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八這日,全家人都早早地起了,迎接趙月琴和新姑爺。
待方氏將早飯給燒好了,全家人用過了早飯之後,卻還是不見趙月琴和張森二人,老趙頭剛想親自出門去看看,卻遠遠的見他們二人往這邊來了,頓時喜上眉梢,遠遠地就沖著二人呼喊道︰「月琴,女婿!過得好啊?!」
一家人听見了老趙頭的聲音,心知二人到了,便也齊齊地出門來迎接。
待走近了,趙相宜才是看清,趙月琴今日穿一身淡紫色的半舊襖子,並一條月白色的厚裙,這還是她在娘家時的裝束,且非新衣,發髻上亦是寒酸得緊,並未佩戴什麼首飾釵環,這番打扮裝束,倒是讓全家人都訝然了。
方氏見張森也在,便沒說什麼別的,只笑眯眯地拉了趙月琴的手進屋,剛走幾步,才又是發現自個閨女的手在微微地顫抖著,手心發涼。
一股不好的兆頭在方氏的心底油然升起。
其實不僅是方氏,李氏趙相宜等人也在心中微微發覺,趙月琴剛嫁過去的這幾日,似乎過得並不太好,且看待會她私下里怎麼跟大家說了。
老趙頭的心粗些,且喜歡張森這樣的讀書人,便是笑呵呵地收下了他手里拎著的那幾樣回門禮,把人給迎進來了。
李氏忙去廚房幫襯方氏做午飯,趙月琴也是被拉到了廚房里,方氏剛問她一兩句話,但見趙月琴便立刻泣不成聲,抽抽搭搭地一味哭。
見狀,方氏也恐自個閨女一時情緒上來收不住,便好生地勸了她一陣子,讓她去自個的閨房里呆著。
午飯分了桌吃,男人們在飯廳里跟張森一塊把酒言歡的,女人們則齊聚在飯廳的里間里,擺了張小桌湊合著用午飯,並帶著孩子幾個。
楊氏和趙老三兩個依舊是呆在他們的西屋里分開吃,不被允許過來跟大家一塊用飯。
吃飯的時候,趙月琴欲言又止的,方氏只拿臉色示意她吃完飯再說,于是乎,這一餐飯吃得各自心事重重的。
午飯後,張森被老趙頭趙信良等人叫去聊天了,方氏李氏等人則拉著趙月琴去了她的閨房問話,進了屋,方氏的頭一句話就是︰「月琴,可是你婆婆他們欺負你了?」
趙月琴聞言,登時又哭了起來,又不敢哭出聲音來,只用牙齒緊緊地咬著下嘴唇。
李氏見狀不禁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淚,又好生地安慰了一通,方氏卻氣憤地拉著趙月琴的手詢問道︰「可是那個吳氏時常欺負你了?你跟娘好好說!」
趙相宜也在屋里,李氏原讓她走,豈料她說什麼也不肯走,只坐在椅子上晃蕩著自己的兩條小短腿。
趙月琴見了趙相宜,不禁更加悲從中來,徑直抱起了她,親了親,又往床上坐下。
趙相宜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小姑姑的身子在微微發顫,而且,新婚幾日,她臉上本該有的甜蜜和美滿絲毫不見,反倒盡是些憂愁與慘淡!
「誰敢欺負我小姑姑,我拿彈弓去打他們!」趙相宜模模趙月琴的大手。
方氏卻被逗笑了,直拿手指點了點趙相宜的額頭︰「準是跟弘仁那小子學來的花招,女孩子家家的可不興玩那些個玩意!」
趙相宜沖方氏吐了吐舌頭,卻听趙月琴開始緩緩地吐出真相來︰「娘啊……我婆婆,真不是個好相與的!」
方氏一听,緩緩地閉上了雙眼,爾後又嘆息著睜開︰「可不是被我料到了,她怎麼為難你的?女婿也不幫你說說話麼?」
趙月琴一听方氏提張森,更是悔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別提他了,他見天的一口一個‘孝順’,從不與我婆婆頂半句嘴的,哪里還會為我說上一兩句好話的?」
「可他原先不也極力地反對過你婆婆悔婚的麼,還立誓非要娶你的。當初娘就是看在新姑爺的份上,才答應這門親事的呀!」李氏听後,也很是對張森失望,從未想過這小子是這麼不會疼人又木訥的!
趙月琴連連無力地搖著頭︰「我也不知道他原先哪來的勇氣……但是這幾日,面對婆婆對我的百般苛刻,他真是從未替我求過一句情的,只在最後私下里跟我說,要我忍忍便好,還說婆婆的心不壞雲雲。」
「找機會休了他!」趙相宜搖搖趙月琴的手,大聲而憤怒道。
「小家伙,你懂個啥?」李氏輕推了推趙相宜笑道,「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倒好,你小姑姑才嫁人幾天的,你便叢勇她和離。再說了,你懂什麼叫‘休’麼?從來都是丈夫休妻的 ,哪有妻子休丈夫的?」
趙相宜當然知道這個理,只是看著小姑姑這般難受,她心里也跟著著急,恨不得現在就跑到張森的面前扇他一巴掌,再從他們家把小姑姑給帶回來。
從趙月琴哭哭啼啼的絮叨中,趙相宜漸漸了解到,趙月琴的日子的確很難過!原只以為那個吳氏難搞些,可張森到底是個有出息的,沒成想,吳氏比原先想象的還要難搞,簡直就是個極品!張森更是沒指望,書呆子一個,根本不會把心思放在呵護趙月琴身上!
听趙月琴說,新婚的第一日,媳婦給婆婆敬茶,這個吳氏可能因先前趙家傳出虛假的五十兩傳聞而懷恨在心,故而把氣都撒在趙月琴的身上,不僅沒給紅包禮物什麼的,還故意把茶潑在趙月琴的身上,燙著了她不說,卻指責她連個茶都敬不好,又說她是喪門星,剛進門就潑了茶,不是好兆頭。
而那些趙月琴帶過去的嫁妝,也是全部被吳氏給沒收了,一個子都沒留給趙月琴,在這個時代,嫁妝本就是娘家給女兒的一份心意,屆時就看媳婦願不願意拿出來給婆家使用了,她吳氏倒好,居然問也不問一聲的就給全數拿走了。
爾後那些洗衣做飯劈柴的家務活,全都落到了趙月琴一個人的身上,那兩個小姑子更是懶惰挑剔無比,處處欺負著趙月琴。
趙月琴的性子本就怯懦些,在家又甚少做慣粗活的,這剛嫁人的,便遇上了這麼多的瑣事與煩事,一時之間,她哪里應付得過來?
原先幾回她還會哭著說給張森听,可張森每回都不理自己,只說要自己忍忍,並推說他要看書讀書的要她別打擾,趙月琴便再也不跟張森說這些了,只每回受了委屈便躲起來哭,時時回憶起在娘家的光景,一顆心便愈發地冷涼痛徹了。
方氏原害怕吳氏苛刻,不給趙月琴做新衣,便特地在嫁妝里趕著裁制了兩身新衣給趙月琴,好讓她回門時有新衣穿。沒成想趙月琴此次回來卻還是穿著娘家的舊衣,被方氏細細一問,大家才是明白過來,原來那兩身新衣也被吳氏拿去給了兩個小姑子穿,並要趙月琴回娘家時別亂說話。
方氏听了直氣得渾身發抖,這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臉的人!
李氏心細些,見趙月琴的眉眼依舊保留著出閣前的模樣,便是避開了床上的趙相宜,伏在趙月琴的耳邊輕輕地問了一句︰「你別多心,我只隨口問這麼一句,這幾天,你可跟姑爺圓了房?」
趙月琴被問及了痛處,一時之間既是羞愧又是心酸的,直憋紅了臉沉默了許久,最後流著淚搖了搖頭。
李氏見狀,立即張口道︰「這還得了,哪有這樣的人!」
方氏看閨女的表情以及李氏的驚愕,也大致猜到了是什麼意思,立馬緊拉了趙月琴的手細細問道︰「怎麼回事,難道女婿不喜歡你麼?」
趙月琴的臉愈發紅了,從中還摻了幾分慘白,支支吾吾下,終是說清了原因。不是那張森不喜歡她,而是張森為人過于迂腐木訥,根本不懂床弟之事,新婚之夜更是連著看了一晚上的書,趙月琴原還強忍著等他一起睡覺,後來終是撐不住,流著眼淚度過了新婚之夜。
「那就是了。」方氏尋思著,爾後示意李氏把趙相宜給支出去,待趙相宜無奈地被李氏給抱出屋之後,方氏才又是對趙月琴接著說,「夫妻倆只有圓過房了,才會一心一意地相處,從此一條心,互相扶持的。」
說完,便也讓李氏出去了,關起門來細細地教導了趙月琴一些房中要領,並特地叮囑,要趙月琴在張森面前主動些,還勸她不要害怕,鼓勵她說,夫妻倆只有圓房了才叫夫妻。而且,只有往後趙月琴有了他們張家的孩子,才能被吳氏所接受,成為真正的張家人。
趙月琴也似下定了決心般,為了往後的日子能好過些,也是豁出去了。
此外,方氏又悄悄地拿出了兩吊錢來給趙月琴貼身收好,說這是那日酒宴下來的份子錢以及一些禮物兌換出來的現錢,趙月琴推了推不肯收,方氏卻還是硬塞給了她,並囑咐她之後過去婆家那邊事事要小心些,猶是這些傍身的錢,可得仔細小心地用,千萬別被吳氏給發現了。最後,又狠勸她要把性子練得硬氣些,那吳氏若真做得過分了,沖她頂一兩句嘴,或者還擊也是可以的!
按照習俗,趙月琴在娘家留了一晚,睡得還是原來的閨房,照舊跟趙相宜睡,整個晚上,趙月琴都沒有睡著,只一直抱著趙相宜說話,默默掉眼淚。
方氏等人听了趙月琴的哭訴,也很是後悔把女兒嫁到張家,可人嫁都嫁過去了,再要回來,豈不讓人笑話趙月琴?這以後,她可還怎麼嫁得出去?
再者,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們娘家除了找人過去說說之外,也做不得別的,如今趙月琴是張家的人,要管教也是張家的人來管教,他們娘家這邊過去說多了,做過了,反倒讓吳氏屆時將氣更多地撒在趙月琴的身上,此番,倒是讓趙月琴更不好過了。
那一晚,方氏也是徹夜未眠,想來想去也沒想出更好的法子來,只好決定在次日敲打敲打女婿,希望他日後能夠關照關照自個閨女。
再讓幾個大舅子送趙月琴回去以便給張家一個告誡,警醒他們趙月琴的娘家還是有人的。
起碼這樣做的話,料吳氏他們也不敢過分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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