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夏天的傍晚是悶熱的,但清晨一定都是極其舒適的。
清爽微涼的夏風,吹在貼合舒適的衣裳上,卷走內心的那一股子狂熱,給自身帶來寧靜。
趙相宜掙開朦朧的睡眼,習慣性地用手輕輕地揉著,大家好像都已經起了……思及昨日傍晚的突發狀況,趙相宜忽然一個挺身立馬坐了起來,只穿著中衣隨意趿了鞋就下了床跑了出來!
出門的時候撞上了方氏,趙相宜抬頭立馬就問了一句︰「女乃女乃,宛瑤姐姐人呢!」
方氏溫和地笑笑,隨後一點趙相宜的額頭︰「慌什麼,野貓似的,放心吧,沒事了,先去洗漱穿衣,然後去堂廳吃飯。」
趙相宜听後,這才微微舒了一口氣,轉身又回了房間,開始自行穿衣梳洗,最後仔細地給自己梳了個簡單的辮子,出了門。
來到堂廳,趙相宜驚愕地發現,已經這個時辰了,哥哥趙弘林居然還沒有去學堂!反是端坐在桌前,將身子繃得筆直,視線一直落在齊宛瑤的身上不曾轉移。
趙相宜默默地進了廳堂,在齊宛瑤的身邊坐下,溫婉地沖她一笑,見她面前的白粥並沒有動過,不禁開口道︰「宛瑤姐姐吃粥呀,」又模模自己的腦袋笑道,「我貪睡了會兒,起得晚了。」
齊宛瑤笑笑,沒有開口說話,應是內心膽怯的緣故。
「你起床了就好,好好陪陪她,我去學堂了。」趙弘林見趙相宜起了,便起身轉身離去,此時趙信良早早地去了千禧樓,若這個時辰看見趙弘林還在家里,不知又要擔心成什麼樣。今年秋天就要參加院試了,這樣的哥哥就好比是前世中考前陷入緊張狀態的孩子,絲毫經不得劇烈的刺激。
趙相宜如是想,等趙弘林走了以後,便親熱地拉著齊宛瑤的手笑道︰「今天跟我去繡坊玩吧,任老板娘現在是我的女紅師傅,我得天天去那學藝的。想來你橫豎無事,一個人呆在家里跟女乃女乃又說不上什麼話,怪悶的。」
「沒良心的孩子,背地里這麼說你女乃女乃!」方氏忽然笑罵著進了堂廳來,手上端著一碟子新煎的油餅子,趙相宜最愛吃這個下白粥了,一見到方氏便立馬撒起嬌來︰
「哪有哪有!我什麼也沒說呀!」話畢便起身去給方氏端油餅子。
方氏嘴上嗔道︰「就數你一張嘴會講!」
齊宛瑤看見爺孫倆其樂融融的模樣,不禁模糊地憶起曾經在趙家村的時候,跟爹娘哥哥在一塊的歡樂時光,那時也如現在的趙相宜跟方氏一般,過得滿足而幸福。
見齊宛瑤發怔,趙相宜立馬把油餅子放在桌上沖她笑道︰「想什麼呢,咱們吃飯吧,女乃女乃煎的油餅子是一絕,外頭再貴的店都買不來這個味道呢!」
「油嘴滑舌,不知跟誰學來的!」方氏也跟著坐下,忙碌了一早上,她還沒吃早飯呢,盡顧著伺候趙信良父子他們了。
趙相宜乖乖地給方氏盛了一碗白粥,熱騰騰的正冒著米香,如今白米已成為了一家人的主食,趙相宜偶爾會回憶起幾年前大家庭吃糠飯的情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那樣的苦日子,不知自己和親人們是怎麼挺過來的……
方氏接過白粥笑笑,隨後又招呼齊宛瑤吃飯,眼里滿是憐憫與疼惜。
得知齊宛瑤的所有遭遇之後,方氏心疼死了,現在齊宛瑤住在自己家,方氏簡直把她當親生孫女來疼!
「相宜的衣服對你來說有點小了,你老是穿著這一套衣服也不是個事,待會吃完飯跟我上街去吧,我帶你去選幾塊料子回來做衣裳,不用擔心外頭人會認出你來,我昨晚趕制了一頂帽幃,待會你戴著,就不會有麻煩了。」方氏吃飯的時候,忽然提了這麼幾句。
齊宛瑤立刻放下了碗筷,滿眼感動地看著方氏。
唯恐齊宛瑤觸景傷懷,趙相宜立馬打趣調節氣氛道︰「哎呀,原來待會是這麼安排的呀,我還指望宛瑤姐姐幫我當女紅槍手呢,整天的拿著繡花針,我的手都酸了!」
「你呀你,是要快成了懶豬了,現在咱們家沒養豬,倒是還有你這麼一頭!」方氏一面笑著,一面給趙相宜夾了小菜,「來來來,小豬豬,多吃些!」
齊宛瑤被逗樂了,難得地在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女乃女乃,她笑了!」趙相宜悄悄地拉了拉方氏的衣擺,方氏見狀,也是點點頭和藹地笑著。
早飯吃完過後,趙相宜和齊宛瑤幫忙給方氏收拾碗筷,間中,方氏思前想後的,忽然很是認真誠摯地看著齊宛瑤鄭重說了一句︰「宛瑤啊,以後你就是趙家人了,別再跟我們客氣,大家都是自己人!」
趙相宜微愣,齊宛瑤則是差點失手打翻了手里的碗!
她錯愕地抬頭看著方氏,久久說不出話來。
其實方氏的這一句話,有點模稜兩可,昨天瞧著孫子的模樣,應是對齊宛瑤動了真心的,這令方氏吃驚之余也有些欣慰,她不是那勢利無理的長輩,只看人的家世和外表。齊宛瑤這孩子不錯,方氏很是喜歡,如果以後趙弘林真的有娶齊宛瑤的打算,那她是不會反對的。
但是目前的情況來看,二人都還年小,那是幾年以後的事情,方氏是過來人,分分合合看得多,光是家里就有兩房!還有趙月琴的事情……所以,她也不確定孫子對齊宛瑤是一時憐憫動的心,還是地久天長……在說不準趙弘林以後會不會繼續喜歡齊宛瑤的情況下,現在早早地定下這門親可謂是早了點,屆時如果趙弘林後悔了,對齊宛瑤的傷害還有名聲的毀滅可想而知。
所以干脆說她是趙家人吧,模稜兩可的,以後她要是真嫁給了趙弘林,那就是名副其實的趙家人,若二人的好事未成,那麼不妨讓趙信良收齊宛瑤做養女,反正齊宛瑤跟趙相宜兩個情同姐妹,也好有個伴。
如此算來,那也算是趙家人!
「女乃女乃,謝謝您……可我不敢高攀。」齊宛瑤眼里的淚忽然掉了下來。
方氏收拾碗筷的手忽然一頓,笑道︰「瞎說什麼話呢,什麼高攀不高攀的,都是一個村出來的,自己人怎麼說這樣生分的話呢!」
「宛瑤姐姐,以後你就是咱們趙家的親人了,別再跟咱們見外了哦。」趙相宜也是弄懂了方氏話里的意思,這廂親熱地拉著齊宛瑤笑道。
「謝謝你們!都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你們對我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齊宛瑤說著就給二人跪下了!
方氏和趙相宜連忙去扶,一陣感動過後,趙相宜收拾收拾了自己,隨後往如意繡莊出發,方氏則帶著齊宛瑤出了門去挑選料子。
經過這幾天齊宛瑤突如其來的變故,趙相宜對任氏的印象愈發好了,她的善良,她的堅忍,她的強硬果決,這些趙相宜都一點一滴地看在眼里……
不禁讓她萌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假如任氏給她做母親呢,怎麼樣?
肯定會很幸福吧,這麼會持家賺錢又善良的娘親,肯定會很喜歡孩子,細細照料,不容其他人欺負詆毀,這樣的母親,會贏得好多人的贊揚與羨慕的吧?
是的,她突然開始隱隱希望,任氏能夠嫁給趙信良做填房……盡管這好像不大好听,但是趙信良跟任氏兩個的確是一個未娶一個未嫁的,誰也不逼迫誰,現時的社會風氣較為開放,棄婦寡婦再嫁實屬正常合理現象,只要他們彼此心甘情願,那麼誰也說不上什麼閑話的……
趙信良性子實誠,勤奮扎實,同時又比較細心有愛心,體貼人。任氏性子強硬,但很會持家過日子,相信也是個賢惠能干的女人。這兩個人的性格再和貼不過了,不湊在一塊過日子著實可惜。
任氏可是比先前的呂氏好得太多了!
都說看人性格就看他的家庭,任氏的父親是教書先生,還中過秀才,想必定是和藹知禮的,任氏的母親更不必說,看任氏這樣,其母親定是個細心溫柔的,不像呂氏的娘家人那般,蠻橫不講理,極品又極品!
要是自己的父親最早遇見的是任氏該多好?那二人也不必折騰這麼些年了。
可是……話又說回來,沒有呂氏,可就沒有這麼聰明理智的哥哥跟她這個可人乖巧的女兒了。
趙相宜一路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地已到了如意繡莊門口。
抬腳走進,趙相宜率先看見了任氏,她今天穿了一條月菊纏枝的隱花裙,腰間纏玉帶,更顯縴腰盈盈,潔白無瑕的肌膚在夏日里仿若一彎溫涼的清泉,給人以清爽微涼的感覺。
「師傅早,不好意思我今天來晚了。」趙相宜眯笑著打招呼。
任氏知道他們一家為了齊宛瑤的事忙得不可開交,故而沒有過多地計較,只招呼趙相宜上樓去練習女紅。
她今天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匆忙,不知是不是生意上發生了什麼讓她操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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