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和那名公子齊齊轉過身,便見大太太在月娘的攙扶下向著他們走過來。
大太太今天穿著一件柳青色軟葛及膝單衫,下頭是雪緞雲紋百褶裙,外罩一件金繡福字紋的比甲,頭上梳著圓髻,插著一只緙絲翡翠金簪,戴著繡著纏枝紋的抹額。裝扮淡雅,氣質端莊,沉靜的面容上帶著一絲笑,緩緩地走到他們的身邊。
一舉一動都顯得大氣雍容。
秦天知道大太太已經將自己剛才的話都听了去,心中不由地踫踫跳,不知道大太太會是怎樣的反應,會不會覺得自己身為奴婢太過招惹?
自從穿越過來,她努力地適應這里的生活,謹記自己卑微的身份,盡量不做和自己身份不符的事情,因為她知道,她現在只是賣身的丫鬟,賣身契在主子的手里拽著,讓她生就生,讓她死就死,活得像人還是像畜生,不過是主子一念間的事。
誰叫她不像其他穿越女那麼好命,一穿越過來就有顯赫的身份,傾城的容貌,身邊美男無數,個個都願意為她上刀山下油鍋,她什麼都沒有,所以她只能本分。
好在她性格一向樂觀,也不以為苦,反而安慰自己死後還能重活一次也是好事,不是每個人都能這麼走運。她努力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和身邊的人相處好,哪怕是做個下人,也盡量讓自己順心。
可是,她再理智,再冷靜,終究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靈魂,她在另一個世界長大,接受的是平等自由的教育,面上雖然做得面面俱到,可是骨子里卻從不曾將自己當成一個卑賤的人。
是以,會有上次情急之中面對大太太的反抗,那是為了自己的命運;也會有這次對謝公子的挽留,因為她覺得有這份責任
至于後果……她雖然會害怕,會慌張,但是不會後悔,更不會推卸責任。
秦天看著大太太走到自己身邊,連忙向著她一福,說︰「奴婢沖撞了客人,還請太太責罰!」
大太太看了秦天一眼,面色波瀾不驚,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對著她輕輕一擺手。
旁邊月娘說道︰「秦天,你先下去。」
秦天低著頭,不敢再看旁人,緩緩退出大堂,一直退到通往內室的側門後,站在翠微的身後。
翠微看著前方,向後地伸出手,在她的手上輕輕擰了一下。然後微微側過頭,壓低了聲音說︰「不是叫你不要沖撞了客人嗎?。」
「都是我的錯,翠微姐姐。」秦天低著頭小聲說,
「也不知道太太會怎麼處罰你,真是急死人了!」翠微的聲音充滿擔心。
秦天不由感動,其實對于翠微,她並沒有做過什麼,不過在她忙不贏的時候主動幫了幾把手,可是那也是身為丫鬟的她應該做的不是?
「不過,秦天……」翠微回過頭看著她笑,用手遮住嘴,「那番話說得真漂亮,沒想到你這麼聰明。」
「哪有你說的這麼好。」秦天不好意思地模模頭,又問︰「太太會很生氣嗎?。」
「知道怕了?憨丫頭……」翠微看著她笑了笑,又道︰「不用擔心,待會我求月娘向太太求求情,看處罰能不能輕些。」
秦天走近一步,拉住翠微的手,感激地說︰「謝謝翠微姐姐。」
她從來都知道,沒有人應該對她好,對她不好的人,她不會仇恨,對她好的人,她都會銘記在心,適當的時機,便會投桃報李。
心態平順,她才會安樂開心。
翠微又回過頭笑了笑。
前邊,大太太向著謝公子微微欠身,面帶笑容道︰「老身給客官見禮。」
謝公子此時已經收起滿身的輕狂,向著大太太恭敬地施了一禮︰「不敢不敢,應該是晚輩給莊夫人見禮才是!」
後邊秦天看得只撇嘴,心中月復誹,這兩張嘴臉未免也太明顯了……
大太太面帶微笑,做了個「請」的手勢,舉手投足間氣度不凡
「不如讓老身來為公子解答疑惑。」
說完,大太太走到裝著「二泉銀毫」的木桶邊,彎下腰,一手托住袖子,一手從木桶中抓起一把茶葉,轉過身,走到謝公子的身邊,將手伸到他的面前。
謝公子連忙後退一步,欠子,以示尊敬。
大太太看了他一眼,然後笑道︰「新茶與陳茶一般通過三種辦法鑒別︰一是看觀其色,新茶顏色翠綠,陳茶色澤發暗。公子請看,這二泉銀毫顏色鮮綠,可不是陳茶有的色澤!」
謝公子點頭稱是。
旁邊其他的伙計和客人都慢慢圍了過來,目光幾乎都集中在大太太的身上,伙計們的目光帶著崇敬,客人們的目光也帶著佩服。
被眾人注視的大太太並沒有半分慌亂的神色,她看著謝公子氣定神閑地笑了笑,示意他取出一些茶葉在手中,繼續說︰「二是聞其香,新茶清香味濃郁,陳茶香味偏淡;新茶香氣濃醇,陳茶由于放置的時間過久,而變得香氣低沉,倘若保存不妥,還可能有霉味或其他異味,公子不妨聞一下……」
謝公子將手中的茶葉拿到鼻旁輕輕聞了聞,然後笑道︰「清香撲鼻,直沁心脾!」
旁邊的客人有的也拿出些茶葉聞了聞,有的則笑著大聲說︰「盛世的茶葉可是以香而出名的!」
大太太笑著環視一周,提高了聲音說︰「多得街坊鄰居以及遠方朋友的捧場,才有了盛世今天的排場!老身這廂有禮了!」聲音抑揚頓挫,高亢有力,神情舉止流露出不凡的氣勢!
此時沒有人會以為大太太是女人而有半絲輕看!
眾人忙拱手道︰「不敢不敢。」
大太太笑了笑,回頭又看向謝公子,伸出三根手指,「這第三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品其味!俗話說得好,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大凡新茶的滋味都醇厚鮮爽,而陳茶卻顯得淡而不爽。這個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得假的!」
說完,她轉過頭,高聲叫道︰「徐福泉!」
話音剛落,一名穿著深藍色直綴,蓄著山羊胡子的男人排眾而出,向著大太太一拱手,「太太,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