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木艾眼神已經變得犀利而尖銳,似乎要扎進郭淮心里一樣,「但是,如果郭叔想要借著這事出仕為官,我也不攔著你,不過,你在任何地方都不要提我木仙府三字,看在主僕一年的情分上,我會解了你的奴籍,把你歸入肖大爺門下。這稻子的所有種植過程你也都熟,想要飛黃騰達,一定是指日可待。」
「夫人,小人不敢。」郭淮連忙倒身跪下,一個頭重重磕到地上,木艾的話精準的擊碎了他心里最後一點名利之欲,他考科舉十年不第,官場有多黑暗,權力之爭有多殘酷,他是親眼見識過的,大福也可以是大禍,如果讓外人知道,是自家府上試種水稻成功,恐怕各方勢力都要圍上來了,那時,別說求名,就是保命都不容易,還帶累的夫人和全府人陷進殺身之禍,這麼想著,他背上的衣服就被冷汗濕透了。
春分、木三和阿大三人雖然對夫人和管家的話不是很懂,但是看見管家跪倒,自家夫人臉色也不好,連忙也都跟著跪下了,一臉惶恐不安。
好半晌,木艾才輕輕嘆了口氣,垂下眼瞼,溫聲說道,「郭叔,我說的是真心話,如果你真的想要走仕途,我一定會幫你,條件就是你不得泄露半點兒咱們府上之事,你將來是否平步青雲我不敢說,但是憑借這種水稻的技術,在司農寺當個小官還是可以的。」
「夫人,小人自幼讀書,本來是秉持著為百姓做些實事的誠心,可惜十五歲中了秀才後卻接連散場科考不第,官場黑暗也多有見識。剛才實在是因為突然听到朝廷獎賞,迷了心竅,沒有顧慮到咱們府上的安危。小人再也不敢了,以後但凡有半點違背夫人意願的念頭,都叫小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郭淮舉手發了毒誓,然後又開始磕頭認錯。
木艾臉色稍有松動,「郭叔,不必發毒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人之常情。你真想更近一步,我也不會怪你。但是,你如果想好了,要在咱們這府里,就要學會萬事為府上眾人考慮。樹大招風,錢財招人眼,這也是咱們府上不斷往外分種子,從不獨佔的原因之一。凡事不出頭,逼不得已非得出頭的情況下,也要找好退路。我之所以和肖大爺合作,除了交情不提,還有就是因為他的父親是咱們百花國的安國侯,只要我們謹慎些別張揚,只求財和平安還是很容易的。明日我要去趟城里打探一下事情的結果,你也要囑咐府里人慎言才好。」
「是,夫人,小人謹遵夫人教誨。」郭淮恭恭敬敬的應下了,以前他雖然也禮數不缺,但是心底對這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子多少還是有一絲輕視,此時他卻被木艾軟硬兼施徹底折服了,心里不斷慶幸跟了個好主子,年輕但是卻不狂妄,遇事謹慎穩妥,靠山、退路都考慮相當清楚,這絕不是一個普通女子能做到的,再想到那日所見的神秘光圈兒,他更加恭謹的把頭埋了下去…
「都起來吧,不必跪了。」木艾揮揮手,仰頭看著遠處霧氣繚繞的神山之頂,心里暗暗鄙視自己,什麼樹大招風啊,什麼寡居之人啊,全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實際上她就是一個膽小鬼,害怕那些權利之爭,害怕那些勾心斗角…
原本,如果自己還是在現代那個拿命不當回事,進雨林,爬雪山,比男人都瘋狂的木艾,她一定毫無所懼,就算是死也要拼上一次,只願恣意熱烈的活一場。
可是如今她撿回一條命,成了這個時空的木仙氏,可以每日悠閑自在的靜看雲卷雲舒,可以成為那麼多人的生存依靠,她就變得越加膽小起來。可是,她又不能忍受良心的譴責,只顧自己的平靜安閑日子,眼睜睜看著這個時空里的老百姓們艱苦生活。
于是,只得消極躲在肖恆身後,說是合作種植,其實就是把肖恆放前面擋箭了。她只是個小女子,只想過安樂自在的日子,最多只是偷偷積攢實力,等到有一天有了足夠保護所有她在意的人的實力,她也許會出去走走,看看這個時空的春花秋月,看看這個世界的風雲變幻…
木艾突然雙手謝指向天,瞬間就有百十塊海碗大的石塊從高空陡然落在十米外,轟隆隆之聲過後,菘菜地里被砸得狼籍一片,她這才覺得心里這口憋悶之氣消了一些,想不再受委屈,不再懼怕卷入麻煩,不再事事謹慎,那麼,她就一定要變強這陣石頭雨,如果換成一座山峰,那麼還用害怕什麼,別說陰謀詭計,就是百萬大軍開到,也能全部當成菘菜壓成粉末以後要更加努力練習,因為她必須保證,沒有人能肆意破壞她的生活!
心念一動,收了石頭,木艾有些可惜被砸爛了的菘菜苗,唐僧說得好,花花草草也是生命啊。「郭叔,記得找人補上菘菜苗。」
「是,是…夫人。」郭淮哆哆嗦嗦的勉強回了話,木艾回頭一看,這四個人不知何時又跪倒在地了,眼里的敬畏比方才更深,她心里有些後悔不該發火了,只得軟言說道,「都起來吧,這只是一種小法術,和你們上次看到的那種光球一樣,只是用來護身的。當然,關鍵時刻也可以致人于死地。我們府上雖然暫時不宜出頭張揚,但是,如果真被人欺負到了頭上,也不是沒有能力反擊,我買了你們回來,自然就能護你們平安。」
「是,夫人。」四個人再次磕了頭,才手腳綿軟的從地上爬起來,膽子較小的春分臉色嚇得都白了,看著那遠處的大坑,心里打了個寒噤,這要是砸在誰身上,還能有命在嗎?
「你們忙吧,我回去了。」木艾也不多說,今日有些失態了,這半年承受的壓力就是一只駱駝,而今日在顧氏那里受的骯髒氣就是那根稻草,讓她的自制力徹底被壓垮了。
木艾帶著春分按原路返回,尚未走出多遠,突然听見後面有人趕上來的腳步聲,回身見是歐陽,心下奇怪,開口問道,「歐陽,有事嗎?。」
「夫人,溪邊有些異狀,請您去看看。」歐陽也不多解釋帶頭向溪邊走去,左右府里也沒什麼事等著辦,木艾就領著春分跟了上去。
待到得溪邊,確切的說應該是自家院子匯到山溪的水渠邊,不用歐陽指點,木艾也發現了,那密密麻麻的爪印相當清晰,明顯是有為數不少的大型野獸長期光顧此處了。
這里地處神山腳下,東山西山又都不高,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神山上下來的,但是,她又有些猜不透,野獸喝水可以在山上喝啊,為什麼跑到排廢水的水溝邊來,難道…
木艾想起家里的大白二白,心里隱約明白了原因,當初它們夫妻就是被游泳池里的靈水吸引來的,而自己每日晚間換出的半池舊水,都是從這水溝里流過的,山上的野獸恐怕也是奔著這一點來此飲水的吧。這里離村子僅僅幾百米距離,等過上一月,天氣冷下來,她不使用泳池了,也就沒有靈水流出來,這些野獸會不會突然暴動,大舉進攻自家宅院啊。
歐陽看見木艾皺眉頭,低聲說道,「夫人,能尋找痕跡找到此處喝水的野獸恐怕都像府里那兩只白虎一樣,是有些靈智的,只不過要差上一些。」
木艾眼楮一亮,明白他話的意思了。家里那兩只白虎可以直接找到泳池去,可不是比這些只在溝邊兒要厲害許多,等到晚上和它們談談,放它們回老家轉一圈兒,說不定還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呢。
有了解決辦法,木艾也不急了,三人一路閑走回了院子,招來大白二白囑咐一番,待得天黑放了兩只明顯有些興奮的老虎回了山上。
第二日一早兒天剛蒙蒙亮,木艾就起了床,剛開了角門,果然就見大白二白都在門外等著呢,夫妻倆用大頭蹭了蹭她的手,神態比平日里還多了幾分親密,木艾蹲子用手輕柔順著它們的毛皮,含笑輕聲問道,「怎麼樣啊,兩只山大王,跟你們的小弟都交代好了?」
大白驕傲的昂了頭,沖著遠處的樹叢低吼了一聲,就有一只大黑熊跑了過來,身軀雖然敦實笨重,但是跑起來卻很輕松,也沒有發出多大的響聲,到得近前,老老實實的趴在兩米遠處,臉上沒有絲毫凶狠,反倒有種可愛憨厚的傻氣,木艾從空間里摘了幾只隻果,又舀了一盆泉水,放到它面前。黑熊歡快的大吃大喝完後,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想要上前來撒嬌,但是被大白一個甩尾嚇得又規規矩矩得趴了回去。
木艾拍拍大白的頭,「大白好威風啊,不過,你天天在空間里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怎麼還舍不得這點東西給你小弟,太摳門了。」
大白晃晃頭,一副不屑的神色,木艾無奈搖頭,看來野獸有野獸的法則,等級也是很森嚴啊。扭頭對著黑熊說,「大白既然把你領來,那現在神山的野獸應該都歸你管吧?。」
黑熊靈智顯然沒有大白夫妻高,反應了好一會,似乎才听懂了,恭敬的點點大頭,木艾笑了,「那你回去和山上的所有野獸說,我會在神山下放一個大木槽子,每天天黑前派人倒兩桶靈水進去,你們可以下來喝,但是條件卻是要在夜里護佑我們一村之人,特別是我們府上的平安。懂嗎?。」
也許是這段話太長了,大黑熊眼里一陣茫然,求救似的望著大白二白,大白傲慢得低吼了兩聲,它終于點頭表示明白了。木艾也不急,逗弄它玩了一會兒,喂它又吃了幾個雪梨,這才看他一步三回頭的跑進密林深處…
轉眼又是兩天過去,歐陽每日都會從小廚房的水缸里,分出兩桶靈水倒進神山腳下臨時安放的木槽離,晚上也果真看到有四五只野豬或是野狼之類的野獸在村子四周的山林周邊游蕩,特別是他們院子附近,干脆就是駐守了兩只黑熊,等他報了這個消息給木艾知道,直讓她覺得這生意太合算了,兩桶水就換了這麼多護衛回來。
秋分端了晚飯進來,擺好碗筷,又給大白二白專用的青花大瓷碗各盛了一碗香噴噴的紅燒排骨放在地板上。木艾給栓栓夾上一只油爆蝦,笑道,「栓栓,姐姐明日帶你去城里逛逛啊。」
「真的?我還以為姐姐忘了呢!」小丫頭眼楮一亮,笑嘻嘻的看過來。
木艾又夾了個豆角送到辛巴嘴邊,看他皺著小眉頭吃進去了,這才又給他夾了塊排骨,他立刻就眉開眼笑的啃了起來,小嘴巴鼓鼓的,動來動去,特別有趣,「當然沒忘,可能要在肖府住上幾天,我讓冬至給你收拾幾件衣服帶上。你看看要買什麼,自己列個單子,到時候玩起來,別忘記添置了。」
「姐姐真是太好了,那,姐姐,我一會兒可不可以去趟小紅家,她前幾天繡得衣裙缺了幾色繡線,我這次進城可以幫她買回來啊。」
木艾怎會不知她是想去跟小伙伴們炫耀,笑著應道,「去吧,這次從城里回來,你就要開始學手藝了,現在多去玩玩也好。」
栓栓听了,幾口扒完碗里的剩飯,然後歡快得跑出去了,惹得木艾在身後喊她,「拿上兩包點心再去啊,才吃這麼點兒飯,小心一會餓肚子。」
「知道了,姐姐真嗦。」栓栓的回答聲遠遠傳來。
木艾無奈的搖搖頭,春分坐在小桌兒里側邊喝粥邊問道,「夫人,晚上還考試嗎?這次第一名要賞些什麼,我好早做準備。」
「對啊,我怎麼把考試忘腦後了,我說過這次算術要考第一的。」夏至驚叫出聲,秋分忙拉了她一把,提醒她夫人在吃飯,她俏皮的吐吐舌頭。
木艾想了想,「先考著吧,明早等我看了成績再決定獎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