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太說自己不想參加慈善拍賣晚宴。宋連城勸母親說︰「媽,你就參加一回吧,請柬都送到家里來了……」又對大家說,「我想改變一下思路,我們不參加拍賣,而是把我媽這些作品拿到晚宴上義賣。」他指著架子上的布藝作品,又說「你們看這架上的作品,都挺精致的,如果賣的話,也算物美價廉。」
宋太太笑道︰「如果沒人買,我們可丟大人了。」
孟素臣在一旁說︰「我有辦法——我們可以事先找幾個托,沒人買,就自己買回來。」
大家都笑了,但不得不承認,素臣這餿主意,其實還真是個辦法。
這時,談話才進到正題。宋太太對明珠說︰「如果真要做義賣品的話,我不想拿從前那些舊的作品,我想做幾樣新東西。素臣改造的那種布老虎挺有意思的,我想多做幾個。還有去年我收集了不少野菊花,今年又從新疆那邊買來不少薰衣草,可以做幾個加了這些香花花包的抱枕。」
明珠邊听邊點頭——表面上是很贊同,但是實際上,她對這些無關大雅的事情,其實是在不置可否。
宋太太忽然對她說︰「明珠,我听素臣說,你在巴黎學過藝術,上次穿的那件衣服,就是你自己設計的。那樣式挺別致的,你能不能幫我設計幾個抱枕的花樣?」
「沒問題。」明珠滿口答應。
「我書房里有畫畫的工具,你跟我來吧。」宋連城在旁邊說,邊說邊殷切地看著明珠。
明珠不由抬眼看了宋連城一下——莫非宋太太請她來設計花樣只是幌子,其實是宋連城想見她?但是明珠沒有多說話,她跟著宋連城來到他在二樓西側的住處。這里也是里外間的套房,外面是書房,里面其實是宋連城的臥房。
明珠偷笑了一下,他竟然把自己引到他的臥室里來了。要知道,在玉成國,如果一個男人引一個女人進自己的臥室,就跟在中國古代,一個女人領著一個男人進到自己閨房里一樣。
明珠忍著笑,悄悄打量著房里的布置。南面和西面都是大大的窗戶,所以光線特別好。東面和北面則擺著幾只高大的書櫥。透過櫥門上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書內容很雜,有小說歷史,也有軍事科技。當然,這些都是這個時代的男孩子們感興趣的東西。
「你不是學法律的嗎?怎麼沒有什麼法律方面的書。」明珠既然知道畫設計圖只是借口,所以她並不忙著開始工作,而是站在書櫥前瀏覽著宋連城的藏書。
「其實,我不太想學法律……」宋連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想學經濟,或者是學習怎麼管理企業,我想當個企業家。」
「為什麼啊?學法律很好啊,律師也是個受人尊敬的職業。家父對宋伯伯是很敬重的。」明珠說。
宋連城嘆了口氣說︰「律師這個行業,做到家父這個地步,已經算是不錯了,有自己的事務所,也有固定的大客戶。可終究還是別人的工具、受人牽制……」
明珠笑了笑,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世上有誰是可以活得無拘無束呢?就算是帝王,也有說出不的苦衷……」說到這里,明珠覺得仿佛重回前世的皇宮。她和傾城相依相偎,低聲傾訴著衷情,「傾城,在我心中,你總是與眾不同的。」她這樣告訴他。但是,她是帝王,她有需要盡的責任和義務,她也不能太冷落宮中其他的嬪妃……
一抹午後的陽光,從西邊的玻璃窗里照進來,靜靜地傾泄在兩個人的肩頭。兩人各自想著心事。一股莫名的情愫,就在兩個人的心中無聲的流淌,沖蕩著他們的心靈。但是他們誰都沒有說話,他們一起看向書櫥里的書,似乎想從那一排排書脊里發現書中的奧秘。
宋連城不敢輕舉妄動,是因為他還沒有褪去少年的青澀。而明珠則忌憚著這個世界的道德觀。
明珠的記憶又回到了前世。
她記起那年,她去秋林城做勞軍的欽差,到達後的當天晚上,人們就把「天下第一美人」傾城公子送進了她的行轅。那時她還沒有登上皇位,處處提醒自己要謹言慎行。皇帝可以封自己做皇太女,也可以隨時把自己貶成庶民。
所以,雖然傾城公子確實美得令她心動,可她不敢放縱自己的。誰知道底下人的這個舉動,是純粹的獻媚討好,還是另有陰謀?如果有人上奏一本,說自己在勞軍的行程中,收了一位絕色美人,皇帝會怎麼看自己?會不會認為自己迷戀美色,不堪重用?
而且,他現在只有十四歲,實在太小了!明珠打心里就有幾分憐惜和舍不得。她願意等他再長幾年,等到十八歲,或者是二十歲。「再等幾年……」明珠對自己說。等自己坐穩了皇位,整個天下都是自己的。不要說天下第一美人,天下第一到第十的美人,都是自己的。
于是當晚,她只留傾城吃了一頓飯,下了一盤棋,便親自送他回到了城守府——傾城公子,是城守大人的幼子。
明珠從城守府出來時,城守大人恭敬地送到府外。明珠看到,小傾城躲在當時任城守的母親身後,悄悄地看向她。他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長長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樣,忽閃忽閃的,真是可愛極了。
她沖他微微一笑,他則害羞得馬上垂下了頭……
那一刻,她打定了主意,他一定是她的,早晚都會是她的。只要等到某一天,等他長大成人,等她登上九五之尊。
「你喜歡用什麼工具畫畫?我幫你把畫筆準備好……」宋連城說。他打開旁邊的一只小櫥子,尋找畫畫的工具。
明珠停了一下,說︰「我喜歡國畫工筆,給我找只勾線筆吧。」
「好啊。我小時候學畫,什麼類型的畫都學過,雖然我哪樣都沒學會,不過我這里什麼樣的工具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