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有前世身為人母的記憶,很容易就可以擔起為人母的角色。她就是不知道年輕的宋連城,是否已經準備好當一位父親。
明珠在回去的路上,不停地考慮著這個問題。
明珠想,如果她告訴宋連城,自己現在非常想當母親,他會不會大吃一驚呢?
「素臣,小孩子真可愛,是不是?」明珠忍不住,對正在開車的孟素臣,感嘆了這麼一句。
「是吧。」素臣有口無心地回答著。
「素臣啊,我現在好想結婚,好想生孩子。我覺得,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做母親是一件非常神聖的事情……」明珠不敢跟宋連城說這些話,只能跟孟素臣感慨一番。
孟素臣不語。她已經決定不結婚、不生孩子。可是自從上次跟上官雲杉在「伊世酒店」過了一夜之後,她的「大姨媽」就出了問題,竟然推遲了好久都沒來而且最近幾天,她覺得自己胃口也有了問題,早晨起來刷牙的時候,還有惡心干嘔的跡象
孟素臣懷疑,自己十之八九是「有」了,罪魁當然就是上官雲杉
她真是欲哭無淚這事怎麼這麼樣像言情小說里最俗的橋段——女主醉酒,一夜風/流,卻很倒霉地「一槍中靶」;接著便是糾結愛戀、要死要活,賺足了讀者的眼淚
「不要,才不要那樣……」孟素臣抱著枕頭,足足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晨起來,不等她開口,明珠看到她比兔子還紅的眼楮,便知道她很不正常。
明珠一把抓住她的手,關切地問︰「素臣,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孟素臣的淚珠又滴了下來。發生了這種事,她真不知道怎麼跟明珠說出口。可是她更不敢去告訴自己的母親。
明珠更加確定,素臣有什麼心事。她側耳听了听樓下——羅肖正推著駱鴻峰在花園里散步,徐媽媽指揮著小趙給她心愛的植物澆水。
明珠拉著孟素臣,來到二樓的客廳。她們在沙發上促膝而坐,明珠說︰「素臣,這些天我看你好像有心事。是不是你也覺得,我打佩姨那一巴掌打錯了,你心里正怨著我呢?」
在明珠的腦袋里,對周圍各個人物的關系,有個清晰的脈胳圖。她看素臣有心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因為自己給了章文佩一巴掌,讓素臣生了嫌隙。
孟素臣楞了一下,慌忙搖頭。這些天,她只惦記自己的「大姨媽」了,哪顧得上章文佩這位「表姨媽」她說︰「明珠姐,雖然佩姨對我不錯,可你們家這些事,確實挺亂的。你看連表姨夫都管不了,我怎麼會多事呢?」
素臣口中的「表姨夫」,就是明珠的父親駱鴻峰。
明珠听素臣這麼說,心中更覺內疚。她當時是逞了一時之快,卻正如徐媽媽所說,「打老鼠踫翻了油瓶」,傷害了老父親和孟素臣的臉面。
于是明珠善解人意地說︰「素臣,我知道你們是親戚,她雖然對我不好,對你卻是有情義的。目前你夾在我們當中,確實難做人。不如這樣吧,我早就想讓你去進修個大學的學歷,日後也好給你安排更高的職位。干脆就趁這個機會,我給你聯系一所大學,你去上大學,暫時回避一下。」
孟素臣吃驚地看著明珠,發現明珠不僅想偏了,而且偏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
明珠卻以為素臣還有別的要求,便說︰「你不用擔心學費,學費我給你出。工資也照發,可以做為你的生活費。」
孟素臣忙搖頭,說︰「不,不是的,明珠姐。」她說,「我沒想過去上大學——我的腦袋,小時候被我爸打壞了,上學根本不靈……」
「淨胡說」明珠嗔道,「我可沒覺得你腦袋有問題——平時你小聰明多著呢如果你怕跟不上進度,我們可以先找個補習班,補一下高中的課程。」
孟素臣見明珠為她考慮周全,心下感動,她流著淚說︰「明珠姐,從小人們說我是‘傻丫頭’、‘二百五’……只有遇到了你,還有宋太太——只有你們倆個稱贊我,說我好。我現在走在公司里,也覺得有了自尊;不管在地位多高的人面前,也敢抬起頭來跟他們說話……可是我知道,自己始終是個灰姑娘,怎麼都變不成公主。」
「素臣——」明珠嗔怪了素臣一聲,隨後她從桌上抽了張紙巾,幫素臣擦掉眼淚。她半開玩笑地說道,「我可是好多年,沒感覺到你有自卑的情緒啦怎麼忽然又這樣了,莫非遇到王子了?」
听到「王子」二字,正戳到素臣的心事,她心痛如刀絞。她撲到明珠懷里,愈加哭得稀里嘩啦。
「別這樣,素臣。」明珠輕拍素臣的後背,說,「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快跟我說明白,我也好幫你想辦法啊」
素臣從明珠懷里抬起身,用紙巾捂著自己的臉,說︰「我怕是……懷孕了」
「轟——」明珠如聞晴天霹靂,整個人都呆住了。她一把拉住素臣,像連珠炮似地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有幾個月了,孩子父親是誰?」
「明珠姐,你別問了……」素臣央求道,「我告訴你這件事,只想讓你幫我,幫我找個醫院把它偷偷做掉,我可不敢去告訴我媽知道。」
「什麼?」明珠听「墮胎」二字,心下大為惱怒
因為「墮胎」這種事,在她前世的社會,是不可饒恕的犯罪行為。
那里是女尊社會,那里的女人,尤其是做母親的女人,社會地位是比較高的。
那里的女人們,掌握著生命的秘密,掌握著人與神溝通的秘密,掌握著永生的秘密。
她們為了孕育生命,要用自己本身十年的壽命做交換。懷孕和生育,是件極為高尚和神聖的事情。
在那樣的社會里,女人根本沒有「懷上一個自己不想要的孩子」的經驗。所以她們根本無法想像,「故意墮胎」這種事情的發生。
說起來,明珠正是因為前世這些觀念,才不能原諒生母卓欣宜,當初要扼殺肚里親骨肉的作法。
而她的父親駱鴻峰,做為男人是負心薄情的,做為父親是偏心失敗的,卻因為當初執意讓明珠降生,而讓明珠心存感激。
孟素臣費盡了口舌,才讓明珠明白,在目前條件下,她做為一個未婚單身女子,根本無法獨立撫養一個孩子。
而且,現在社會雖然已經很寬容,但是沒有完整的家庭,對孩子來說仍是缺憾。不如現實一些,干脆不要讓它出生。
「太功利化了現代的道德觀念,太功利化了」明珠痛罵著。
話雖這麼說,但是目前最為迫切的,不是批判道德,而是要把孩子的父親揪出來
尋找誰是孩子的父親,本來也不符合明珠前世的道德觀念。可是卻符合明珠對這一世道德觀念的理解——男尊世界的男人,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才能得到社會尊重,否則憑什麼是男尊的社會?
但是,孟素臣卻把嘴封得嚴嚴的,怎麼都不肯說。
明珠很氣惱。她說︰「素臣,你信不信我會去做DNA,一定揪出那個人」
素臣不說話,她知道,就算做DNA也要有「目標」啊,明珠上哪兒去找提供父本的那個人啊?
明珠卻說︰「你還別不信,我自然有辦法你看你,平時大多是跟我在一起,我們周圍有幾個男人,數都數得過來……」
于是她一個個數起來,邊數邊看孟素臣的臉色,看她有什麼反應。
「小趙是不可能的,他有孫小涵了,而且他們馬上就結婚了。」
素臣的臉沒變色——小趙當然不可能,再沒比他更本份老實的男人了
「羅肖才來幾天,你們沒交情。」
素臣忙拉攔住她,說︰「羅助理是好人,你別亂講」她又說,「求你別亂猜了……」
明珠豈肯罷休,她一個接一個地數著,從公司里的中層到小職員,甚至提到了齊俊逸
素臣捂上耳朵,真是听不下去了。
「上——官——雲——楓?」明珠問道。
「啊——」素臣臉色變得蒼白,驚叫出來。
「上官雲楓,竟然是上官雲楓?」明珠大驚失色。
素臣快被明珠逼瘋了,她哭著說︰「不是他,不是他,是他弟弟雲杉」
「哼,我猜就是他——早就看他對你賊眉鼠眼的本想叫你提防他一些,可是後來又沒發現你們有交往的跡象,就沒有多言……」明珠想起來頗感懊悔。
她又對素臣說︰「你先好好養著身子,別胡思亂想,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伊世」酒店,上官雲杉的房間里——
上官雲杉坐在沙發上,看著對面坐著的駱明珠,他很奇怪——先是宋連城打電話說要見他,可他們來了之後,宋連城卻躲了出去,只剩下駱明珠。
「駱大小姐,你找我有事?」雲杉問,又開玩笑道,「不會是想從我這兒調查一下,你的‘愛妃’有沒有在外面‘偷嘴’吧?」
明珠笑了一下,笑得很牽強。最後她決定還是開門見山,直接問雲杉︰「你素臣在交往嗎?哦,我指的是,做為男女朋友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