比平日也多吃了不少,席間又說起城中幾件趣事,或者提醒栓栓些小事,一時倒也很是熱絡。
午飯過後,又喝了盞茶,郭淮就提出告辭了,栓栓站在大門里,依依不舍的拉著郭嬸的手,郭嬸心里也酸澀難忍,就安慰她說,「夫人馬上就回來了,一定會來看小姐的。」然後狠著心出門上了馬車。
韓先生和魏秀才親自送了郭淮到馬車前,互相客套了好久才送他們離去。
小安掀開窗簾偷看魏家大門漸漸遠去,回身趴在母親懷里,「娘,我以後一定嫁在咱們府里,絕對不離開你。」
郭嬸拍拍她的頭,心里默默想著,夫人在山上如果知道這麼多人盼著她,應該就快回來了吧…
木艾坐在隻果樹下,一邊看著大禹和辛巴摘隻果,一邊領著幸兒把隻果洗干淨,然後削皮切成塊,加糖煮成果醬。
那日她傷心之下,吩咐攆了歐陽出府,然後就什麼都拋給了郭淮夫妻,待上得山來,正遇辛巴吊在金雕脖子上在空中歪歪扭扭飛行,春分幾人在地上跑著呼喊.嚇得她心髒都要炸掉了,一等金雕落下,就把他按在腿上,啪啪打起了。
淘小子卻摟著她的脖子哭著說,要騎雕下山去找媽媽,結果連同大禹和幸兒,母子四人抱在一起哭成了淚人。
春分和夏至也在一旁抹眼淚,她們雖然知道夫人把她們送到這里,是信任她們,才把少爺小姐托付給她們照顧,但是,她們心里還是發慌,一直盼著夫人早些來接她們,阿大兄弟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卻每日拼命耕地,想來也是如此。
她們盼了一個月,踏遍了兩個山谷的每個角落,也開好了所有田壟,才終于把夫人盼來了。
晚上歇息的時候,辛巴和幸兒都不肯回自己房間,生怕一閉眼楮,媽媽就不見了,就連大禹眼里也滿是依戀。
木艾就拿了氣墊放在地上,給大禹鋪了個被窩兒,她則一左一右抱著兩個小兒女,睡在床上。
辛巴枕著媽**胳膊听了個故事,才突然想起似的,問道,「媽媽,歐陽師傅怎麼沒來?」
大禹心思細膩,這一下午早就看出媽媽臉色不好,雖然和她們兄妹笑著說話,但是,眼楮卻不像平日那樣笑眯著,于是就猜出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媽媽心里不好受。此時听弟弟問,就連忙攔著說道,「歐陽師傅以前和我說過,他要去很遠的地方辦事,幾年都回不來。這次,他沒有和媽媽一起來,恐怕就是走了吧?。」
木艾心里長長嘆了口氣,她來時為難了一路的解釋,被這個最體貼懂事的大兒子,輕輕幾句話就遮掩過去了。
辛巴有些不舍的癟了嘴,「歐陽師傅說話不算數,他還答應,要給我雕一把長劍呢。」
木艾就哄他說,回去以後讓溫伯給他雕也會一樣好看,他這才罷休。
母子四人住在山上,每日里讀書習字,四處探險,和金雕一家玩耍,後來木艾空間里的果樹苗培育好了,所有人就在四邊的山坡上挖坑栽樹,北邊峭壁下地勢平坦,就架了幾十棵葡萄枝,這樣極度喜食葡萄的金雕一族吃起來也方便。東側山坡上則是隻果、雪梨、橘樹,當然最多的就是水蜜桃了,幾個孩子都愛吃,木艾也特別喜歡桃花綻放的美景,在她心里這個山谷就是上天賜給她的桃花源,如果不是考慮到孩子們的喜好,她恨不得都種滿桃樹才好。西面的山坡因為另一側就是寒谷,所以,土層氣溫有些低,她就選了些核桃、栗子和榛子,
而南面靠近熱潭附近,溫度是整個山谷里更高的,她就從空間里挪了幾棵荔枝樹和芒果樹出來,摘到潭邊不遠處,正好空間里倒出了十幾平米的空地,可以移栽這幾日又采到的藥材。
忙碌是治療心傷最好的辦法,木艾白日里累極了,晚上往往一個故事還沒講完,就睡過去了。什麼往事,什麼甜蜜,什麼痛苦似乎都忘記了。
山谷里的清閑日子,在第十六日上結束上了,辛巴連續兩日都嚷著要下山找誠兒玩,再不然就鬧著媽媽把誠兒接上來。木艾嘆了口氣,她心里也清楚不可能真在山上躲一輩子,只是,有些傷痕不是一直捂著就能痊愈到沒有半點痕跡的。于是,吩咐春分夏至收拾行禮。
幾個孩子听了都歡喜極了,跑前跑後的幫著收拾,阿大兄弟也收好了農具。
第二日,木艾帶著幾個孩子又在山谷里轉了一圈兒,跟金雕一家告了別,然後,就收了所有行禮,還有一頭黑白花的耕牛,就啟程下山了。
大白夫妻照舊馱了三個孩子,一路比上山時要順利許多,酉時末終于趕回了自家院子,所有人知道夫人和小主子們回來了,都樂得奔走相告。
冬至小安下廚做了宵夜更眾人,然後一起安置了三個小主子洗漱睡下,就拉了春分夏至回了她們的房間。
木艾倚在三進亭子邊,吹著微涼的秋風,大口大口灌著手里的啤酒,拼命想要醉過去,可是,卻怎麼也醉不了,隨手惱怒的扔了瓶子,又砸碎了池中的半輪殘月。
「誰讓你心動,誰讓你心痛,誰會讓你偶爾想要擁他在懷中。誰又在乎你的夢,誰說你的心思他會懂,誰為你感動。如果女人總是等到夜深,無悔付出青春,他就會對你真…只是女人,容易一往情深,總是為情所困,總是越陷越深…」(陳淑樺的‘問’)
每一次撥動琴弦,那琴弦都像利刀切剝她的手指,切剝她的心,疼得她涕淚橫流,疼得她想大喊大叫。可是,她只能忍著,忍著把一切都放在心里,因為沒有人憐惜她的疼,有的只是嘲笑、輕蔑,誰讓她被那些所謂的輕易迷了眼,輕易相信了一個人,相信了那些溫暖的相擁,那些甜蜜的吻,那些信誓旦旦的諾言。
她錯了嗎,她想要有個人依靠,她想要有個懷抱,錯了嗎?
歐陽和秘一坐在荷塘邊的大樹上,各抱了一壇狀元紅,狠狠踫在一起,咕咚咚猛然灌下去小半壇,秘一側耳听著遠處的琴聲歌聲,苦笑著說道,「兄弟,你可把這女子傷得夠深的,听這歌聲,和哭有什麼區別。我听了都心酸。」
歐陽低垂著頭,依舊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