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真真不覺額前冒汗,想要杜撰出一個「名醫」出來,卻在看到皇帝的臉色後恍然明白,看來皇帝其實早就知道了孟子惆的托辭,她就是舌燦蓮花,也不過搏人一笑。
「皇上見笑了,天下名醫,俱在太醫院,臣妾哪里能夠在人生地不熟的金陵城,找到勝過太醫的大夫呢?」她大大方方地承認,「其實,臣妾不過是年紀小,貪玩兒,所以就……」
「去哪兒了?」皇帝抬了抬眸,瞥過來的目光,意味深長。
不是吧?這個時代應該還沒有經過明朝,所謂的東廠西廠錦衣衛之類的間諜機構,皇帝應該還不知道陳思雨人不知鬼不覺地把自己劫走罷?她不想成為告密者,不僅是因為她和孟子惆與陳思雨更熟,還因為自己本身也是這個秘密的一部分。
「嗯……也只是去了秦淮河和紫金山什麼的,偷得浮生半日閑……」嚴真真敷衍地笑了笑,「臣妾頭一回來金陵,不是,是頭一回出京城,自然興奮得很,難免會迷路……」
皇帝看著她,哭笑不得︰「迷路?這借口,你也真能找。」
嚴真真硬著頭皮,裝傻充愣︰「真的是迷路了……進了山,轉了兩天都沒找到出來的道路……幸好我比較聰明,沒有再往山里走,留在原地等人來找……」
「還真讓你等到了。」皇帝平淡地瞥了她一眼。
嚴真真急忙反躬自省,自己的謊話是不是太沒有誠意?仔細想了想,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漏洞,雖然牽強了些,但她本來就以糊涂聞名,迷路也應該不是什麼稀罕事。心里便有些怨言,早知道皇帝要過問,好歹也要向孟子惆問計。以他的智商,設計出來的謊話,應該不會有被拆穿之虞。
如今卻計將安出?她有點心慌,可再要現場編排一個謊話,又似乎不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愁苦啊
「是啊,說明臣妾雖然既笨又蠢,但運氣還著實不錯。」傻笑,似乎成了唯一的表情,嚴真真已經開始懷疑,自己在現代,是怎麼考上大學的?
「嗯,運氣是不錯。」皇帝沒有再細問下去,卻吩咐宮女進來擺上了棋譜,「皇貴妃偶然風寒,听聞臨川王妃精于棋,陪朕下一局罷。若是輸了,可是要給彩頭的。」
她什麼時候竟然變得會下棋了?
嚴真真木立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問︰「那個,我可以問一下吧?彩頭是什麼?」
她深知,在這個時代,有不少彩頭,是她給不起的。而她了不起,也就背了幾本棋譜,在現代隔著電視機觀摩過國手們的表現,這似乎對她今天不無小補,但也絕對稱不上大補啊
只是不知道,她有沒有選擇不下棋的可能性。她真的不太會下棋啊若論棋道,還真未必及得上齊紅鸞和安容雅。至少,這兩位側妃,還能陪孟子惆下那麼一兩局。
「先下棋。」皇帝不滿地看了她一眼。都說皇帝是金口,往常他一發話,哪怕心里再打著鼓,也不敢當面問「廢話」。
「如果臣妾給不起彩頭,會怎麼樣?」嚴真真再度鼓起勇氣問。
「留在宮里陪皇貴妃幾日罷。」皇帝說得慢條斯理。
「哦,好。」嚴真真松了口氣,「那臣妾恭敬不如從命了。」
「你不問問朕給的彩頭是什麼嗎?」。皇帝執著黑子先下了一子。
嚴真真瞪視著落在中盤的黑子,這男人也真好意思,竟然連紳士風度都不表示一下。她還剛剛想開口賴皮一下,想要磨著多讓幾子呢這人居然一子不讓,還執黑先行,有天理沒了?這不是存心要拿她的彩頭嗎?
「臣妾……不敢奢望皇上的彩頭。」嚴真真愁眉苦臉,「正想著回頭收拾行李,來陪伴皇貴妃兩日。如果輸得太慘,需不需要多陪兩日?」
皇帝抬頭︰「你就這麼沒信心啊?」
「沒有。」嚴真真無比誠實地搖頭,「臣妾不敢想。」
「不敢贏?朕贏得夠多了,倒還真想要輸你一次。」
「是啊,只有贏家才有資格說這樣的話。臣妾從小到大,還沒贏過一次……當然,丫環們故意輸的不算。」嚴真真咕噥。
「你不會下棋?」
「只懂一點點皮毛的毛,紙上談兵罷。」嚴真真老老實實地承認,拈著一枚白子,卻不知道要在中局爭搶,還是在邊角佔子。雖然自己的棋力,經過了寂寞的練習,但沒有實戰經驗,要談贏的話,簡直是天方夜譚了。
慎重,再慎重。
可是,她拈著白子,卻遲遲不敢落下。興許,輸贏就在一念之間啊。
大不了……好吧,就是陪皇貴妃了。不過,听說皇貴妃和皇後的關系相當緊張,未必真能夠相處愉快。唉,如果能夠贏就好了。
她嘆息著,深皺著眉頭,白玉般的手指頭,拈著一枚白子,忽而在中盤,忽而又轉戰邊角,舉棋不定。
皇帝倒也沒有催她,只是看著她的指尖出神。嚴真真的指甲蓋,並沒有涂上當今最流行的紅色,而是粉粉的自然色,反倒顯得飽滿和健康,看在眼里,又是耳目一新。
「下在哪兒好呢?邊角雖然穩當,可若是在中間被鋪排開了,那是百輸無贏啊既然多幾目是輸,少幾目也是輸,還不是一樣?」嚴真真低聲嘀咕,聲音很低,皇帝也只能勉強听到其中的幾個字。不過,也足夠讓他連猜帶蒙到其中的內容了。
看著她秀眉微蹙的表情,忍不住就勾起了唇。後宮里美女雖然多到如雲,可人人見了他總是滿臉堆笑,或者效西子捧心。那一抹笑,或者一縷愁,都只是刻意做出來的,哪里會像她這麼生動自然?
一時之間,竟然看得有點呆,自然也不在意她在那里躊躇了半天,尚未落子。
嚴真真咬了咬唇,用破釜沉舟的決心,把白子也下到了中局。黑子與白子之間,成一個「目」字。
「咦?」嚴真真看到皇帝飛快地落子,眨巴了一下眼楮,忽然輕松一笑,把白子下到了自己先前落下那一顆的斜角。
皇帝疑惑地眨了眨眼楮︰「下這兒?你確定?」
嚴真真竊笑︰「對,我確定。」
「你存心輸個幾十目給朕?我們可是說定了的,你若是輸了,要有彩頭給我的。」皇帝再次確認。
「是。皇上還沒說,如果皇上輸了,可有什麼彩頭給臣妾?」嚴真真托著腮幫子問。
「你想要什麼?只要不過分,朕都能給你。」皇帝漫不經心,又落下一子。
這一回,嚴真真的落子,可稱得上飛快,就落在兩顆白子的延長線上。現在三顆白子離黑子似乎有了一段小小的距離。
皇帝又看了她一眼︰「你這樣,很容易被朕分片圍堵。」
「嗯。」嚴真真從鼻腔里應了一聲,眉尖早就松了開來,「輪著皇上下了。」
「朕便下在這里,你已經堵不住了。」皇帝猶豫再三,才落下一子。嚴真真的下法,完全像是個不會下棋的小孩子。四顆白子,連成一條斜線,排得倒煞是好看,可這樣的布局,沒有任何意義。
「皇上接著下。」嚴真真一本正經道。
「你難道不會下棋?」皇帝又落下一子,似乎這才想到問題的癥結。
「輪到我啦」嚴真真低低歡呼一聲,「我贏了」
說著,便把第五顆白子,落在斜線的延長線上。
「你贏了?」皇帝有點莫名其妙,「你這棋,零散得完全不成章法,朕卻佔了這一大片領域,你輸了才對。」
嚴真真狡黠地撲閃了一下長長的睫毛︰「皇上,我們下的棋,叫五子棋啊規則便是五顆棋子能連成一條直線——呶,這樣橫著、豎著,或者這樣兩個方向的斜線,都可以算作是贏方。所以,顯而易見,臣妾贏了」
皇帝瞪視著她把五顆子一一揀起,這才抬頭怒道︰「你這是什麼下法?」
「這叫五子棋,下法麼……臣妾便細細解釋。」嚴真真把五子棋的規則詳詳細細地講解了一遍,才得意地舉起了手心里的五顆白子,「按照規則,臣妾贏了」
「你……」皇帝目瞪口呆,「朕下的是圍棋」
嚴真真一臉的無辜︰「可臣妾以為是下五子棋啊……皇上不覺得五子棋也很好玩兒麼?又不必像下圍棋似的,耗上一兩個時辰。」
「有這種棋麼?」皇帝哭笑不得,「你的腦袋里,怎麼盡想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你說的這個叫……五子棋的,天旻聞所未聞。」
「那是皇上孤陋寡……」嚴真真得意之下,還能想到眼前此人的身份,頓時懸崖勒馬,把最後一個聞字給咽了下去。
「是麼?難道不是臨川王妃想出來的麼?」皇帝冷哼了一聲,「此棋下法簡單,怕是你在王府里哄丫頭們玩的罷?」
嚴真真呶著嘴強辯︰「臣妾哪里有這樣的智慧,能想出這麼個下法兒?臣妾幼時曾從母親那里得到一本古書,上頭便記載著這種下法。听說當時,曾經風靡了整個後宮。」
「是麼?難道只這一種棋……」
「當然不止,還有其他的棋牌玩法。」嚴真真為了增加說服力,從跳棋說到飛行棋,從飛行棋說到斗獸棋,差點還把在現代流行了那麼一把的數獨也拿出來充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