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上官雲楓正在自己房間里看書,忽然听到有人敲門。開門一看,竟然是齊俊逸。
齊俊逸的樣子有些古怪,他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就像失了魂一樣。他走進來,什麼都沒說,站在房間當中,兀自發楞。
上官雲楓在他身後關好房門,提醒說︰「阿文,坐下吧,我給你倒杯玫瑰花茶。」
齊俊逸的面上仍是沒有任何表情,也沒說話。不過他听到了上官雲楓的提醒,自己走到旁邊的一張圈椅坐下。
上官雲楓倒了一杯玫瑰花茶,放在椅子旁邊的高腳茶幾上。
隨著茶杯里不斷升騰的熱氣,一股玫瑰花的芳香慢慢飄逸出來。大概是香味吸引了齊俊逸的注意,他偏過頭,看向那只茶杯……不過他似乎仍舊沒有回過魂來,眼楮里還是一片虛空。
上官雲楓在另一張圈椅上坐下。也許是出于他的職業習慣,坐下前他挪動了一下圈椅的位置,使自己的座位跟齊俊逸的座位擺成九十度夾角——這正是他平時給病人做咨詢時的角度……隨後,他撫著自己手指上的白金戒指,默默地打量著齊俊逸,靜等齊俊逸主動開口。
齊俊逸看著茶杯,出了會兒神,才緩緩說道︰「雲楓,還記得上一次的治療嗎?當時我跟你說,我的病可能已經好了……因為我遇到了一個非常特別的女人,她美麗聰慧、氣質高貴。自從遇到了她,我似乎擺月兌了那個夢魘,我覺得自己對女人開始有了興趣,甚至可以做到有些迷戀。」
雲楓輕輕地點頭,沒有打擾齊俊逸的敘述。
齊俊逸繼續說道︰「可是,我後來又遇到了一個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崩潰了,就像苦心經營多年的城堡,傾刻之間,突然崩塌……」
齊俊逸的表情變得很痛苦,他雙手緊緊地抓著圈椅的扶手,似乎要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要崩潰。
上官雲楓沒有說話,因為有時候,人們只是需要一個傾听者,听他們發泄出自己的情緒。
但是,齊俊逸不想讓上官雲楓只是傾听下去,他看向雲楓,說︰「雲楓,當年你在馬洛教授手下做學生的時候,就開始幫我做治療,已經有兩年多了吧……你能解釋我現在的這種情況嗎?。」
「阿文……」上官雲楓輕輕地喚了一聲,他的聲音里有淡淡無奈。他沒有正面回答齊俊逸的問題,只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治療過程中,病情出現反復,是很正常的情況。」
「不如果他不出現,一切都會朝著良好的方向發展;可是他出現了,以前的治療完全前功盡棄」齊俊逸的情緒有些激動,「我是不是應該恨他,非常恨他?」
上官雲楓伸出手,在齊俊逸的手背上溫和地拍了兩下,試圖緩和他的情緒。他柔聲勸道︰「阿文,別這樣。病情反復的原因很復雜,他也許只是個誘因,並不是決定性的因素……你不必太糾結,可以嘗試把他的俊美,當做藝術品來欣賞,而不是與性的取向發生聯系。」
「當做藝術品?確實,他美得像朵夏日玫瑰,但是玫瑰花並不會讓我產生沖動……」齊俊逸說到這兒,忽然停住了,他猛地看著上官雲楓,問︰「你知道他是誰?」
上官雲楓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說︰「我猜的。」
「那你也知道我喜歡上的女人是誰?」
「我早就在想——在你的身邊,似乎沒有別的女人比她更出眾,可以讓你如此傾心。」
「對不起,雲楓」齊俊逸叫了一聲,他感到很緊張。
「沒關系,喜歡上她的,不止你一個。」雲楓雲淡風輕地說。「而且,你喜歡她,是在我向她求婚之前……說起來,你比我更有資格追求她。」
齊俊逸並不太相信雲楓的話,他定定地看著雲楓,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忽然,他哂笑了一下,說︰「當然,你不會因為我吃醋,因為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事實上,我也沒幻想過娶她為妻。但是,」他停頓了一下,說,「我想過要跟她談場戀愛……」
齊俊逸深情回憶道︰「還記得,‘帝明珠’即將發布的時候,我每天輔導她T台走秀,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十分鐘,可那是一個愉快的時間段。以前,從來沒有人可以讓我這樣,願意浪費自己的時間去陪伴,還不會覺得厭煩……」
上官雲楓點頭附和,就是在那個時期,齊俊逸興奮地告訴他,他認為自己轉變過來了
齊俊逸敘述那段愉快經歷的時候,面上放著光彩,真像一個墜入愛河的男人。但是緊接著,他的面孔痛苦地扭屈起來︰「可是,就在‘帝明珠發布會’舉行的那天晚上,她的‘小愛人’出現了他的容貌太出眾了,俊美得不像凡人……當時,我幾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看到他倆親昵私語,嫉妒得發狂,想沖過去把他們拆開來
最要命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嫉妒哪一個,是他?還是她?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我先是愛上了那個女人,後來又迷上了她的男人即使到現在,我仍然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在吃醋,因為我對他們兩個,都很迷戀
天啊,這真是太可怕了……」
說到最後,齊俊逸低下頭,把臉埋在自己的雙手中,這是一種下意識的駝鳥式的自我保護動作。上官雲楓知道,齊俊逸的內心確實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雲楓無聲地嘆了口氣,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
雲楓的沉默,讓齊俊逸感到不安。他捂著臉說︰「雲楓,你為什麼不說話?是覺得我太可恥,還是因為我這樣談論你的未婚妻,讓你很生氣?」
上官雲楓搖頭,說︰「我沒有生氣,也沒有覺得你有什麼錯。其實我很感謝你,因為你的事牽扯到了我,可你卻仍舊可以信賴我,把你的心里話都講給我听……」他停了一會兒,又忽然說,「我只是在想——我們幾個人這樣糾纏不清,也許真就是因為前世結下的因緣?」
「前世?」齊俊逸莫名其妙,他抬頭看向上官雲楓。
上官雲楓無奈地搖搖頭,明珠的情況,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忽然,他問齊俊逸︰「阿文,你相信人有前世嗎?。」
齊俊逸聳聳肩,說︰「我不知道,也許有吧。」
「你可曾想像過你前世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齊俊逸思索了一下,苦笑道,「說不定是做過什麼錯事吧,才讓我今世受這種痛苦……你知道,我很想像個正常的男人一樣,喜歡上一個女人;就算找不到喜歡的女人,游戲花叢、玩笑一生也好。可是無論哪種,我都做不到」
「做錯過事?」雲楓不能認同,他自嘲道,「那我又做錯過什麼,偏偏讓我的腿成了這個樣子?我很想忽視自己這個缺陷,也讓別人忽視這個缺陷……可是不能否認,它確實讓我覺得自卑。」
說到這兒,兩個人同時陷入了沉默。上官雲楓自己現在也有一個解不開的結,他哪還有力氣幫助齊俊逸?
第二天一早,不等大家起床,齊俊逸就整理好行禮,悄悄離開了景明苑——既然宋連城要來,那他必須得走他不想跟宋連城正面接觸,因為他怕自己哪天失控,做出不可原諒的事情……明珠,是他的救命恩人啊其實,只要想到她不顧一切地飛身救他,就已經開始讓他的天平,在她和宋連城之間,更偏向她一些。
明珠起來後,听說齊俊逸悄悄離開了,非常不高興。
她想讓小趙把齊俊逸找回來,卻被上官雲楓攔住了……等大家都去上班後,屋子里只剩下雲楓和明珠,雲楓說︰「阿文在這里住得不舒服,讓他回家自由幾天也好。雖然你是為了保護他,但他很快就要去紐約出差,你一樣不能時刻看著他。」
明珠沉默了一會兒,說︰「是我自欺欺人——現在通信手段這麼發達,就算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也控制不了他。雲楓你不知道,其實我讓他跟著我來住,目的只有一個,我想徹底斬斷他和那個人的關系……」
「什麼人?」上官雲楓好奇地問。
明珠說︰「上次我說過,我懷疑有人給齊俊逸騎的馬做了手腳……表面上,因為沒有從馬身上查到任何線索,我沒有深追下去;但實際上,我已經鎖定了目標——我們去的那家俱樂部,馬房里采用了很多先進科技,比如說,隱蔽的監控攝像頭……後來我們回看錄相,基本上掌握了當時發生的一切。」
「你們發現了什麼?」那匹馬中的毒,與上官雲楓當年中的**,藥性相似,所以上官雲楓很關心調查進展。其實,這也是他搬到這里來住的一個原因。
「當我和馬場經理選馬的時候,有個人出現在了齊俊逸的身旁。他們兩個在‘黑鳳’的格欄前停留了好久,似乎在爭論著什麼。後來,我和齊俊逸離開馬房,去休息室換衣裳,那個人又出現了——他直接走到‘黑鳳’的格欄前,伸出手,給‘黑鳳’喂了什麼東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