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順子勸服雲舒後,帶著她在梅園中逛了會兒,再回到十妹隱居那小院兒時,大姐和大嫂已經帶著慶兒進了小院兒,她們正坐在院中,徐姨娘低頭肅立在一旁,而十妹屋里也已經安靜下來。
二人攜手走進院子,慶兒立刻跑過來興沖沖的拉著小順子道︰「二舅,我發現那邊有個水潭,那水清澈見底,下面好多魚兒在游,咱們去抓魚吧?」
大姐板著臉道︰「慶兒,不得無禮,你二舅要照顧你二舅母,快過來坐下。」
慶兒不滿的嘟起嘴︰「母親和大舅母照顧二舅母不就好了嗎?二舅,去吧去吧!」
雲舒看這院里全是女人,十妹需要靜養,慶兒在這兒鬧騰也不好,便對小順子道︰「相公,你去吧,我就跟大姐大嫂在這兒坐坐,你早些回來就是。」
慶兒一陣歡呼,興沖沖的拽著小順子的手硬是把他拖出院子,雲舒笑眯眯的看著他們走遠,再回頭,身邊已經放了一把結實沉重的大木椅,大姐道︰「二弟妹,你快坐下歇歇吧,累著了二弟又要怪我了。」
雲舒不好意思的笑笑,扶著椅子坐下,眼神自然而然的瞟向十妹屋子,然後轉而對大姐大嫂微笑著點點頭︰「大姐、大嫂,你們到了許久了吧?」
大嫂道︰「沒有,我們也才到,剛剛坐下,還沒來得及說話,你就來了。二弟妹,你不是說先來看看十妹嗎?怎麼反而到外面去了?」
「我方才已經來過一趟了,相公說帶我出去逛逛,順便接你們一下,沒想到你們先過來了。」
「哦?是嗎?你見過十妹了?她怎樣?傷好了嗎?」
「這個……」雲舒猶豫的看向徐姨娘,徐姨娘道︰「大小姐、大女乃女乃,煙兒她傷勢比以前好了許多。方才跟二女乃女乃說了會兒話,興許是累了,才剛睡過去,早知道大小姐和大女乃女乃要來,妾身就讓她多坐會兒,可惜……要不……我現在去把她叫起來?」
徐姨娘說得多為難的樣子,明顯是不想叫醒十妹,她的心情雲舒也能理解,就是不知大姐和大嫂怎麼想?
大嫂見之趕緊道︰「不用不用,十妹休息要緊。我們本是來寒山寺拜拜菩薩,求菩薩保佑家人平安的,順帶來看看十妹而已。定不能擾了她養傷,徐姨娘辛苦了,您也坐吧!」
徐姨娘推辭幾句,並留意著大姐的臉色,直到大姐道︰「行了。你也坐吧!」她才謝過,低頭側身只坐了一半。
院中眾人沉默片刻,大姐道︰「十丫頭怎麼受的傷?」
徐姨娘抬眼一下又趕緊垂下,站起來應道︰「回大小姐,我那幾天身體有些不舒服,煙兒說沒兩天就要進宮了。以後要回來一趟不容易,想盡盡孝為我熬一次藥。然後她帶著兩個丫頭去了院子里,親手洗了藥罐。放上藥材,又親手生了火。
先前明明都好好的,熬了小半個時辰,眼看都快好了,她想去揭蓋子看看。不知怎麼就把一罐子滾燙滾燙的藥給打翻了,那爐子也跟著翻了。好死不死又正好全灑在她身上!我可憐的煙兒,好好一個人,莫名其妙就……就……」
說到這里徐姨娘已經泣不成聲,用手帕捂著臉嗡嗡的抽泣︰「老天爺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你要報應也該報在我身上,煙兒她……她才剛及笄啊!」
徐姨娘哭得身子漸漸向地面癱軟下去,她的兩個丫鬟趕緊扶住她,同時也跟著抹淚。雲舒看得一陣唏噓,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兒。
好一陣過後,等徐姨娘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大姐道︰「徐姨娘,你也不必太過傷心,本宮回去就叫人傳話下去,遍尋天下名醫,總能找到幾個能人異士,說不定就能把十丫頭的傷給治好了。這段時間你好好安慰她,讓她好好休養,靜心等待,一有好消息本宮就派人上山來傳話兒,知道嗎?」
徐姨娘聞言趕緊擦擦眼淚,站起來跪到大姐面前,用力磕頭兩下︰「大小姐,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母女永世不忘,來世賤妾願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德!」
「行了行了,十丫頭好歹也算是跟我有血緣之親的妹妹,幫她找個大夫而已,算不得什麼大恩大德,你起來吧,不必行此大禮。」
徐姨娘依然用力磕頭幾下,再三謝過後才在丫鬟的攙扶下爬起來坐好。大姐轉頭看看十妹屋子方向,想了想道︰「徐姨娘,十妹的傷勢到底如何?你說與本宮听听看。」
一提這個,徐姨娘又有些哽咽,斷斷續續道︰「她……她……她整張臉都……都……」
雲舒也回頭看看十妹屋子方向,見徐姨娘難過成那樣,這個問題有些像在傷口上撒鹽,于是雲舒道︰「大姐,我知道有位怪醫最擅長植皮易容之術,我還親眼見過他治好一位燒傷嚴重的病人,相信治好十妹的傷也不是不可能,只可惜一年與之多前別過後便不知其下落,大姐能否幫忙把他找來?」
徐姨娘聞言立刻坐直身子,眼淚汪汪的望著雲舒︰「二女乃女乃,您……您說的是真的嗎?我……賤妾求二女乃女乃、求大小姐一定要救我煙兒一命,求你們了!」徐姨娘說著說著又滑到了地上跪下磕頭,雲舒趕緊招呼丫鬟們把她扶起來。
大姐所有所思的看向雲舒,雲舒對她眨眨眼,她想了想點頭道︰「只要你知他容貌特性,能畫出畫像來,相信找出這麼個人並不困難……」
幾人又商討了一番如此尋醫醫治,像說好了一般都不再提十妹傷勢之事,也沒再提進去親眼看看十妹。如此一直坐到半下午時分,小順子帶著慶兒回來,幾人見十妹還未醒來,便囑咐徐姨娘幾句後一起離開了那座小院兒。
路上,雲舒將之前見到十妹時的狀況告訴大姐大嫂,大姐了然道︰「原來如此,難怪我一問徐姨娘十丫頭的狀況你就打岔,雖然听說她傷得挺重,沒想到會嚴重到這種程度!唉,當真是可惜了!」
大嫂也眉頭緊皺︰「怎會這樣?那麼好的丫頭!二弟妹,你說的那個怪醫是真的吧?」
「當然,這種事情怎能瞎說。」
「那就好,唉,如此也有個希望不是。」
雲舒長嘆一聲︰「唉,我看她那傷勢,還有她現在這狀態,先不說能不能找到巴先生,即便找來,她也未必願意配合醫治;即便醫治,如此嚴重的傷,就算巴先生也未必能有十成十的把握啊!唉!」
大嫂詫異道︰「二弟妹,你不是說你曾親眼見過他治好的病人嗎?怎會……」
大姐道︰「行醫這種事,誰能有百分百的把握,治得好是萬幸,治不好也是情理之中,我看這一切都是命,咱們盡咱們的人事,結果到底如何就看天意了,唉!」
雲舒和大嫂默然,目前也只能這樣了。
一行人從西山下來,坐著馬車踏著夕陽緩緩回城,從西山到西城門一路筆直平坦,感覺在山腳似乎就能看到京城的西城門一般,走起來卻要不少時間。
那官道兩邊是一望無際的田莊樹林,雲舒正靠在小順子身上小憩,車窗的簾子挑起半邊,以便他們觀賞外面的田園景致。
半夢半醒間,雲舒听聞一陣馬蹄聲如敲鼓一般轟隆轟隆由遠及近,當真吵人得很。她皺眉睜眼坐起來往外看,是一群身穿鐵甲之人在策馬急奔,瞧他們路過之後那滾滾塵煙,難怪聲音這麼大!
雲舒皺眉道︰「這些人干什麼這麼著急啊?就不能慢點兒跑嗎?」
小順子也往外看了一眼,他原本沒怎麼在意,淡淡道︰「別管他,多半是……」他突然停下,再轉頭看向窗外,目光隨著那一隊人緩緩移動,直到他們從馬車邊虎嘯而過,他才收回眼神垂眉做思索狀,雲舒狐疑道︰「怎麼了,小順子,有什麼不對的嗎?」
小順子抬眼盯著雲舒看了會兒,繼而抿嘴笑笑︰「沒什麼,娘子,你看大姐和大嫂還有慶兒都跟咱們一起來,今兒還是不去城東宅子了吧?」
雲舒看看天色,離關城門最多只剩一個時辰了,原本打算回來的早的話,就帶大姐大嫂去那邊坐坐,順便看看老爹,現在看來不可能了,沒辦法,只能這樣了。
小順子沉默片刻,突然道︰「雲舒,你……」
「啊?什麼?」
小順子盯著她看了會兒,又搖頭笑笑︰「沒什麼,我是說你現在身子不便,還是少出門的好,這段時間大姐在家里,你就暫時住在家里吧,還是別去東郊宅子了!那邊畢竟有些偏僻,萬一有點兒事兒跑來跑去也麻煩。
你要是想爹和二毛了,我明兒個就派人去把他們接到府里來住如何?」
雲舒詫異的望著他︰「小順子,你今天怎麼突然變得婆婆媽媽的了?二毛不是在聚賢書院念書嗎?難得回家一次,你怎麼接他回來?」
小順子想了想,笑道︰「也是啊,那……等他休假的時候我把他接回來,不管怎樣,從現在開始到你生產之前,我希望你好好待在家里,哪兒也別去,我會拜托大姐一直住在府上照顧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