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午飯,幾個孩子都有些瞌睡,特別是誠兒和濤兒,因為今日出發的緣故,昨晚興奮得差不多是一夜未睡,此時才顯出困倦,木艾就攆著他們去小睡。
沒想到半個時辰後,八月的天空突然變了臉,剛才還是艷陽高照,這一會兒不知從哪里就飄來了幾朵烏雲,天色暗淡了臉色,下起了雨,最初只是小小細雨,慢慢卻轉成了中雨,頗有些長久的架勢。
因為撐了靈氣罩的關系,別墅周邊一百米倒是沒有半點濕跡,孔喜幾人去河邊巡看了兩次,估模著半夜不能發大水把房子沖走,于是回來稟報主母。
木艾就吩咐下去,暫時在這里小住一日,明日清早停了雨再出發上路,幾個孩子睡醒之後見到下了雨就都聚到樓下,結果看見媽媽拿了本書,正悠閑的靠在門外的躺椅上,天空上 里啪啦的雨珠兒砸在一層看不見的隔膜上,然後匯聚成流,如同小瀑布一般憑空流下來,煞是新奇有趣。
幾個孩子就都跑到隔膜邊上伸手去模,又嬉笑著進屋搬了桌椅出來,尋了塊平整之地,開始讀書習字,裝得好似十分用功,其實不過是愛新奇。
不過他們專揀了那和雨有關的詩句讀起來,倒也十分應景,五湖四海衛奪肖方幾個小廝也很是高興,做完雜活,就纏著握著酒壺喝得歡暢的顧老爺子說幾段江湖軼事,引得孔喜幾人也去跟著听熱鬧。
木艾被吵了清靜,無奈從空間里拿了一簸箕核桃、半盒子紅棗出來,帶著幾個丫頭,剝核桃仁兒,去棗兒皮,準備晚上做核桃酪。
幸兒那丫頭不知是不是小時候在雷雨日受過驚嚇,每逢雨天,白日還好,夜里就有些睡不安穩,某一次,木艾偶然給她吃了碗核桃酪,居然睡的十分香甜。所以,以後每逢陰雨天,家里必做核桃酪。
當然,這次五個孩子都在,加上一個老頑童似的顧老爺子,定是要多準備一些。
小安惜福幾個都是手腳麻利的,半個時辰就備好了核桃仁和紅棗,粳米也泡在泉水里了,晚飯時木艾親手把核桃仁搗碎,把棗肉攆成泥,又把泡好的粳米放在青石槽子里,一邊加水一邊搗成漿,用細紗布慮去渣滓。取一只小砂鍋燒上滾水,把米漿倒進去,再加入核桃仁和棗泥,邊煮邊均勻攪拌,最後加兩勺金色的蜂蜜,廚房里慢慢就充滿了香甜之氣,惹得惜花和彩雲追月幾個年紀稍小的丫頭,都抽著小鼻子時不時深呼吸多嗅兩口。
木艾看得好笑,出鍋時就每人分了她們一小盅,只樂得幾個丫頭謝了又謝。小安另端了一碗去給顧老爺子,剩下的就好好悶在了砂鍋里。
眾人晚飯後,幾個孩子香香甜甜的又喝了核桃酪,就坐在點了四只燈籠,很是明亮的客廳里不肯走,眼巴巴的盯著媽媽,不必說,木艾也知道他們又是惦記著那動畫片,好在前幾日教會了大禹簡單操作,這孩子又謹慎,從不亂動,索性就拿出來,讓他們自己去折騰。
幾個小的歡呼出聲,跑到廳門口喊了一聲,除了值守的閆立和陸雲,其余人都微微帶著一絲羞赧神色的擠進了客廳,顧老爺子也不客氣的坐在沙發上,撿個紅隻果拿在手里,準備邊吃邊看。
木艾嫌屋子里氣悶,吩咐小安幾個開了窗子通氣,又喚了兩個差點把耳朵抻成兔子的輪值護衛進屋,然後親自坐在門廊下喝茶賞雨,順便讓那個男子的身影放肆佔據她的心。
記不得在哪里曾看到過一句話,我們懷念的,從來都不是那個人,而是那段全心愛戀的時光,用盡了我們所有純潔、所有真情的時光。她現在只能讓自己相信,她不愛他,她只是孤獨,只是想念那段有人陪伴的日子。可是為什麼一想起那個身影,她的心里就總是那般隱痛,痛到發苦…
孩子們照舊是耗光了電池里的電量才依依不舍的收起來電腦,眾人行了禮,各自開始忙碌,準備就寢。
突然幾百米外的大路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雖然在這樣的雨夜里听來有些模糊,但是屋子里除了少數幾個丫鬟,都是會武的,耳目比常人都要靈敏些,自然也都听到了。
孔喜看了一眼別墅四周的火把和屋子里的燈籠,略微猶豫一下,木艾猜到他的意思,笑道,「不必熄了,路人肯定已經看到燈火了,再者說,咱們府上現在也不用像原來那般謹慎了。」
孔喜低頭行禮,帶了閆立等人出去。果然那馬蹄聲離自家這個方向越來越近了,木艾回身吩咐濤兒,「時辰不早了,先送弟弟妹妹們上樓洗漱睡下,大禹留下待客。」
「是,媽媽(姑姑)。」幾個孩子應了,依序上樓去,臉上只有好奇,卻沒有半點擔憂之色,媽媽(姑姑)在他們心里就是無所不能的人,不管來人是誰,對自家有無惡意,有媽媽在,就不需要擔心。
大禹上前扶了媽媽坐在沙發上,抬手倒了杯蜂蜜水遞給媽媽,尚未說話,孔喜就趕進來回報,「夫人,外面來了七位路人,說是雨夜難行,一時找不到避雨之處,想要咱們行個方便,給個歇腳之處。」
木艾點頭,「出門不易,請客人進來吧,不要慢怠了。」
孔喜應聲出去了,惜福幾人听夫人說請字,就分了兩人去廚房備茶水點心,兩人繞過屏風走到門口,在小櫃子里拿了塊厚厚的油氈鋪好,又拿了幾雙輕便的鞋子出來。
剛剛準備好這些,孔喜就引了幾個稍顯狼狽的陌生人進來,當先的男子不過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眉黑密,眼清明,鼻梁高挺,嘴唇緊抿,滿頭黑發用一只銀箍規規矩矩的束在頭頂,一身石青色衣衫,墨色腰帶,腳上踩了雙褚色短靴。這般普通的容貌和衣著,卻偏偏給人一種正直高潔之感,不敢輕易低看。
他身後五人也都是普通衣著打扮,但是,那腰上的長刀卻表明了他們護衛的身份,最後一人卻明顯不同,黑衣黑褲,虎背熊腰,眉宇間隱隱有一分戾氣,身上雖然沒有兵器,但是怎麼瞧都有幾分江湖人的味道。
惜福兩人不過稍稍打量幾眼,就微笑上前見了禮,「奴婢們給幾位客人見禮,外面路途泥濘,奴婢們備了些干爽的鞋子,還請幾位客人先行換上。」說完,輕巧的接過幾人拿在手里的簑衣,然後低頭伺候幾人坐在一邊的松木凳子上月兌下濕透的靴子,換上軟木墊了棉花底兒,又用上好羊皮做面兒的拖鞋。
那領頭的青衣人微微低頭道了謝,坐下從容的換了鞋子,然後又吩咐幾位隨從把腰側的長刀解下放到一旁的桌案上,其中一人好似有些不贊同,被他瞪了一眼,立刻照做了。
惜福孔喜對視一眼,這才引著他們轉過屏風,進了大廳。
幾人見到廳中明顯不同于平日所見的擺設都是一愣,那青衣人臉上卻有些了悟,再見到木艾一身水藍衣裙,斜挽鬢發,站在廳中迎客,心里又篤定了三分,開口問道,「請恕在下唐突,夫人尊號可是護國仙夫人?」
木艾心里暗贊了一聲,這人眼光倒是夠犀利,面上卻微笑點頭,「客人猜的不錯,正是本王。」
那青衣人立刻掀了衣衫跪地磕頭,口稱,「工部下轄水利司巡查使池雲濤見過親王殿下。」
他身後那幾人也連忙跟著跪下,木艾上前幾步虛扶他們起來,笑道,「池大人不必多禮,出門在外,本王只當自己是商賈,池大人也做回路人可好?」
池雲濤知道這位,在他回花都只兩日里就听了滿耳傳奇之事的夫人,如此說話定是不喜時時把親王爵位擺與人前,于是立刻從善如流的再次拱手行禮,「雨夜難行,打擾夫人清靜,還望夫人見諒。」
「先生客氣了,與人方便,與己方便,請安坐奉茶。」
遲雲濤剛欲抬步走向那罩了雪白錦緞繡的怪模樣座椅,突然想起自己幾人沾染了泥漿的衣擺褲腿,微微有些尷尬的說道,「請問,夫人可有空房,容我等換套干淨衣衫。」
木艾立刻吩咐惜福等人引著他們去了旁邊一間,冬日里用來給家里人烘烤衣衫的空房,不到片刻,池雲濤等人就一身清爽的走了出來,重新賓主落座,除了那黑衣大漢坐在遲雲濤下手,其余五人都是坐在他們身後的錦凳上。
遲雲濤解釋道,「這位壯士非在下的僕從,乃是出城時巧遇同路之人,所以一起結伴前行。」
木艾點頭表示不介意,笑道,「諸位怎麼會在如此雨夜冒雨前行?」
遲雲濤眉宇間閃過一抹暗淡,斟酌半晌說道,「在下急著趕去蓉城,本以為這雨片刻就停,沒想到因此錯過了村鎮借宿。」
木艾知道他沒有說真話,但是本就萍水相逢,也不打算深問,笑道,「諸位一定還沒有用晚飯吧,如果不嫌棄,就在我這里將就一頓,可好?」
遲雲濤剛要答話,他身側的大漢肚子里就發出了一聲極響亮的咕嚕聲,惹得眾人都向他看去,那大漢臉孔立刻紅透,吭哧了半晌,憋出一句話,「牛某月復中實在饑餓,讓…嗯…夫人見笑了。」
這人明顯是個憨實的性子,卻天生長了一副讓人見之就先懼怕三分的臉孔,此時說話又盡力文縐縐,讓他羞窘的脖子都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