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秦天和莊信彥剛從茶行里回來,便被人叫到了大太太那里。
清音院的大廳里,大太太坐在正位上,莊信川與莊明喜立在大廳的一邊,還有兩名管事站在一旁。
見到二人進來,莊信川眉頭一挑,哼的一聲冷笑,而他身邊的莊明喜只是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神情。
見這陣勢,秦天和莊信彥互視一眼,便知麻煩又來了。
當下,兩人不動聲色,不慌不忙,上前給大太太請安。
請過安後,大太太讓秦天和莊信彥在旁邊坐下。
看著立在一旁的莊信川兄妹,秦天便知,大太太並沒有與他們達成共識。
「好了,現在你們的大哥大嫂都在這里,信川,你將你的意思再說一遍」大太太面色冷然。
莊信川看了秦天一眼,見秦天和莊信彥目光相接之間默契無限,心中嫉恨難當。
他們很好嗎?他就是要給他們找不痛快
「大娘,我從江管事那里得知,大嫂竟然要給劉家一筆為數不少的銀子助他們重新開業還答應開業後半年,都可以賒賬給他們」莊信川冷哼一聲,看著秦天道︰「大嫂,我要問你,你這是打的什麼算盤,做的哪門子的生意你當我們莊家是開善堂的嗎?還是說,你想用我們莊家的銀子來成就你樂善好施的名聲呢?你可不要忘了,你只是莊家的當家,不代表莊家都屬于你你擅自作此決定,是已經不將大娘放在眼里了嗎?」。
大太太將手中的茶盅放下,平靜地說︰「誰說秦天沒有和我商量,這件事我是知道的」
秦天面帶微笑,好整以暇地看著莊信川目瞪口呆的模樣。
不僅是莊信川覺得驚奇,就連莊明喜也面露驚愕之色,
「大娘,這是為什麼?」莊明喜很是不解,「劉家雖是我們盛世的老主顧,可是在我們的客人中可以說根本算不得什麼,我們何須為他們花費這麼多,給他們這麼大的面子而且,因為老劉頭的死,我們盛世也補償了不少,也算是仁至義盡,誰也不能說我們的不是,當初大娘也覺得我處理的很好,為什麼現在又要多此一舉呢?」
「當初我的確覺得,你處理得還不錯,為老劉頭請了大夫,也免了劉家幾百兩的銀子。大夫也說了,老劉頭的病情本來就很嚴重,即使沒有這件事也挨不了多少日子,從道理上來講,我們莊家已經是仁至義盡」大太太緩緩說,
「那為何……」莊明喜問道。她看了秦天一眼,心中不忿,明明是自己處理好的事情,人人都夸贊她的此時處理得漂亮,讓人無話可說,可偏生她要來插上一杠子,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在她的作為下完全被掩蓋了
她這可是故意的?又豈能讓她得逞?
「秦天,你來告訴她為什麼.」大太太開口道。
秦天微微一笑,站起身,看向莊明喜︰「從道理上將無可厚非,從人情上說就有些說不過去了我們莊家這麼多年來做的不但是生意,更是人情。」
「人情?」莊明喜冷哼︰「可我之前那麼做,已經是給了他很大的人情」
秦天搖頭︰「且不說這次老劉頭的死誰是誰非,我們莊家到底佔有多大的責任。我們莊家牽涉在內卻是不爭的事實一條人命,豈是幾百兩銀子就能夠完全粉飾太平的?劉寅因為此事幾乎家破人亡,將來他要是過得不好,想起這件事的時候,他難道不會心懷怨憤?」
莊明喜失笑︰「難道大嫂是怕劉寅報復?就憑他?來報復我們莊家?」
兩兄妹連連笑,就好像秦天在說著一個天大的笑話。
「倒不是怕他報復,只不過招來怨恨,只會傷了莊家的福氣,而且世事難料,誰知道這份怨恨會為莊家帶來怎樣的災禍呢?四小姐能否向我保證,我只是我杞人憂天呢?一旦發生什麼事,是否你四小姐全權負責?」秦天看著莊明喜問。
莊明喜被她逼得啞口無言。世事難料,誰敢就這麼攬上身。
秦天冷冷地與她對視了一陣,莊明喜不敵,垂下眼簾,秦天微微一笑,繼續道︰「這只是其一,其二,劉家從開業至今,一直都是我們的老主顧,雖然生意往來的數量不大,可是一直都光顧我們,從未有去過別家,這樣的人,已經不止是莊家的客人那麼簡單,更是我們莊家的朋友,朋友有難,難道不應該伸手相幫?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們幫助他重新開業,幫助他過好日子,這對他來說是足夠影響一輩子命運的事,對我們來說,卻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銀子,為什麼我們要如此計較?」
莊明喜不服,想說什麼,卻找不到言語。
「至于其三,完全是站在生意人的角度來說了」秦天笑道︰「劉家結業,我們等于是失去了一個老主顧,可是如果我們借他銀子,幫助他們重新開業做生意,這樣,我們便保留了這個老主顧,將來如果他們經營得越來越好,我們的生意也會越做越好。而其他的茶館見我們如此肯幫忙,只會更信任我們,更願意與我們莊家做生意」
秦天豎起一根手指,雙眼晶亮,小酒窩若隱若現,神情既自信,又不失可愛,這樣的她,是一種比美麗更為吸引人的特質,讓一旁本來咬牙切齒的莊信川神魂顛倒,思緒越來越恍惚,差點忘記了東南西北。
「我們只需借出一小筆銀子,就可以既幫了朋友,又得了好名聲,何樂而不為」
大太太坐在正位上不住地點頭微笑,莊信彥的目光一直都不舍得離開秦天,只覺這個妻子真是越看越可愛。
見秦天得到大太太的認同,莊明喜不甘心之下,又道︰「大嫂是不是太樂觀了劉寅的生意做了也不少時間了,也沒見他好過,你怎麼知道這次他一定能做好生意了?要是他的生意做不好,我們借他的銀子找誰要?找大嫂要嗎?」。
莊明喜冷笑︰「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誰說劉寅一定做不好生意的?我說他行,他就一定能行」秦天自信滿滿地說
見她如此得意的樣子,莊明喜心中一陣氣悶,不由地想︰娘說得沒錯,只要秦天在這一天,不論是哥哥還是她,誰都別想出頭
「听到沒有?」一直沉默的大太太忽然出聲︰「我知道你們一直都對秦天不服氣,現在總知道我的決定沒錯了吧今天,我就是想讓你們看看,你們同秦天的差距,盛世需要的就是秦天這種當家人信川,你如果還想這一輩子有所作為,就收起你那些花花腸子,好好地跟秦天學習。至于明喜……」
莊明喜听到大太太提到自己,心中一凜,連忙低頭答道︰「是……」
大太太看向她發聲的方向,緩緩道︰「其實你也算不錯了,大娘知道你好學,只是你既然已經和謝家定親,還是好好地在家修身養性,安心備嫁才好。至于去到謝家是個什麼情形,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莊明喜道︰「明喜謹記大娘的教誨。」
回去的路上,莊信川對妹妹說︰「你說她一個丫鬟,怎麼知道那麼多的?」聲音中充滿迷惑。
莊明喜不答,一陣寒風吹來,她轉頭看著道路旁邊在寒風中抖顫的樹木,思緒回到了之前與謝霆君相約的晚上。
謝霆君一身黑色錦袍,順滑的灰鼠皮圍脖,袖子上也是同質地的灰鼠毛皮,襯著他那異常高大的身軀,端得是貴氣逼人。
只是,他左手那三根黑色玄鐵的指套卻是那般的刺眼,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他為了秦天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的證明
想到這里,莊明喜的臉色在寒風中越發的難看。
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他說的話︰「這幾個月你加入鹽生意的銀子,你已經收到了吧,既然拿了銀子,也是時候做些事情了」
她問︰「你想我如何做?」
「兩件事」他看著她,幽黑深邃的眼眸冷沉沉,不帶一絲感情,「第一,想辦法讓我妹妹謝婉君進門,第二,想辦法利用我和她的傳言,讓莊家休了她」
她道︰「第一件事還好說,可是第二件事,難辦大娘根本就不在乎這些謠言」
當時,謝霆君意味深長地一笑;「只要你能給我辦好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也迎刃而解了」
她不解。
謝霆君說︰「秦天性子容不下別人,只要婉君進了門,不用我們做什麼,她自己就會呆不下去」
寒風襲來,莊明喜拉緊了身上的玫瑰紅灰鼠皮披風,她低著頭,目光比這冬景還要冷上幾分。
她的性子容不下人?莊明喜冷笑,也就是說,將來他得到她後,也會只有她一個寶貝著嗎?
真是奇怪,不過一個丫鬟,卻是人人都寵愛著,寶貝著,生怕傷了她一分一毫,她這個小姐,卻是人人嫌,人人棄,不管是誰都不將她放在心上
被莊家休了又怎樣?還有謝家收著了一樣的當家夫人,一樣的錦衣玉食,風光無限
自己呢?被人退婚,受全城的笑話,萬般的難堪
秦天啊秦天……
莊明喜不知不覺地停下了腳步
她看著前方,嘴角帶著一絲冷冷地笑意,
我真是不想看到你如此的風光了……
莊家當家的位置,你必須給我讓出來,可謝家主母的位置,你也休想得到
這段時間被家里的事情弄得暈頭轉向,這幾天可能都無法加更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