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末刻徐俊英才回來,一進門梅梅便聞到他身上的酒氣,徐俊英在她對面坐下,目光盯在她臉上,似乎要研究她的五官長相般,久久不肯移開。
梅梅翻了他一眼,放下書本︰「等你,只為告訴你︰今兒起你睡書房,我睡臥室。好了,我累了一天,要睡了」
下榻趿了繡花拖鞋,剛一起身,便落入他溫暖寬闊的懷抱,徐俊英緊緊摟住她,臉頰摩挲著她柔軟的發絲,聲音里充滿渴盼和深情︰
「梅梅我想你,太想你了」
梅梅伏在他懷里,閉上了眼楮,他沒穿官服,身上衣袍料子輕軟舒適,陣陣熱氣從衣下透出,熟悉的男人氣息很快將她包圍浸染,梅梅竟然沒有抗拒,就由他這麼抱著,听見自己慵懶的聲音說道︰
「俊英,我也想你想著回到家你會和恆兒一道迎接我,可是沒料著你給了我一個這麼大的驚喜」
徐俊英呼吸一窒,語氣急促而決絕︰「我錯了我不該喝太多酒,那酒里有藥梅梅你放心,什麼也不會改變,我還是你的,只是你的」
梅梅雙手環抱他的腰,緊緊摟了一下,深深吸一口他的氣息,然後放開他︰
「放手吧,明天再說,我累,要睡了——所謂酒後亂性,不是沒有道理,你酒量小,定性如此差,今晚還喝這麼多,如果我是別的女人,你此時是不是又要抱著上床了?」
徐俊英身子一僵,手臂松了一下,卻又立即收緊︰「不是那樣你要相信你的夫君,我真的喝了藥酒那晚千真萬確是遭人算計,可以抓寶駒來問,他們幾個同時被人下了蒙汗藥睡死過去……今晚,是有屬國使臣到來,皇上賜宴,君命難違,我只喝了三杯」
梅梅推推他︰「先歇了吧,明天再說,我真的累」
徐俊英抱著她不動,低聲道︰「梅梅,我不睡書房」
「那睡榻上吧」
「不我在你身邊,我……我不會亂動。」
梅梅淡淡地說道︰「對不起,我現在不能相信你,也不想看到你睡我身邊,你要是還體貼我,就讓我去睡吧」
徐俊英屏了屏氣,長嘆一聲,彎腰抱起她︰「我送你去睡」
將她安置在床上,蓋好薄被,徐俊英坐在床邊看著她︰「睡吧,我坐一會,就走」
「那麻煩你走時替我熄燈,你要是在我身邊睡下也可以。」
徐俊英眼楮一亮,听了梅梅後邊的話立刻又暗淡下去︰「明天我就發病,回岑宅去」
梅梅說完不再理他,側身朝里躺著,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不是沒心沒肺,實在是太累了,旅途累,心也累。
徐俊英伸出手,輕撫過她頭頂,自臉頰往下滑,留戀地停在她肩膀上,感受著她呼吸的韻律,臉上露出寵溺滿足的笑容,他起身將紗帳弄好,走到桌旁吹熄了燈,便到一旁的美人榻上躺下,他不去書房,那里離得太遠,感覺不到梅梅的氣息。
梅梅第二天醒來,徐俊英已經出去了,恆兒跑進來撲進她懷里,仰頭笑著沖她喊了聲︰
「母親」
梅梅微笑道︰「恆兒忘了什麼?」
恆兒忙起身,規規矩矩作了個揖︰「給母親請安」
梅梅嘆了口氣,將他抱進懷里,這麼丁點大的孩子,在現代世界里還連話都說不全呢,恆兒就得學規矩了,她倒是有心不讓教,可那樣不行啊,生于斯長于斯,還要在這里長大成人,謀前程,他就必須適應周遭環境,該學的,該認知的,統統都要了解。
親親他紅撲撲的小臉,問道︰「恆兒身上這麼熱,跑步來的?」
「恆兒去送父親了」恆兒笑mimi地說︰「父親說,恆兒要陪母親,讓母親高興」
想到徐俊英,便會想到吳紫瑤,和他們之間那件事,梅梅瞬間收起笑容,恆兒很敏感,受感染般小臉上滿是緊張︰
「母親不理父親了麼?」
梅梅一怔︰「你看見母親不理父親了?誰教你說這話?」
恆兒搖頭︰「母親不笑,就是不理父親。」
他嘟著嘴︰「不要不理父親」
梅梅看著他,忍不住想玩一下小時候老爸老媽起爭執時常玩的把戲,微笑著哄她︰
「恆兒和母親一起住,不要父親了,好不好?」
恆兒看著她,黑潤的大眼里剎時蒙上一層水汽,下一秒,便有串串淚珠掛滿了微微卷起的長睫毛︰
「恆兒要母親恆兒也要父親」
小小孩童刻意壓抑的哭腔把梅梅的心都揉碎了,忙不迭替他擦拭了眼淚,把他按壓在肩上,極盡溫柔地安撫著︰「好好要,都要母親與恆兒開玩笑呢,恆兒怎麼當真了?」
恆兒抽噎了一下︰「父親跟恆兒說,母親不理父親了」
「幾時說的?」
「昨天」
梅梅咬牙切齒︰該死的徐俊英,早早就把恆兒拉進他的陣營里去了
多日不在家,都是翠喜陪著六女乃女乃柳靜雲打理內院事務,昨夜也听翠喜說了,柳靜雲很能干,听管事婆子回話,處置起事務來,竟是得心應手,毫無拖沓猶豫之感,管事都說六女乃女乃得了大*女乃真傳,梅梅一笑,人家柳家未遭難之時,也許沒有權勢,但其豪富程度應不在候府之下,柳靜雲嫁進候府,面對候府的豪華富麗,眼神里半點驚奇都沒有,跟著梅梅在紫雲堂那些日子,她淡定從容,仿佛管事們所說的事,報上來的各類進出花銷銀子帳務,她早幾百年前就曾經听說過一樣。梅梅知道她有那個能力,索性由著她在紫雲堂上頂著,自己樂得休息一兩天。
柳靜雲處置完事務,中午時分隨翠喜回到清華院,向梅梅行了禮,簡明扼要地說了幾天來府里的各樣情形,梅梅笑道︰「辛苦六弟妹這段日子恐怕還得煩勞你,我這次隨皇後出了一趟遠門回來,感覺身子有點不大對付……」
柳靜雲擔憂地看著她︰「大嫂,您臉色真的不大好,是不是,跟大哥說一聲,請太醫來診診看吧?」
「沒什麼,就是累的」
柳靜雲垂眸想了一下,說道︰「大嫂歇著無妨,府里雜物事我看著,有什麼需要大嫂處置的我自來問過大嫂便是。」
梅梅拉著她的手道︰「我替六爺感到慶幸,你與他真是太像了一樣的溫柔敦厚,有膽量有擔當,不計較不避嫌,真好」
柳靜雲微笑著說︰「我與他可不同,我只擔當值得擔當的人和事……大嫂坦誠待我,我亦報以真心」
梅梅一笑︰「沒看錯你,終是把你娶回來了」
正說著話,錦華堂的瑞雨隨同翠憐走進來,朝梅梅和柳靜雲福身行禮道︰
「大*女乃福安六女乃女乃福安老太太說錦華堂這些日子過于冷清,今兒特地要請爺們和女乃女乃們過去聚聚,吃了飯,再品飲新得的好茶,好好熱鬧熱鬧,奴婢這就過來請候爺和大*女乃了」
好好熱鬧熱鬧?梅梅心里暗哼一聲,老太太什麼時候變得通達,反過來請她上錦華堂,打的什麼主意,誰不知道?
便微笑著說︰「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一趟」
「不敢奴婢份內事呢」
瑞雨又看著柳靜雲笑道︰「本是要往文華院請六爺和六女乃女乃的,六女乃女乃既是在這兒了……」
柳靜雲含笑點頭道︰「有勞瑞雨,我知道了,回去便知會六爺,一並過去」
看看時辰不早,徐俊軒應也快回府來了,梅梅便放了柳靜雲去,獨自坐在榻上,托腮認真思考那樁令她頭疼的意外事件。
徐俊英進屋,便看見她安靜地坐在那里,傻傻地想得入神,心頭一痛,禁不住就要靠過來擁她入懷,梅梅感受到他的氣息,很快往里閃挪,冷淡地說道︰
「別這樣,你現在有所不同,我不喜歡你抱我,再強行來抱我就跑」
徐俊英收了心痛的神色,緊閉雙唇,目光森冷地看著她︰「我有什麼不同?我仍是你夫君你不能這樣對我,那根本不是我的錯我不承認她,老太太愛留著她在身邊,就陪老太太吧,我是堅決不會要的」
「徐俊英,你知道什麼叫‘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嗎?」。
徐俊英咬著牙,忍無可忍地以手握拳,輕捶一下榻沿,語氣卻軟了下來︰「梅梅,求求你我……我真是冤枉的太後她,她太不像話了」
梅梅站起來,拉扯一下衣裙︰「不說了,老太太剛才著人來請,上錦華堂,看新人去」
「你」
「你去不去?不去就帶著恆兒在家吃飯吧,反正恆兒也不喜歡去錦華堂,我自個兒走了」
她繞過另一邊,滑下榻來,臨走開又回身對徐俊英說道︰「以後少跟我兒子說什麼誰不理誰這類事他雖然小,可他懂事,少給他渲染不愉快的情緒,他應該有個快樂的童年」
徐俊英臉上閃過一絲驚訝︰「梅梅,我只是……」
梅梅往里邊走去,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我要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