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火車停了幾站,又嘩啦啦的上了一批人。這時火車上早就沒有位置,這一批人全擠在了過道上,有的做了準備的還拿出收折的帆布小馬扎,緊靠著坐位邊坐下。
吵吵鬧鬧的一翻,原來眯著眼休息的旅客也睜開了眼楮,環視四周,但大多數時候,那眼神都落在自己的行禮上,生怕人多,一時沒照顧上,叫賊人順了手。
「來來,讓讓,我去方便一下。」這時,隔著走道鄰坐的那個黑夾克站起身來,對走道上的人道,走道上的人立時又推推攘攘了一翻,那黑夾克從人群里走過,朝著車廂中間的廁所走過去。
這邊,馮剛也攏了攏衣服站起身來,用腳輕輕的踢了廖大叔一下,廖大叔便睜開眼楮,微微點了點頭,馮剛這才擠出人堆,遠遠的綴在後面,身影也很快淹沒在人堆里。
「蔡丫頭,眯一會兒,沒事,大叔幫你看著。」那廖大叔看著蔡蔡極力瞪著眼楮的樣子道。
「好。」白蔡蔡點點頭,緊緊的裹著棉衣,身體往後一靠,頭歪歪斜斜的依在自家阿媽的肩上。
這幾天因為要動身去京里,再想起前世的種種,白蔡蔡幾晚都沒睡好,這剛上火車那會兒,還有著一股子新鮮勁兒,所以不覺得困,可這會兒,新鮮勁一過,那上下眼皮就打起架來了。
這一靠著阿媽的肩,就有些迷迷糊糊的睡去。
又感覺到阿媽的手擁過來,緊緊的環著她的肩,白蔡蔡知道阿媽只是閉著眼楮,並沒有睡著,也是,帶著兩個孩子,自家阿媽肯定不敢放心的睡。
似睡非睡的,似乎過了好久,又似乎沒過一會兒,白蔡蔡就听到耳邊響起那馮剛同廖大叔低低的說話聲。
「看到貨了,一個小帆布包,要不要拿下?」馮剛聲音壓的很低的問。
「不急,這回對方走的都是大件,一個小帆布包能裝下些什麼,量太小,繼續觀望。」廖大叔道,聲音也壓的很低。
兩人的對話很底,听到耳里也只是模模糊糊的。但白蔡蔡還是叫他們的話音給驚醒了,坐直起身體來。
「怎麼不多睡會兒,有阿媽看著呢。」周老師低低的跟蔡蔡說話。
「我睡好了。」白蔡蔡抬頭看自家阿媽,話音里還有些嘟喃的,鼻子間也有些鼻音,這冬天剩火車,最容易疼到了。
周萍揉了揉蔡蔡有些亂糟糟的短發,又幫蔡蔡把領子拉緊,閑聊道︰「到了外公外婆家,可要听話,跟表哥表姐他們好好相處,知道嗎?」。
「知道,阿媽你說了我耳朵都起繭子了,我是那麼不听話的孩子嗎?」。白蔡蔡微微的抗議,這些話,自家爺爺女乃女乃那里,阿爸阿媽那里,白蔡蔡听了一蘿筐了。
「臭丫頭,阿媽說一句,你能還十句,這就嫌阿媽多話啦?」周老師半真半假的嗔道。
「沒,阿媽最好了,你繼續說吧。」白蔡蔡立刻擺出洗耳恭听的樣子,把個周老師弄的哭笑不得,一點點的擔心也煙消雲散了。
也是,這個女兒鬼精鬼精的,尤其是懂事,她能放心。
毛毛在睡夢中挪了挪小,仍繼續趴在周老師的懷里睡覺。
廖大叔也繼續眯著眼打盹,馮剛的眼神則悄悄的盯著人堆里的黑夾克,不一會兒黑夾克回到了鄰坐的位置,他們那一邊是面對面一組四座的,不過,之前黑夾克上廁所,離開了一會兒,他的位置就被邊上原來站著的一人佔了。
如今那四人就湊在一起打八十分。
「老弟,等一下啊,我這把打完就讓你。」佔了黑夾克位置的那人不好意思的道。
「不,不用了,我從起點站坐起的,這一路,坐麻了,正好想站一會兒,你先坐吧。」黑夾克倒是謙遜的道。
那人道謝了一聲,繼續打牌。
黑夾克靠在坐位邊上,四處張望著,偶爾的還跟馮剛的視線在空中來個交錯,互想點頭笑笑。
這時廖大叔起身去上廁所。
「老弟,我看你們也是從廣河上車的,這是去哪里啊?」黑夾克自來熟的移到廖大叔的位置上坐下,同馮剛聊起天來。
「去京城,我大舅在京城有生意,帶著我跟他跑。大舅看好京城的市場。」顯然之前已經計劃過的,馮則回答的挺溜。
「嗯,你家大舅好眼光,做哪一行哪?」黑夾克又問。
「茶葉,再順便把北方的山貨運到南方去。」馮剛說著,打開貼身的一個皮包,從里面拿出一個茶葉罐子,熱情的道︰「來,大哥嘗嘗,正宗的大紅袍,喝了也正好提提神。」
「不用了,謝謝,這人擠的,去沖熱水都不方便。」那黑夾克擺擺手。
「是啊,人太多了,正是春運嘛。」馮則應和的道。
「可不是,這人一多,小偷也多,弄得人都不敢閉眼,對了,反正不能睡覺,我們來下盤棋吧。」黑夾克提儀道。然後站起身從對面的行禮架上拿下一個包,拿下棋盤和棋子,是圍棋。
馮剛連連擺手︰「不行,這棋我可不會下。」
「不會下有什麼關系啊,我教你,再說了,也就玩兒,不較真的,你五子棋會下吧?就用這下五子棋。」那黑夾克爽快道。
「五子棋倒是常玩。」馮剛嘿嘿笑著應下。
于是兩人就在中間的長條架上擺開了棋局,白蔡蔡也湊上前看,只是那棋盤和棋子卻讓白蔡蔡嚇了一跳,棋子是玉石的,上面還有包漿,再看那氣場,跟自家爺爺那玉煙嘴一樣,那麼這棋子應該是明朝的東西。
再看那棋盤,同樣的運勢,而它的用料,也非同一般,好象是紫檀的。
當初那麻衣相士老頭絕了看相這份職業的心思後,就在老街上,租下了白蔡蔡家那個店面隔壁的一小間店面,開起了手仿藝術品店,白蔡蔡沒事就愛溜他店里玩,這老頭在店擺了一套他親手仿制的古家具,白蔡蔡趁他沒事的時候,就跟他請教這里面的學問,尤其是那譚六指沒事進來逛時,心心念念的說要是弄到金絲楠木家具就能如何如何的?又弄到紫檀又如何如何的?
弄得白蔡蔡對這兩種木材也好奇不已,為這還專門跟麻衣相士老頭請教這方面的知識,也算是略知一二的。
乖乖的,如此一來,這一幅圍棋的價值絕對不小,這黑夾克就這麼大咧咧的拿出來用,試探,這絕對是赤果果的試探,白蔡蔡深信。
就在白蔡蔡私下琢磨著的時候,馮剛和那黑夾克就開局了。
白蔡蔡很快被兩人的棋局吸引了,當然,白蔡蔡並不懂圍棋,是個真正的圍棋盲,可眼前這兩人下的也不是真正的圍棋,開局用的是五子棋的開局,可黑夾客下的卻是風水棋,這風水棋徐師公是教過白蔡蔡的。
風水之道千變萬化,總有些東西是想不到的,料不到的,以前,一般要布大的風水局的時候,徐師公都會用風水棋推演一翻,以做到最小的失誤。
因此,對于風水棋白蔡蔡可是一點也不陌生的。
五行,金木水火土,對應著各種山川地理,風水棋也就是用棋子根據五行方位,控制棋局,這樣就相當于戰場上的沙盤推演一樣,就白蔡蔡所知,一些風水師在斗風水的時候,就常常用風水棋來斗,這樣可以將風水的凶險減到最低。
可眼前,這黑夾克下的風水棋卻讓白蔡蔡有一種他不安好心之感,風水棋一般都是兩個懂風水的人下,如果一個不懂風水的人同懂風水的人下風水棋,那這個懂風水棋的人很可能會通過風水棋局控制不懂風水的人,就好比一個催眠師,通過特定的話語來催眠一個病人一樣。
而這樣的行為,在術士界是不充許的。
此刻,馮剛很危險,他正在一步一步的步入黑夾克的風水陷井里。
「馮大哥,你應該下這里,這里一下,就可以連上四子了,就差一個子,五字就連起來了。」白蔡蔡說著,拿起一個棋子,迅速的放在黑夾克上一字的南邊格子上,南邊屬火,火克金,正好克住剛才黑夾客的這一子。
「哦,是啊,這麼明顯的一步棋,我居然沒發現。」馮剛拍了拍腦袋子,心想著,可能是太疲勞了,精神有些不集中。
黑夾克立刻在北方堵了一字,北方屬水,水克火。
「呵呵,叔叔上當了。」白蔡蔡得意的沖著黑夾克笑,然後又對馮剛道︰「馮大哥在這里下一子,正好是隔著兩個格子的五子相連,快連起來,可以吃那個叔叔一字。」
「這兩個格子相連也算的嗎?」。黑夾克馬上置疑。
「當然算了,五子棋里面都算的。」白蔡蔡理所當然的道,看著馮剛將棋子收起,又指著黑夾克中央的一個字道︰「吃這個子。」
中央為土,乃一切生化造就之根本,吃了這一子,基本上就破了黑夾克這一盤風水棋的棋眼了,如果是真正的風水斗局,那黑夾克就輸拉。
黑夾克看著自己被吃的那個子,郁悶的直想撞牆,這一路來,他總覺得有人在盯著他,之前,他借著上廁所,就小心的觀察過,看到這馮剛在自己也跟著上廁所,不知是巧和還是有意,因此,就打算借這風水棋局,挖挖這馮剛的底。
沒想這眼看就要成功了,卻叫一個小女娃子給破壞了,真夠郁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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