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天氣晴好,駱明珠按習慣再次來到花園散步。走了一會兒,她坐到長椅上看書。
忽然,廚房里的佣人香姐走了過來。她端著一盤茶點和一壺茶,說︰「大小姐,我給您備了點兒下午茶。」
明珠有些詫異,駱府上沒有喝下午茶的習慣,她自己平時也不喝。如今香姐巴巴地送了茶點過來,恐怕是意有所圖。明珠溫和地笑著,讓香姐把茶點放到長椅一側,認真說了句︰「謝謝你。」便不再說什麼了。
香姐卻是很健談,她告訴明珠,自己原來在一家外企總裁家里服務,總裁是歐洲人,他們家有喝下午茶的習慣。她又說︰「大小姐您不愧在歐洲留學過,這通身的氣派真是沒的說了。唉——,都是駱太太過于寵愛二小姐了,舍不得放她出國,否則二小姐怎麼會這麼小家子氣?針線房的劉嬸不過就是用了點兒碎布頭,就讓她當了把柄。這話傳出去,都讓別人笑話。」
明珠笑笑,仍是沒說什麼,她不想對明妍行為做任何評價。
香姐又問︰「大小姐,您的傷養好了吧,還出去工作嗎?。」
明珠點點頭,說︰「會去工作的。」
香姐便惋惜道︰「那太可惜了。」
「可惜?」明珠不解。
「是啊,可惜。可惜以後不能在家里常看到您了。將來您出了嫁,想見您就更不容易了。」香姐說,又感嘆道,「女兒終究不是家里的人啊,早晚嫁出去,跟娘家也就沒關系了。」
明珠含著笑,搖了搖頭,說︰「你想得太長遠了。」
香姐說︰「我本來是想求您一件事的,現在看來求您是不中用的。」
「什麼事啊,不妨說來听听?」明珠好奇地問。
「我做的一手好點心,可惜太太安排的飯桌上,從來不讓擺點心。所以我在廚房里,一直都只是個幫廚,提不了職,也加不了薪水。」香姐抱怨道。
「那今天晚飯你來做道飯後的甜點吧,讓大家都知道知道你的手藝。」明珠說。
香姐听了一楞,面容分明是有些遲疑。
明珠追問︰「不合適嗎?。」
「不,挺合適的。我是在想,準備什麼樣的甜點好。」香姐含混著說道。
明珠笑了,沒再說什麼。其實,已經把謀算人心當成常態生活的她,早把整個事情在心里掂量了一遍。
等香姐走後,明珠從盤子里拿起一塊小蛋糕,放在鼻下聞了聞,味道還算純正。心說︰「雖比不上御膳房的精致,不過民間的廚子能做成這樣,也算有些水準了。」
明珠正聞著點心的香味,忽听旁邊一陣「喵喵」的叫聲。明珠一看,原來是一只小貓在叫。它個子小小的,身上有黃白相間的花紋。也許是剛剛斷女乃,被母貓攆出了窩,它還不會自己覓食,聞到點心的香味,便饞得「喵喵」叫了起來。
「來,過來吃啊——」明珠拿著點心伸出手,示意小貓過來吃。
小貓並不敢輕舉妄動,它很警覺地看著明珠,猶疑地抬抬前爪。
明珠笑著地搖搖頭,把點心放回盤子里,把盤子推到長椅的一邊。她說︰「我放這里,吃不吃隨便你哦。」隨後,她拿起書繼續看書。
果然,當明珠專注地看書的時候,小貓悄悄踱步過來。隨後它輕身一縱,來到長椅上,叼起一塊點心,飛快地跳下長椅,隱身在草叢中,消失了。
明珠捧著書,動都沒動一下。但是小貓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她的眼中。她的嘴角微微向上彎,眼里全是笑意。
「難道就因為女兒終究是外姓人,尤其是個沒有親娘的女兒,就可以被家里的佣人輕視嗎?錯!雖然這個老板早晚會調走,不再管你,但她只要還是你的老板,就會影響到你的前程。」明珠心里這麼想著。
當晚的飯桌上,上完最後一道菜,佣人端了一盤甜點過來。她剛把甜點往桌上一放,章文佩就皺了眉,說︰「嚴譽,怎麼會甜點?」
嚴譽有些緊張,他也不清楚怎麼會有甜點擺上了桌。他說了聲對不起,走上前想撤下甜點——如果他迅速地撤下了甜點,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可章文佩卻攔住了他,說︰「你先去廚房問清楚,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嚴譽當然要維護女主人的尊嚴,他去了廚房,把香姐領了出來,說︰「駱太太,香姐說,這是駱大小姐特意要的。」
駱明妍在旁邊一听,是駱明珠要的,馬上尖聲尖氣地叫道︰「你這笨豬,爸血糖高,不能吃甜食,你懂不懂啊?」
明珠正色對明妍說︰「明妍,大家閨秀要謹言慎行。你是我妹妹,你管我叫豬,你又是什麼?」明珠用詞嚴厲,但態度卻溫和有禮,完全是姐姐教育妹妹的模樣。當著駱鴻峰的面,章文佩也說不出什麼來,明妍也被堵上了嘴。
鎮唬住明妍後,明珠又含著笑,對駱鴻峰說︰「爸,對不起,我不知道您不吃甜點。」
駱鴻峰說︰「沒事兒的,明珠,你喜歡吃就吃吧。」
章文佩則在一旁附和,說︰「是啊,明珠,這不怪你,你多年在國外,你爸血糖高你當然不知道……」她故意強調明珠過去幾年一直生活在國外,不了解駱鴻峰的生活習慣,似乎在影射明珠不夠關心父親一樣。隨後她又說,「家里的餐桌上從不上甜點,這已經是條規矩了。問題是香姐——大小姐不知道,你應該知道啊?」
章文佩說著,忽然嚴厲地看向香姐——她沒想到,已經打壓過眾人了,可還是有人敢故意跟她作對,明著跟駱明珠示好。
香姐自知做錯了事,低下頭不語。
明珠笑著擺擺手,在一旁解釋說︰「不怪香姐,是我嘴饞,跟香姐要的。我既然要了,她哪能駁我的面子,直說不做?」隨後她又笑著對駱鴻峰說,「爸,香姐的點心做得確實出眾,我很欣賞她。」
駱鴻峰也不想讓章文佩在一家人吃飯的時候教訓佣人,于是故意笑著說道︰「你欣賞她好辦,等哪天等你嫁人,我就不陪送你別的東西了,只要把這位點心師傅的雇工合同送給你就行了。」
明珠笑著回道︰「爸,如果別人知道你陪送我的是個點心師傅,就怕人家以為我是個吃貨,沒人肯要,你要養我一輩子了。」
明珠的話,把大家逗得都笑了起來,剛才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了下來。連嚴譽和香姐的面色都輕松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