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藥鋪里,張掌櫃的早已在那等候自己多時,而且出人意料的是,趙相宜竟也在場,這令趙弘林有些無所適從。
不過他還是平靜地在二人面前坐了下來。
「張伯伯已經跟我說了事情的經過。」趙相宜言簡意賅。
「唔。」趙弘林含糊地應了一聲,隨後說道,「都結束了。」
「那個女人現在在哪?」趙相宜又道。
「她走了,以後都不會再出現在我們的面前,你無須擔心,更無須掛心她的安危,此時她身上有著一筆揮霍不完的積蓄。」趙弘林淡淡地回答著,爾後又盡量地露出了一絲笑容,「小妹,從今天起,你可以無憂無慮地過日子了,再沒什麼可以阻擋你去追尋快樂。」
不知道為什麼,當這一切塵埃落定了之後,趙弘林覺得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快樂……
沒有大松一口氣的感覺,反而不知何故,覺得身心更加沉重了。
只是覺得有些突然,有點空虛,接下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干什麼。
張掌櫃將那批貨賣出的銀錢全數放到了趙弘林的面前,趙弘林只抽出了那里的三成,並按承諾讓張掌櫃的收下了七成。
爾後鄭重地與他道了聲「謝謝」
兩人說盡了離別的話,因為這件事過後,他們是再不可能繼續合作的,久而久之,一定維系不了親密的感情。
最終,張掌櫃拿錢走了,並承諾會守口如瓶,爾後,他不再是張昌碾,他將換個名字,帶著這一大筆的錢財,去往一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重新開始他嶄新的生活。
一切結束後,趙弘林安心地回了家。
他先是找來了裴子君,將手里那三成的本錢如數奉還給他,這幾年來,自己少不得他的幫助。
不過裴子君卻只肯拿其中的一部分,趙弘林拗他不過,只得自行收下了剩下的本錢。
江寧縣的那家藥鋪本就是租來的,此時早已歇業,不過清河鎮的這家趙氏藥鋪卻是繼續開了下去。
間中,趙弘林派了人去宜陽打探年世友最新的動向,卻意外地得知,他早已中風癱瘓在床不得動彈,原先經營得好好的那三家藥鋪,也是被有心的歹人給佔了去,再而他名下的其他家業,除了那座宅子之外,再沒剩下其他。
想必他此生就只能這般潦倒地過了,能不能再堅持幾年都是個問題,從前對他虎視眈眈的人可不少。
也許,時至今日,他都未能完全明白自己落入這般田地究竟是為何吧?所謂報應,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一時之間,本來頗有聲望的年氏,在宜陽縣一夜之間崩塌。
這個例子告訴世人,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的道理。
趙弘林把一切後續事情都辦妥了過後,再回首看自己這些年來所做的事情,突然間覺得整個人很是疲倦。
他才十三歲而已,可是不知不覺間,卻隱隱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比一個三十歲的男人還要重。
當這一切真的都結束了以後,他突然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了。
空虛感佔據了他全身,在復仇計劃完成之後,這個家似乎也已經不再需要自己了……
有了這樣的想法的趙弘林,整個人開始變得沉默起來。
這種沉默,比之他以往的溫文儒雅,斯文有禮是不同的,他這副樣子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消沉而迷茫,在整個家中,像是一個透明體一樣,存在感少得可憐。
某個仲夏的午後,趙弘林正百般無聊地呆在水榭里看書,趙相宜忽然出現在其身後,倒是把他嚇了一跳。
「哥哥最近是怎麼了,很有點失魂落魄的模樣。」趙相宜湊近了趙弘林道。
被看穿心事的趙弘林,臉色好看不到哪里去,只悶悶地唔了一聲。
「找我什麼事?」趙弘林轉移話題,並別過臉去。
「嗯,爹娘找你。」趙相宜笑道。
「哦?」趙弘林訝異,自那件事結束之後,自己在這個家的存在感就越來越少了,其實這也是他自己心里的想法而已,大家的心思都沒變,待他也還是一如往常……只是從那之後,趙弘林自己找不到自己在這個家的存在感,他不知道除了已經結束的那一切之外,自己還能夠為這個家做些什麼。
故而此番听見趙相宜說趙信良與任氏找自己有事,趙弘林的心里是萬分高興的。
他隨趙相宜一塊去了良園,卻愕然地發現大家都在。
方氏,趙老爺子,趙信良,任氏,趙月琴,甚至還有李氏與趙老2。
這是怎麼回事?
他訝異地回頭看正笑得一臉燦爛的趙相宜。
「弘林。」作為一家之主,趙信良率先站起了身子來走向趙弘林,「我們是一家人,我們都需要你。」
在平素的時候,若听見趙信良說這麼肉麻的話,趙弘林許會覺得是他哪根筋搭錯了……可在此時,卻真的有讓趙弘林想落淚的沖動。
他在心里暗暗地笑自己,不管怎麼樣自己都是個男子漢了,怎可輕易有想哭的沖動?
身後,小妹用她的小手拉住了自己的,趙弘林身心一顫,回頭看她,卻見這小丫頭正沖自己撒著嬌︰「哥哥,我們始終是一家人,要一輩子在一起的。」
趙弘林感動之余,心里也是起了一絲戲謔的心思︰「你以後早晚都是要嫁人出門的,怎麼跟我們在一起一輩子?」
「哥哥真壞,不跟哥哥說話了」趙相宜小嘴一翹,轉身沖向了肚子已微微隆起的任氏。
一家人和氣地笑了笑。
片刻後,趙信良又絲毫不避諱地提到︰「相宜把張掌櫃的帶到了我面前,把一切都告訴我了,弘林,這幾年你辛苦了。」
趙弘林的瞳孔突然放大,不可思議地看著趙信良,又看看趙相宜。
趙相宜卻毫不在意地朝他做了個鬼臉。
「是啊,弘林,你活得太辛苦了。」任氏接著趙信良的話細細寬慰道,「我們知道後,都大吃了一驚,你今年才十三吶,我們的心都疼壞了,尤其是女乃女乃,她知道後還小病了一場,只是對外一直隱瞞罷了。」
「女乃女乃……」趙弘林眼里的光芒開始變得無盡溫柔,此時的他,跟平素那個陰鷙而冷酷的少年有些不同,倒真像個還在家中被長輩疼愛的小少年,「對不起,孫兒讓你掛心了。」
「不會,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弘林啊,別再傻了,回到我們的身邊來吧。以後有事不準再瞞著我們,我們會很擔心的。」方氏和藹可親地笑道。
這樣的笑容令趙弘林安心。
他突然醒悟過來也似,覺得,是啊,至少這些親人們都還在自己身邊的,即便自己不能為他們做些大事,但只要自己平平安安,稍有成就的,便能夠讓他們安心,讓他們為自己驕傲。
自己何不沖著這個理想去奮斗呢?
為了自己喜歡的事情和目標去努力,總比先前為了仇恨復仇而去做自己厭惡的事情要來得強
有了這樣的念想之後,趙弘林似乎又重新恢復了以往的心態,覺得一切又都有了盼頭起來
一家人團聚在一塊,和和氣氣地說了好一陣子話,各自都再無任何避諱,也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忌諱談到呂氏,反而很自然正常地說到了她的問題,對她評論了一番,並且也都沒有過分可憐她的下場,認為那是她應得的後果。
從她最開始選擇那樣做起,就該想到會有這般下場的。
而趙弘林與趙相宜坐近了以後,更是輕輕地摟著她深情地說了句︰「小妹,謝謝你。」正因為她這樣細心的舉動,才能讓自己找到了生活的樂趣,有了努力的根源與動力,從而重新站了起來,延續生命的意義。
「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間不用說謝的。」趙相宜沖趙弘林眨眨眼楮,爾後偎在他懷里,安心地聞著來自他身上那淡淡的體香……
這個夏日于她而言,是再快樂輕松不過的夏日,即便烈日炎炎,可她卻絲毫不覺不適。在她的周身,發生的那一切都是好事,沒有任何一件事讓她不順心,此時,她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當日子漸漸沉靜下來之後,整個趙府開始緊張而興奮地期待著任氏肚里的寶寶降生。
日子過得飛快,輾轉過了夏秋兩季,來到了嚴寒的冬季。
在年前的冬月十一月,酷冷的季節使得挨家挨戶的人都不敢出門,可在趙府,卻熱鬧得出奇。
十一月二十二那日,任氏平安順利地產下了一名八斤重的男嬰,趙府上下歡喜成了一片,把冬日里的嚴冷都給樂融化了。
小少爺出世的那日,府上枯萎已久的一株冬梅突然提前開花了,趙信良覺得此情此景很是吉利,是祥瑞之兆,故而興起,即興給小家伙取名為——奇。
按照趙家男丁的字排,孫子輩的一律排「弘」字。
趙弘奇,這名字听著可愛又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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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打賞啊,重賞啊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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