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胡說,這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宋國維這回不僅瞪眼,而且開始罵了。本來嘛,破案是警察的事,他一個律師哪能亂插手?
宋連城卻很堅持,說︰「爸,我馬上簽個委托書,您做為我的律師,了解一下案卷的資料,是合法的程序。」
「你還懂什麼叫合法了?回去讓你媽打你才叫合法」這回,宋國維不僅要罵,幾乎忍不住想動手了。
宋國維雖然早年在英國生活,但他底子上是純種的中國人,對中國的國情是很了解的。大家在場面上,要互相留著臉面。哪能學英國的福爾摩斯,把蘇格蘭場貶得一無是處?
如果他現在為了兒子,插手警察的事情,傳出去真是好說不好听。更何況,兒子這里根本沒事,警察也不能因為犯罪嫌疑人隨口那麼一說,就胡亂給人定罪。
宋國維對那位詢問宋連城的警察說︰「對不起,唐突了。我以為他跟人打架,要我保他出去呢」隨後又對宋連城說,「你要是真跟人打架打到警察局來,我還算跟著你威風了一回。在這里搞這些莫名其妙的事,真給我丟臉。」
宋連城見父親根本不听自己的話,很不高興。他撅著個嘴,臉上一股子訕氣。
旁邊的警察們,看著這對父子只覺得好笑。
宋國維又對宋連城說︰「你走不走啊,你不走我自己走了。」
宋連城臊得臉通紅,只好跟在父親身後,蔫蔫地走了。
父子倆開著車,一前一後駛入家門。兩人進屋換了鞋,宋國維要去樓上找自己親愛的「太座」,宋連城在後面不滿地叫了一聲︰「爸——」
「怎麼了,不高興啊,你不看你今天辦的什麼事」宋國維訓斥兒子。
宋連城不耐煩地說︰「你當你兒子傻啊,我當然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可你也應該考慮一下我的意思……怎麼兩父子這點兒默契都沒有呢」
「哦,那你說說,你是什麼意思?」宋國維覺得好笑,他回過身來問兒子。
「爸,你過來,你听我從頭說起。」宋連城拉著宋國維,一起來到一樓的書房里。
宋連城把剛才警察問話的事說了一遍。他說︰「爸,您想像得到嗎?警察跟我說,孫威指證,我是他的同伙」
「你,同伙?」宋國維覺得好笑。自己兒子什麼德行,他能不知道?
宋連城說︰「孫威說,他和我約好了,由他假意侵犯駱明妍,隨後由我跑出來救人,好讓駱明妍對我感激涕零、死心塌地的。」
「你等等,我怎麼听不明白了?」宋國維說,「什麼叫讓駱明妍對你死心塌地的?」
宋連城說︰「他的意思是說,我不僅看上了明珠,我還對駱明妍藏著壞心,打算來個‘銅雀台深鎖二喬’」
宋國維笑了,說︰「你還‘二喬’?一個大喬你都搞不定」
宋連城知道,自己對明珠的殷勤,全天下人都知道,更瞞不了自己的爹娘他臊得臉通紅,申辯道︰「爸,您別這麼說啊。您兒子將來是要做大事業的,家里有一個穩定的賢內助就足夠了,沒想過做那些無聊的事。」
宋國維知道,兒子最近跟明珠之間,總是有些小磕絆,而明珠那里的事情也不太順利。于是,他不繼續跟兒子開玩笑了。另外他發現,這個案子看似簡單,卻比他想像得要有趣。他的職業興趣被勾了起來,他示意兒子坐下來,把事情從頭到尾,詳細講一遍。
于是,宋連城從他第一次救了駱明妍開始,講到駱明珠毆打駱明輝,開庭時駱明輝的律師為詆毀駱明珠,誣蔑宋連城酒後調戲駱明妍。
這真是又一次揭了宋連城心底的那塊疤,可是不說還不行。
宋連城說︰「我為了讓駱明妍親自去明珠那里,說明事情真相,並讓她去警告駱太太,不要再找我的麻煩……我這才苦苦尋找駱明妍的下落。哪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了,卻又出了這麼一碼事」
宋國維理解兒子,兒子表面和善,一副好脾氣;可是他認準的事,不聲不響地,總要辦成了。
宋連城悻悻地說︰「爸,我前世可是作了什麼孽啊,怎麼招惹了這麼一個災星?當初明珠讓我遠離駱明妍,我還覺得明珠小氣、心胸狹隘;現在才知道,她有多明智只要我一看到駱明妍,肯定要倒霉,而且不是普通的倒霉——上次差點兒送了命,這次差點讓警察抓起來」
宋國維說︰「你別太夸張了,警察沒抓你嗎」
「警察沒抓我,那是幸虧我听了明珠的警告——只要遇到駱明妍,就要多留個心眼那天晚上,我趕跑孫威之後,生怕駱明妍反誣我是壞人,立馬就報了警。隨後在跟警察做筆錄的時候,我把我們之前的恩怨糾葛,也簡單地跟警察講了講。後來當著警察的面,我直接要求駱明妍,去跟明珠把事情講明白……就這樣,警察根據我當時的表現,肯定我對駱明妍沒企圖,所以不可能是孫威的同伙。」
宋國維卻似乎不贊成兒子的話。他搖搖頭,說︰「觀察嫌疑人的表現,雖然也是警察斷案的一個方法,但是警察主要還是根據證據說話。如果警察沒有什麼證據,不會隨便叫你去問話。換句話說,你肯定有什麼嫌疑,警察今天才會把你找去。」
「對啊他們研究案件發生的過程,發現有些說不通的地方,所以才找到我問話……」宋連城說。他又埋怨宋國維,「我當時叫你看看案卷,你不肯看;現在又要我空口說白話。」
宋國維說︰「少廢話,直接講重點。」
宋連城說︰「重點就是,我當時是怎麼進的樓門我跟警察說,我是跟在駱明妍身後進的樓。警察問,樓道門應該是鎖著的,你怎麼能進去呢。我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當時樓道門根本沒鎖,一拉就開了,也許樓道門壞了吧。可是警察告訴我,他們後來去現場勘察過,發現樓道門沒壞,只要一松手,就能把門鎖上。」
「所以你的話,就像在說謊了?難道就不能是巧合,當時駱明妍沒有關好樓道的門?」
宋連城說︰「巧合的事如果多于…,我們自己也很難相信——如果當時樓道門是鎖好的,我根本進不了樓;如果當時我沒有坐電梯,而是走樓梯,我會從樓道里遇到孫威;如果當時孫威把駱明妍脅持進屋後,鎖好了門,我不可能發現里面情形異常,直接闖進去。」
宋國維不說話了,他的表情嚴肅起來,顯然在認真思考宋連城的話。
宋連城又說︰「警察不是不負責的人,孫威既然這樣供認,他們也只能回現場再做勘察。他們做過試驗,按我所說的路線又走了一遍。他們發現,我從停好車,到出現在案發現場,所費時間不短。孫威脅持了駱明妍之後,完全可以在這段時間內關好房門,但是他沒有那麼做——據孫威自己說,他是故意給我留著門的」
宋國維沉默了一會兒,說︰「真的很像——這個做案過程,就像是給同伙留著‘後門’。」
「爸——」宋連城不滿叫了一聲,說,「我是您兒子,您還不了解我?就像您說的,我一個大的都哄不轉,哪有心思再藏個小的?」他又絮絮叨叨地說,「雖然警察沒證據,不能僅憑孫威一面之詞,就把我抓起來,可我怕明珠听說了,心里對我生疑。所以我才不顧一切的,把您誑到公安局里,想讓您給我破了這個案。」
宋國維根本沒听兒子嘮叨,他正在把案情串在一起,進行思考。忽然他說︰「等等,有個地方好像不對——你說,當時電梯上到三層之後,又上了十層……那麼電梯上除了駱明妍,應該還有別人吧?」
「對,還有一位大嬸,她是十樓的住戶。後來警察找到了她,據她講,當時確實是她和駱明妍一起上的電梯。」
「那這位大嬸是怎麼進的樓道,難不成她之前一直站在樓道里等著,等著和駱明妍一起搭電梯?」
「當然不是了。那位大嬸是去超市打醬油的——那棟樓一樓是家超市,超市後面有個後門通向樓道。那扇門平常是鎖著的,不讓人從那里通行。但那是個鐵柵欄門,大嬸可以叫超市的人過來,隔著鐵柵欄門買東西。」
宋國維邊听,邊分析著。忽然他笑了一聲,說︰「原來還有個打醬油的。」
「打醬油」這個詞是網絡上的流行語,宋連城听父親一語雙關,也忍不住笑了一笑。但他又馬上表示自己的不滿︰「爸,您就不能認真些?趕緊把您兒子從陷阱里拯救出來吧」
宋國維說︰「兒子,我這不是把你從局子里接出來了嗎?後面的事,去找你媳婦吧。」
「什麼,去找明珠?」宋連城瞪著眼說,「我不是跟您說了嗎,我就是怕她誤會。我現在哪敢找她啊?」
宋國維擺擺手,很不以為然。他說︰「根據你報警之後,在警察那里做的筆錄,你找駱明妍只有一個目的——讓她澄清真相,還你以清白,尤其是在明珠面前還你清白。所以,如果真是你和孫威串通作案,也是為了這個目的。但是孫威可能不知道,他以為你要‘左擁右抱’。」
宋連城傻眼了︰「你的意思是,警察其實已經找到了我做案的動機,而且是做案之後還會主動報警,‘賊喊捉賊’的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