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相宜!快醒醒,醒醒!」耳邊是方氏那焦急而擔憂的嗓音,趙相宜猛然從睡夢中醒來,朦朧的視線里,方氏的眉頭緊蹙。
「怎麼了?」趙相宜轉了個身,繼續閉眼睡覺,間中還嘟囔著撒嬌了一句,「女乃女乃,我昨天睡得晚,讓我再睡會嘛,師傅那邊待會我會親自去賠罪的。」
「哎喲快別睡了!宛瑤那孩子不見了!」方氏直接把趙相宜給扶了起來,搖晃著她的雙肩,隨後焦慮地問道,「你知道她會去哪里不?興許只是出門逛逛也未可知。」
趙相宜听後渾身打了個冷顫,這下子再沒了睡意,趕忙反抓住方氏的手腕提聲問道︰「怎麼回事?!」
「先別問這麼多,總歸宛瑤現在不在家里,你爹跟弘林兩個已經分頭出去找了!」方氏一面麻利地給趙相宜穿著衣服,一面嘴上喋喋道,「她一個人能去哪兒啊,外頭還有人在盯著她不放的,這要是被人抓走了,可怎麼是好!」
「女乃女乃,我自己來。」趙相宜也是動作麻利了起來,三兩下就系好了衣裳上頭的絲帶,爾後抬頭急匆匆一句,「帽幃呢,女乃女乃給她做的帽幃她帶走了沒有?」
方氏搖搖頭,順手一指,蹙眉道︰「這不還在那麼?」
趙相宜順勢望去,果見那頂純白色的帽幃還靜靜地躺在原處,一顆心立刻沉了下去,嘴上喃喃道︰「那就不是出門逛逛這麼簡單了……」
她轉過頭來,無力地看著方氏︰「宛瑤姐姐識大體,若是有事要出門,肯定會跟您或者其他人打聲招呼的,可她卻是悄悄離開咱們家的……再者,外頭有人追趕她,她連帽幃都沒戴上,這可怎麼是好,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急死人了!這孩子,怎麼到了現在卻還是想不開呢!」方氏給趙相宜穿了鞋,囑咐了一句,「先洗漱吃飯罷,之後我們也出去找找,任師傅那邊你爹已經去打過招呼了,你今天可以不用過去練習。」
趙相宜點點頭,可眼下的情形,她哪里吃得下早飯。
「一定是昨天晚上的那些話……該死!」跟方氏走在半途中,趙相宜忽然靈光一現,嘴上喃喃道。
「什麼話?」方氏忽然停下來問她。
「沒,沒什麼。」趙相宜不欲讓方氏擔憂,只轉移了話題,「女乃女乃,咱們趕緊走吧,找宛瑤姐姐要緊!」
她會去哪呢?她對清河鎮並不熟悉啊……會不會連夜就離開了清河鎮呢!
「女乃女乃,咱們趕緊去找有根叔叔!」趙相宜忽然拉著方氏往反方向跑去,嘴上還一邊大聲道,「有根叔叔現在已經榮升捕頭了,人脈又廣!咱們讓他托關系暫時把出鎮的幾條路給封了,說不定還有指望!」
「噯!這樣好!」方氏忽然看到了希望,不禁夸贊趙相宜道,「還是咱們相宜聰明,這樣一來,憑著有根的人馬,找個人還不簡單!」
幸而他們住的地方離趙有根家並不遠,不過當爺孫倆跑到趙有根家去尋人的時候,家丁卻說趙有根早早的就被趙信良和趙弘林兩個尋出去辦事了。
爺孫倆聞言,非但不著急,反而各自松了一大口氣。
看來他們兩個是跟自己這邊想到一塊去了,早點讓趙有根出力更好,這樣能確保可以早點找到齊宛瑤。
「那咱們回去等消息好了,萬一宛瑤想開了,想回家,可家里又沒了人,她也進不去呀!」方氏說完,又焦急地拉著趙相宜往回趕。
趕到家門口的時候,沒瞧見齊宛瑤的影子,倒是看見了任氏。
「師傅。」
「任師傅。」
爺孫倆不約而同地打了聲招呼,任氏沖她們笑笑,隨後解釋了自己的來意︰「我也有些擔心那孩子,不過他們父子倆已經找了衙門的人馬去尋了,相信要找個人還是很簡單的,不必擔心。」
「倒是麻煩任師傅了,因了最近的這些事,攪得你不安生。」方氏歉意道。
任氏卻搖搖頭︰「橫豎最近生意上也清閑著呢,無礙的。」又看著趙相宜,「你別太焦心了,今天的練習就免了。我這會手頭上還真有點事要處理,等到你們回來知會了一聲就行了,那我現在走了,一會人要是真找回來了,你們可得要去繡坊里知會我一聲,我也好趕過來勸勸她。」
「嗯,我會的,師傅走好。」趙相宜乖巧地應答。
任氏走後,爺孫倆疲倦地進了屋,今天是個艷陽天,剛剛綻放的紫薇此刻正迎著陽光舒展著自己的每一片花瓣。
趙相宜吐了一口氣,隨後進了屋坐著,等消息。
這廂,趙信良跟趙弘林兩個隨著趙有根的人馬一路尋到了鎮外的鄉路上,從鎮上通往外頭的路子只有三條,另兩條路一條很險峻,一條是官道,想必齊宛瑤如若要離家出走,是不會選擇官道這麼招搖的,這樣很容易會被年家的人抓回去,另一條路極其險峻,她一個姑娘家的,肯定也不敢走,那麼眼下的這條鄉路則最有可能發現她的芳蹤。
不過另兩條路趙有根也還是派了幾個人去追尋,就怕錯過任何一絲痕跡。另外,在鎮里也托了關系派了人馬在細細地搜查,說不定她人這會還在鎮上也未可知。
趙弘林面無表情地坐在馬車里,一言不發。
齊宛瑤這次肯定是出走無疑了,絕不是簡單的出門逛逛,或者擔心汪氏等人回去看看。她是想徹徹底底地避開他們一家人,不想再給他們家增添麻煩,增添紛擾。
她是這麼想的,這個傻丫頭!
于是什麼也沒有帶走,連同新裁制的衣裳,方氏給她做的帽幃,最近趙信良硬塞給她的零用錢,這些她統統都沒帶走。
她以為自己這樣一走了之,這個家就會恢復如常,煩惱紛擾一應消失殆盡,她真的是太天真了!
她這樣一走了之,帶給他們的不是寧靜祥和的生活,而是一大堆的爛攤子與無盡的擔憂,從此以後,他們家人的日子還會繼續過得與世無爭麼?
不可能!
等見到她之後,他一定要狠狠地敲醒她的想當然。
「找到了!」苦苦搜尋將近兩個時辰之久,趙有根的聲音突然自馬車外傳來,他騎著一匹雜色的馬朝馬車方向奔來,嘴上興奮地沖父子倆喊道!
趙信良和趙弘林俱是一驚,紛紛掀開了車簾讓馬車停下來,隨後各自地跳下了馬車,但見趙有根那匹馬的後頭,坐著一個穿粗布衣裳的少女,那還是她來時身上穿的破爛衣裳,此時是炎熱的正午,陽光曝曬在她那烏黑的發鬢上,馬兒狂熱地奔跑在空地里,她的頭發就隨著風肆意地飄揚著。
很美。
趙弘林不經意勾唇,但很快又立馬斂了所有的笑容,開始板著一張臉來。
等趙有根停下過後,齊宛瑤仍舊不敢下馬來面對他們。
「沒事了,下來吧?。」趙有根心知馬身很高,她要下來很困難,但在抱她下來之前,他得詢問她的意見。
最後,趙有根成功地幫助齊宛瑤下了馬來。
趙弘林平靜地走上前去,沒有罵她,也沒有說一句關心的話,只用尋常的語氣說了一句︰「現在夠了麼?回家。」
「對不……」
「不要再說那該死的對不起!」趙弘林忽然拔高了聲音打斷齊宛瑤。
趙信良和趙有根俱是嚇了一大跳。
齊宛瑤也愕然地抬頭看他,眼里的淚水隱忍地蓄在眼眶里,倔強地遲遲不落。她知道自己從出現到現在,就一直是他們一家人的包袱與累贅,她什麼忙也幫不上,卻反而給他們帶來了莫大的悲痛。那麼現在,力量微小什麼也做不了的她,至少要努力地做到不掉眼淚……
趙弘林的睫羽輕閃,到底有些不忍,但依舊沒能軟下語氣來︰「回家再說,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天這樣的舉動有多愚蠢?」
齊宛瑤沒有說話,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保持著現在的狀態,不讓眼淚崩塌。
「我不回去了。」齊宛瑤冷靜過後,月兌口而出,別過頭去,根本不敢看趙弘林等人,「我跟有根叔叔回來不是為了跟你們回去的,是來正式地告別。」
趙弘林雙眼忽然微微眯起,右手在劇烈地顫抖著,忽然控制不住,揚起手來對準了齊宛瑤就是一記耳光!
「弘林你干什麼!你瘋啦!」趙信良立馬狠狠地推了趙弘林一把,趙弘林往後退了幾步,險些跌個踉蹌。
齊宛瑤伸手捂著自己疼痛的臉頰,眼淚依舊蓄在眼眶里,直把一雙原本好看的眸給逼得通紅無比。
「我就是要打醒她!蠢不蠢啊!以為自己這樣走了就什麼事也沒有了?怎麼可能!我們的心是死的麼,我們就不會因此而擔心麼!你這樣不聲不響地走了,我們怎麼可能做到像以前那樣自在地生活?!」
趙信良听後,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真真是兩個孽根,這樣互相折磨的情形,連他都看不下去了。
「回家吧。」良久,趙弘林的情緒漸漸地平穩了下來,親自拿出了自己的手帕遞給了齊宛瑤,「捂著就不那麼疼了。」
齊宛瑤接過趙弘林的手帕捂著臉頰,熱辣辣的疼痛感忽然全數地轉變成了一股股暖流,悄悄地流進了她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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