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爹?誰惹你生氣了?」
「還能有誰,那些送聘禮的,他們……」
「哎,妹夫、妹夫!稍安勿躁,這里還有客人了!雲舒,這位是……?」舅舅攔住老爹,看看方氏問雲舒。
「哦,舅舅,這是我干娘,跟我們家來往十幾年了,跟小姨關系也好,不是外人,有事兒盡管說吧!」
「這個……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有人來給小妹下聘,想娶小妹過門兒!我看那戶人家家底殷實,也挺有誠意,一下子就送來這麼多東西,還承諾只要小濤兄妹倆改了姓,他們會把兩個孩子當親生的一樣,分家產、陪嫁妝。
我覺得……小妹和離這麼久,一個女人家帶著兩個孩子也不容易,不如…咱們先問問小妹,要是她自己願意的話,咱們也不阻攔,你說是吧,三妹夫?」
老爹冷哼一聲偏開頭,雲舒奇怪的打量舅舅,舅舅明顯有些心虛,呵呵干笑兩聲︰「雲舒啊,客人來了,還不快請人家坐坐!」
「舅舅,那下聘的是哪戶人家啊?」
「呵呵,就是咱們雲霧城的四大家之一,城南張家!」
「城南張家!」雲舒驚訝的捂住嘴,這麼巧!中午在縣衙時還跟陳軍商量怎麼找人來著,下午人家就自己送上門兒來了!
「是啊!雲舒也知道吧?那城南張家可是咱們雲霧縣的大家,家里產業遍布各地,連外省都有生意。小妹要是能進得張家門,這後半輩子,她和兩個孩子就吃穿不愁了!」
雲舒看看老爹,事情應該沒那麼簡單。小姨被個男人莫名其妙打得頭破血流是全城皆知的事兒。現在還沒找到行凶者,剛有點兒線索,張家就來,莫非他們做賊心虛?或者想以這種方式私了?
「舅舅,來下聘的除了送聘禮的幫工挑夫和媒婆外,可還有其他人來?」
「有啊,張家的二管家也來了!你看,這禮單是那二管家親自送上的!」舅舅遞過來一張大紅喜帖,雲舒翻開看了看。果然是大手筆,光金銀就有幾百兩之多,小姨一個和離過又有孩子的婦人。又不是豆蔻少女,不管多有姿色,這禮單明顯都太重了!
雲舒合上禮單︰「他們可否知道小姨現在傷重,不能起床?」
「知道知道,他們說只要小妹身體受得住,隨時可以選吉日過門兒!」
老爹忍不住了,一下子站起來︰「雲舒,別听你舅舅瞎說,那二管家說了,打你小姨的就是他家二公子。說什麼他家二公子喜歡你小姨多年。早就想迎娶過門,這次是不小心誤傷,為了補償才來下聘的!
大哥,小妹跟那男人話都沒說兩句就被打成這樣,要真過了門。還有命在啊?你怎能糊里糊涂接下聘禮了?難道真要小妹帶著滿身傷嫁過去?咱娘回來你怎麼交代?」
雲舒聞言又驚又怒。眯起眼瞪著舅舅︰「舅舅,這聘禮是你接的?」
舅舅紅著臉手足無措︰「我…我……。當時你和三妹夫都不在,你小姨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我看那媒婆和二管家對咱們都畢恭畢敬的,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這麼把小姨給賣了?舅舅,你幾年前惹的事兒,外婆還沒消氣兒了,怎麼現在又犯?你難道真想一輩子不回去了?」
舅舅慌了︰「我…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小妹…小妹都和離這麼久了,我…我也是為她好啊!雲舒啊,雲舒,舅舅知錯了,你一定得幫幫舅舅,要不…要不你外婆和姨姨們非生吞活剝了我不可!」
雲舒瞪他一眼,一坐到石凳上生悶氣。方氏過來拍拍她肩膀道︰「雲舒,別著急,事情還沒定了,咱們先弄清楚事情緣由,再想對策!總有辦法解決的!」
雲舒垂眉想想,說得也是,至少現在可以確認打小姨的人就是城南張家的二公子,如此也省了不少功夫。仔細想想小姨的回述,再看這禮單,那張家二公子愛慕小姨並誠心娶小姨過門應該是不離十的。
按世俗的眼光,小姨這種尷尬的身份,能有對她如此死心塌地的男人,這男人又家底豐厚,願意接受她與前夫的子女,小姨不僅該立刻應下,還要燒香拜佛感謝佛主了!
但老爹的話更有道理,這男人跟小姨沒關系都能下此狠手,過了門兒一不順心不一巴掌拍死小姨才怪,到時候你哭都沒地方哭去!不管那男人是不是真心愛慕小姨,雲舒覺得這男人不是神經病就是虐待狂、變態,絕對不能嫁,不過最後做決定還是小姨本人。
雲舒冷靜片刻,跟舅舅問起張家下聘的具體細節。據說張家是下午未時中刻來的,那時雲舒正在縣衙,老爹在奇味齋,院里除了幫忙的婆子和小蝶外,就只剩舅舅和小康。
來者有兩個媒婆、一個二管家,還有一串抬著聘禮的家丁。一行人從南門進城開始,便一路放著炮仗 里啪啦熱熱鬧鬧的走成一串直到小姨家門口,如此自然引來圍觀者無數,大家探頭探腦打听消息,兩個媒婆笑呵呵的一邊發喜糖喜錢,一邊舌燦蓮花夸贊張家二公子和小姨乃是天生一對雲雲。
那麼多人圍在小姨家巷口,舅舅不得不把他們迎進門。舅舅是個耳根子軟的,兩個媒婆 里啪啦一陣說,二管家又給他和小康塞了兩個銀錠子,他就被人家糊弄得雲里霧里,糊里糊涂收了禮單和聘禮。
等抬聘禮的家丁全都退出去,舅舅送媒婆和二管家到巷口時,正好遇上聞信趕來的老爹。老爹感覺不對,當即就把二管家拉回院子去。
老爹問清緣由,推說小姨現在受傷,多有不便,暫時不考慮親事,並請二管家將聘禮帶走,二管家卻不肯,推得急了便說出那句無論小姨傷成何樣,只要她願意,張家隨時可以迎娶過門。
老爹听出不對,多番逼問,二管家才委婉道出他家二公子愛慕小姨已久,前幾日本想告白,小姨卻驚聲尖叫,張二公子一時慌亂才失手傷了小姨,所以他們張家願意負責到底,不管是賠錢還是迎娶,他們都可以答應,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小姨這邊撤了狀紙。
老爹一拍桌子道︰「更可恨的是,那二管家看著恭恭敬敬,話里話外卻是說你小姨非嫁他張家不可,否則他們就把你小姨跟他家二公子的往事散出去,到時候你小姨打贏官司也沒臉出門!
雲舒,你說說,你小姨何曾跟那張二公子有過什麼往事?哼,我看那張家純粹是血口噴人,他們敢亂說咱們再去告她毀人清白!」
雲舒怔愣片刻,想起小姨先前的回述,小姨確實認識那人,這點孫武以前那些酒肉朋友都可以作證。張家若事先買通那幾個家伙,公堂上倒打一耙,到時候小姨豈不是要身敗名裂?這年頭沒事都能被人家說出事來,何況那張二公子確實糾纏了小姨這麼多年!
雲舒心下為難,皺眉不語,舅舅看她這樣子,試探著道︰「三妹夫啊,這事兒…事關小妹名節,咱們不能只顧一時出氣!小妹的名聲壞了,她兩個孩子怎麼辦啊?要不……咱們再好生商量商量,等大妹到了問問她的意見如何?」
對了,都這麼久了,大姨那邊早就送了信兒,怎麼現在還不見人了?
幾人爭論一番,老爹覺得既然找到了真凶,就該去官府告狀,讓官府拿人過堂公審,該怎麼判就怎麼判,那些聘禮必須立刻還回去以免落人口實。
舅舅覺得張家很有誠意,聘禮這麼重就是看重小姨且確實有悔過之意,如果鬧上公堂對小姨名聲有礙,對兩個孩子以後嫁娶也有影響,不如私了。那聘禮嘛,就當張家的賠罪禮不用送回。
因為他們都不知道小姨跟那張二公子的過往,雲舒本是偏向老爹這邊的,但舅舅說得也有道理,既然一時做不了決定,不如暫時擱置,明天一早把大姨接來,看看她怎麼說?小姨那里未免影響她養傷,暫時不提。
大家意見一致後,就是如何存放聘禮的問題,這些東西都很貴重,肯定不能就這麼放在院中,現在天色已黑盡,送回張家也不可能,于是大家把幾個箱子抬到了舅舅和老爹住的客房之中,一邊四箱,共八箱。
晚上,雲舒給小姨喂了藥,又陪她說會兒話,便在小姨房中臨時搬來的床上睡下。半夜,她睡得正迷糊之際,感覺一陣搖晃,小蝶把她從被窩里拔出來,低聲道︰「小姐、小姐,不好了,院子招賊了!」
雲舒一下子坐起來,仔細一听,外面乒乒乓乓正打得熱鬧。她跳下床沖到窗邊,輕輕開了一條縫兒,好家伙,十幾個黑衣人手拿大刀把老爹舅舅和伙計們逼到了客房門口!
大刀反射的白光晃得她一陣心驚,眼看著伙計們一個個受傷倒下,雲舒顧不得其他,大喊一聲︰「爹,舅舅,快離開客房門口,讓他們搶!」
老爹把一根扁擔揮得虎虎生風,一邊跟黑衣人對打,一邊大喊︰「雲舒,回房…啊~~」
老爹一步留神,肩上挨了一刀,鮮血頓時涌出,雲舒嚇得大聲尖叫,慌亂的抓了個東西就往賊人身上砸去!
那人後背挨了一下,回頭看到雲舒,拎著大刀沖過來就要砍!雲舒趕緊縮頭關窗,大刀嘩啦一下穿過木格子刺進來,第二刀、第三刀……結實的木格窗戶幾下就被大刀砍得稀爛!
眼看賊人就要沖進來,雲舒和小蝶連連後退,突然賊人一聲悶哼, 一下倒了下去,再看窗口,何時多了個高大的灰色身影。(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