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艾正看街景沒有防備,一個趔趄栽倒在地上,春分慌得雙手去扶,那孩子見撞了人眼珠兒一轉兒從地上爬起來就想跑,阿大早幾步趕上來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
木艾從地上站了起來,活動下手腳,並沒有什麼疼痛之處,也就不多計較,吩咐阿大放了那孩子,春分幫忙整理衣裙和頭飾,卻發現木艾頭上的累絲珠釵不見了,想來是剛才一撞之下被甩出去了,三個人低頭找了找,因為路邊堆得多是一些雜草和包谷桿兒,想要藏個小小的珠釵還真不容易找到。
木艾心里暗嘆倒霉,出門之前應該看看黃歷的,今日恐怕非常不利出行。在李家惹了一肚子氣,現在又破財,真是諸事不利啊。伸手模模頭發也沒散下來,擺手吩咐阿大和春分都不必找了,快步回家去了。
等幾個人走遠了,一個書生模樣的立刻從幾米外的樹叢里站里起來,手里緊緊掐了個物件兒,正是木艾剛才遍尋不著的累絲珠釵,書生還算清秀文雅的面容上,薄唇緊抿,一雙眼楮卻閃著驚喜、算計、貪婪的光芒…
晚上,木艾和歐陽再次依偎在一起吃點心水果時,木艾想了又想,還是盡量輕描淡寫的把白日里的事情說給歐陽听了,畢竟從她這里听到要比從旁人那里听到要好一些。她可知道歐陽的脾氣,功夫又好,別再發怒半夜殺去李家,那母子倆的行為確實惡毒下作,但是,今日已經狠狠打了他們一頓,況且不看僧面看佛面,還有連富一家的臉面要顧及一下呢。
歐陽沉默著不說話,一直听她小心翼翼,甚至微有開月兌之意把事情說完之後,抬眼看看夜色里女子臉上那抹隱隱的擔憂,輕輕點點頭,「我懂你的意思。」
木艾長長松了口氣,安撫住這個男人不沖動行事就好,她放軟了身體,半趴在男子膝蓋上,低聲說道,「其實,我也很生氣的,恨不得下陣石頭雨砸死他們,或者神不知鬼不覺的射出兩根兒飛針,釘進她們的死穴。但是,他們畢竟是族老家的親戚,不能做得太過,給鄉鄰留下個暴戾跋扈的印象。明日李家上門道歉,我也不會太為難他們,李家在這村中還有些根基,以後有他們欠下的這份恩情,我們府上萬一有什麼事,需要村里幫忙,也就好開口了。」
「唔。」歐陽一邊輕輕撫模著懷里女子絲緞般順滑的長發,一邊注視著遠處的槐樹出了神兒,偶爾條件反射般的輕聲應上一句。
木艾卻還以為他把自己的話听進去了,微微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歐陽,你說,是我一直以來給鄉親們的印象太好了嗎,誰家有困難我會幫,踫到紅白喜事,我送的禮最厚,還把那麼寶貴的種子送給大伙種來賺銀子。是不是好事做多了,我就成了好脾氣的冤大頭了,她們敬我感激我,但是不怕我,如果哪一日真有巨大的利益擺在他們眼前時,他們會不會毫不猶豫的賣了我?就像今日那母子倆,明知道我在村中有地位,有宅有僕,卻照舊敢對我下手。還不是因為他們平日里,听的都是我如何仁慈心善,卻沒露出過半點威嚴手段。他們不知道怕,或者說他們也有過擔心,但是卻被貪婪蓋住了。看樣子,我以後一定要找個機會震攝一下,好好殺只雞給群猴看看,讓他們知道,我只是善良不惹事,但是我絕對不好欺負。不過,今日這事,礙于李家,卻是不好拿她們當那只雞的。」
木艾絮絮叨叨說了半晌,身後的男子卻沒了聲音,木艾回頭仰看,見他正雙目灼灼的看著自己,她的臉色就有些發熱,嬌嗔笑道,「看什麼呢,問你話也不回答。我還以為你被我嘮叨得睡著了呢。」
歐陽還是不出聲,伸出手指,極慢極細致的撫過她的眉眼、翹鼻,最後是柔軟紅潤的雙唇,然後輕輕低下頭,深深的吻了下去。
木艾感覺著烙印在自己唇上的男子氣息,心頭狂跳得好似要暈過去一般,她不知道這人上一刻還听著自己嘮叨,下一刻為何突然就吻了自己?要知道,平日里他可是連手都很少主動拉她的,不過,這般猛烈甚至帶點絕望不舍的親密接觸,她卻真的喜歡,喜歡到身體都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她的小舌調皮的在男子的口中微微一挑,然後就被更深更用力的反擊了回來,于是,她的大腦就徹底罷了工。
這個吻直到兩人都有些喘不過氣時,才被結束,歐陽緊緊抱著懷里的女子,臉頰磨蹭著她的秀發,貪婪的深嗅著上面的每一絲馨香,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的深愛這種味道,他是如何的眷戀這種溫暖,他是如何的恐懼失去這一切,他是如何拼命的想要抓住更多,但是,他心里卻萬般明白,他要想永遠留在這個女子身邊,他需要做的還有更多。
木艾整個臉頰燒得如同火炭一般,雙手抱著男子的腰,深深把頭臉埋在微微帶著汗味的衣襟中,她的心里甜蜜的簡直好似要炸開來,為何會這般喜愛呢,喜愛到她好想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她們就可以一直這麼緊緊擁抱著,這般溫暖,這般安心。
「我…過了秋天要出趟遠門,你,等我回來,我要…堂堂正正娶你為妻。」
木艾身子一僵,坐著身體,直直望進這男子的眼底深處,她其實想說,她早把他的賣身契撕了,她的家財生意也都是他的,她不在意世人的眼光,她不介意他的身份,最重要的是,她舍不得他離開…
可是這些話,在看到那對兒幽暗瞳孔里深藏的倔強、堅持、驕傲等等之後,她就知道,是她錯了,她可以不在意,然而這個男人卻是有自尊的,超越一切的自尊,他的靈魂高傲而且強大,不容許有任何一點褻瀆,任何一點質疑。
于是,她微微一笑,听見自己的聲音在輕輕應道,「好,無論多久,我都等。」
男子輕輕攬了她進懷,兩個人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緊緊的,毫無一絲縫隙的抱在一起,也許世間的道路都是艱苦曲折的,但是,未來卻一定會是光明溫暖的…
農歷四月中,春播正忙的日子,家家戶戶都早早從被窩里爬了起來,做飯、收拾農具,吃飽喝足,就直奔田里為一年的溫飽開始賣力耕種。
木艾這一日也早早起了床,洗漱過後,換了套耐髒的家常衣裙去了小廚房。親手洗好米,倒進砂鍋里開始大火煮沸小火熬,然後又摘了把翠綠的菠菜扔進熱水了燙個半熟切碎,然後又把上好的里脊肉切成細絲焯去血沫,等砂鍋里的米粒熬得開了花兒,就把兩樣都放進去,攪勻,加了一點鹽和熟芝麻。在碗櫃里找了只細白瓷的大碗出來,盛了滿滿一碗,又在可心準備好的小菜李挑了一碟酸甜小黃瓜、一碟咸鴨蛋、一疊芹菜花生米還有一碟雞湯豆干,配上四個拳頭大的金銀小饅頭,這才讓春分端到耳房給歐陽送去。
自從那日午後,李三攜父母兄弟一起捧了厚禮上門道歉,又把那兩個居心叵測的母子倆趕出了村子,她的生活就再次回歸了原樣。不,與原來相比,也是有些變化的。
那就是,她和歐陽兩人挑明了心意,日子也就過得更有滋味起來。白日里在人前相處雖然還是要謹守規矩,但是夜晚卻已經習慣了互相依偎著說話,偶爾深情親吻,感情是一日千里在飛速增長著。
有的時候她自己也迷惑,好似當初那段初戀的心傷,已經徹底痊愈了一般,她居然如此輕易的就接受了這個男子,喜歡他抱著她,喜歡他沉默听她說話,喜歡他吃她親手做的飯,喜歡他們這樣靜靜的相守著。
前些日子,郭嬸做豆腐,不小心石粉放多了,又壓擠時間太長,兩板兒豆腐又硬又干,直嚷著浪費了糧食,要自罰月錢,她正巧從前院過,想起小時候就飯吃的咸豆干兒,就帶著幾個丫頭,琢磨大半日,還真做出了一種雞湯味兒的,一種骨湯味兒的,兩種稍咸豆干,立刻受到全府人的喜愛,成了頓頓早飯都離不開的小菜。
歐陽也十分喜歡吃,有時晚上還要拿上幾塊,就著小酒壺的桂花酒,小酌片刻。這讓她的創作熱情一發不可收拾,現在廚房角落還放了兩壇正在試驗中的豆腐乳呢,她以前只是簡單听過做法,十分擔心最後會做出臭豆腐來,但是,好再她現在的家底豐厚,也浪費得起這兩塊豆腐,何況豆腐乳做出來,冬天時她還有大用的。
這些時日她也慢慢打開了心結,而且練武對體力的要求也很大,只吃青菜米粥,著實沒有什麼力氣。魚蝦或者做得干淨的肉類,她已經能吃一點兒了,可對于紅色粘稠的紅燒肉之類,還是一口不動,甚至都不會看上一眼。但是,這也讓小廚房里的丫頭們都松了口氣,畢竟日日絞盡腦汁兒用有限的幾樣食材做素菜,放誰身上都夠頭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