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異界,玉成國皇帝,帝明珠的肉身已經煙飛灰滅。她的靈魂卻飄飄渺渺地在半空中游蕩,像在一場混沌的夢境之中。
忽然,天空中出現一道迷蒙星光,靈魂被那道星光吸引,沿著星光不斷前行。從白天到黑夜,走了七天七夜。眼前猛地一亮,明珠醒了過來。
明珠感到自己是躺在一張床上,可這里不是她所熟悉的金碧輝煌的宮殿,也不是她在宮中靜修的庵堂。這間屋子里,牆壁是雪白的,家具是雪白的,連自己身上蓋的被子都是雪白的。
床旁邊還有許多古怪的盒子,上面有紅的、綠的小燈在不停閃爍,有如暗夜里妖怪的眼楮。
可現在不是黑夜,外面天光很亮。明珠看看窗外的陽光,分析了一下,現在的時辰應該是清晨。
明珠清楚記得自己已經薨逝,如果還能到達某個地方,應該是極樂世界。
奇怪的是,自己根本沒有歡喜極樂的感覺。相反,她感到一種深沉的悲哀,還有憤怒和煩躁。
難道是自己修行不夠,沒能上天堂,便下了地獄?
明珠想到,自己做皇帝的時候,確實殺伐太重,結怨過多。若不因此,傾城公子也不會為了給自己擋劍,死在逆賊的劍下。
記得他臨死前,一雙清純美麗的眼楮,看著自己,都是戀戀不舍之意。可他卻說︰「傾城為陛下,無怨無悔……」
當時,自己抱著他,說︰「傾城,告訴朕你會去哪兒,朕一定會去找你。不管是地獄還是天堂,朕只去有傾城的地方……」
想到這些往事,明珠的眼楮濕潤了。她後半生弦揚佛法,自己在宮中也建了庵堂修行,其實只是為了洗清前半生的罪孽,只是期待著來日可以去西方的樂土再次與傾城重逢。因為像傾城那樣個純淨的人,一定已經登得極樂;而自己這種罪孽深重的人,如果不修行,只能下地獄了。
明珠不由在心中暗暗呼喚︰「傾城,你在哪里?」
這時,忽然門外有人說話︰「做什麼的?」說話的是個男聲,聲音低沉,似是在盤問某人。
隨後有一個女人的聲音,戰戰兢兢地回答︰「我是護士,來給駱大小姐打針……」
「嗯,進去吧。」那個男聲說。
隨後,門開了。透過半敞的房門,女皇看到門外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從身形上看,是保鏢侍衛之流。
進來一個女人之後,門很快又被關上了。
在明珠看來,這個女人有些古怪。不僅衣著是從未見過的式樣,最特別的是,她竟然蒙著臉,只露出一雙眼楮。她手里還端著一個盤子,不知盛的是什麼。
明珠做了多年的帝王,心機自然深沉。她雖覺得古怪,卻不做聲色,甚至閉上眼,裝作假寐。
但是,她卻把自己其他感官的感覺放大到最大。不久,就听到那女人細碎的腳步越走越近,從腳步聲中,明珠感到來人的心態有些慌張。
又听那人衣物窸窣作響,似乎手里在忙著什麼——可能因為緊張,她的手在發抖。
明珠不由皺皺眉頭,心下起了一絲疑惑。
忽然,那女人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這下,明珠惱了,她高貴的身體豈容別人隨意接觸?普通臣民看到她,連仰視一眼都不可以,只配跪伏在旁邊,等她經過之後,親吻她走過的土地。
明珠的鳳目猛地一睜,看向來人。
那女人看到床上昏迷的病人忽然睜開了眼,瞪向自己,不由嚇得「啊」的叫了一聲。她的手一抖,手上的東西掉在了地上,摔碎了。
那女人也顧不上收拾,扭頭就往外跑。當她跑到門邊的時候,門先開了。
門口的保鏢已經听到了門里的驚叫,以及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當然要進來查看是怎麼回事。
那女人指著病床上的人,慌慌張張地對保鏢說︰「她醒了,我去叫醫生……」說罷她低下頭匆匆跑了。
保鏢進來後,向病床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病床上的人清醒地睜著一雙鳳眼,正冷靜地看向他。保鏢先是楞了一下,隨後便是一陣欣喜,說︰「醫生說大小姐今天會蘇醒,果然一早就醒過來了……我去給駱先生打電話。」說罷,他出去了,還體貼地關上了房門。
屋里又剩下明珠一人。她換了個姿勢,趴在床邊,好奇地看著地上的東西。有個管狀的東西,一頭還安著一根針,還有個瓶子碎了,從里面滲出一些液體。
明珠伸出手指,蘸了一些液體,隨後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
「苦杏仁味,有毒……」明珠再次微微皺皺眉頭,剛才那個女人竟然想謀害她!
就在這時,明珠發現了一件怪事——自己的手完全變了模樣!
她原來的那雙手,自己每日用它們批閱奏章,當然熟悉,它們干枯並且布滿皺紋。可如今,它們卻是這麼光滑細膩,應該屬于一位青春少女。
明珠忙又模模自己的頭發、臉、脖頸,甚至拉開衣襟檢查自己的胸部……天哪,自己竟然從五十歲,回到了二十歲嗎?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女皇忙整理好衣物,在床上躺好。
「駱先生,您來啦?大小姐已經醒了……」保鏢說著,並殷勤地開了房門。
「嗯……」來人愛搭不理地應著。
隨後房門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
明珠扭過頭看向來人。這次進來的,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也許就是人們口中的駱先生。
只見他先是古怪地「咳」了一聲,問道︰「你醒了?」
明珠點點頭。
「我知道你現在身體不好,不應該對你說什麼,但是你的所做所為,已經到了我可以忍耐的極限!」那人有些激動地說道。
明珠皺著眉毛看向他——從來沒有一個人敢這樣對皇帝說話,尤其是他的眼楮,竟然還敢直視著她,暴露他內心的不滿。
如果不是曾在宮中的庵堂里修行過,明珠會立即叫侍衛進來,把這人拉出去砍了!
如今,她只淡淡地問了一句︰「你是誰?」
駱鴻峰自然大驚,他沒想到女兒竟然不認識自己了!他驚疑半晌,才反問一句︰「你不認識我?」
「不認識。」明珠說話的語氣仍舊是淡淡的,波瀾不驚。
「老天……」駱鴻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