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著柳姨娘歇斯底里的問話,老夫人心頭不由得有些嗤之以鼻。
愛算什麼?女人若是沒有足以立足的東西,便是再愛的男人也無法給予你一切。更何況,為了一份所謂的愛便蒙蔽了所有的理智,著實是愚不可及。
老夫人在心底嘖嘖了兩聲,虧得她先前還以為柳姨娘是個聰明人,卻沒想到是個最愚蠢的傻子。
想到這兒,她不由得覺得有些無趣,同一個傻子計較,再如何高明的手段也顯不出高明,只能無趣。
到如今,對于柳姨娘,她只覺可悲又可憐。正正是如同老祖宗們所說的那些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而反過來亦如此,可恨之人未必不是可憐之人啊。
如此執著于一個男人所謂的愛情有什麼意義呢?
看著眼前狀似癲狂的柳姨娘,老夫人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也許人也只有在太過年輕的時候,才會對男女之情想的過于美好罷。想要一個男人鐘情于一人,沒有別的女人環繞在旁,這簡直就是痴心妄想。不說男人自己,便是婆家也不會有一個同意的。
而柳姨娘,不過是個過于執著又看不清的傻子罷了。
興許看得清,只是不願意接受。
听到柳姨娘那全盤認下的話,洛老爺抓著她的手,滿眼通紅,也不知是被氣的,還是過于悲痛。他緊緊地抓著柳姨娘的手腕,全然不覺自己的力氣有多大,而柳姨娘此時承受著這種痛苦,竟也沒有驚叫出聲,反倒是微笑著如同享受一般。
他看著柳姨娘的眼,一字一句,「宛兒,不要拿這些事出來開玩笑,這樣的後果你承擔不起。」
柳姨娘甩開他的手,滿面含笑,在這個時刻,只覺她已經癲狂。她指著洛老爺的鼻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洛儒生,你裝出這麼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有什麼意思?你當我真的還是當初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女,被你騙一騙就深信不疑了麼?你所說的話,有哪一句是真的?你說你會娶我,讓我風風光光的嫁過來,結果呢?」她扳著指頭,認認真真的數了起來,「你還說你不會讓那個女人生下你的孩子,更不會讓我的孩子受氣,結果呢?你當初說的一樁樁一件件,到如今,有哪一件是兌現了的?你倒是說給我听听?」
看到洛老爺無言以對的臉,她吃吃的笑了起來。
柳姨娘神秘兮兮的對他眨眼,問道︰「你知不知道那個高高在上的郡主,你的正妻,為什麼這麼多年都這麼懦弱?」
她伸出一根手指,「這件事兒我埋在心底很久了,誰都不知道,今兒你是第一個知道的。她之所以這樣,是我恐嚇過她,我跟她說,我在你身上下了一種蠱。若是我出事,你必然會出事,若是我死了,你就會跟著我一起死。所以這些年我壓在她頭上作威作福,她從不敢吭聲,因為她怕,她不敢拿你的命來做賭注。」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因為只有一個人在深愛著另一個人時候,才會如此小心膽怯,才會吞下所有的委屈。那郡主的脾氣你真的知道麼?她在未出嫁的時候所做過的事情,你必然全無所知的罷?洛儒生,你永遠都是這樣,在你眼里女人就是女人,你不會用心。我承認我卑鄙無恥,可是最卑鄙無恥的那個人不是我,逼著她變成今天這樣的人更不是我」
看著洛老爺震動的表情,柳姨娘說著說著,便流下了眼淚。
「她也不過是當初在金鑾殿後頭見過你一眼而已,就義無反顧了,多傻的女人啊以堂堂郡主之尊嫁入洛家,從沒有發過脾氣,沒有用郡主的身份壓過人。為什麼?就因為我說,你喜歡乖巧善良的女人,最討厭的就是仗勢欺人,利用自己身份就無法無天的人。」
柳姨娘指著自己,「她比我更傻,至少我在嫁給你之後就看清了,可是她到現在還是看不清,心底存了一絲奢望。我厭惡她、鄙夷她,可是我更可憐她。因為她堂堂的大韻郡主,竟然活的如同一尾泥鰍,可憐的讓我痛快」
听著柳姨娘的話,洛老爺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老夫人端著茶碗的手微微顫動了一下,茶蓋和茶碗相撞,發出了一聲輕響。
「當初我娘同我說過的,齊大非偶,子非良人。我不信,偏偏就委屈自己嫁過來了,丟盡了柳府的顏面。」柳姨娘這時已經不再笑了,眼神里盡是懷念,「其實我娘待我很好,只是她太過守禮端正罷了。我從小就不愛跟她在一塊,反而更喜歡大娘,當初我娘勸告我,大娘一家功利心太重,我只當她是為了讓我離大娘一家遠一些。可是走到如今,我才知道,娘當初跟我說的那些話,全都是對的。」
柳姨娘坐在地上,眼神漸漸的變得空洞了起來。
「這是個泥潭,進來了就吃不去了,就算勉強爬上了岸,身子上也沾染了一身的泥,洗也洗不干淨。可是只要陷進去了,爬得上去的人從來就沒有幾個,更多的是一步一步走向深處,變成潭底下的一堆枯骨。」
她趴在了地上,握著一只小小的破舊的香囊,如孩童一般哭出了聲。
「娘啊,娘女兒錯了,可是回不了頭啊……」
直到此時,老夫人和洛老爺才明白,為何柳姨娘能如此狠心,這麼多年都不回柳府去看看自己的親人。洛老爺只當她是成了妾室,沒有顏面去面對家里人,所以心中愈發愧疚。可是他沒想到,柳姨娘只是不敢去面對她的母親。對于柳府的其他人,她不甚看在眼里。
他想挪動步子,想抱起柳姨娘,可是他仿佛被人定住了一般,一步也挪不動了。
洛老爺的腦海里不斷的回響著柳姨娘所說的那些話,心中苦澀一片。正如柳姨娘所說,他因為不甚喜歡大夫人,所以從未用過心。不論是大夫人先前的人生,還是她的脾氣。他只當她是天生如此,然而又豈能想到,大夫人竟然為了自己委屈了這麼多年?
他仔細的在腦海中回想著關于大夫人的一切,可是只覺大夫人面目模糊,就連她長什麼樣子他都記不太起來了。他不知道她愛穿什麼料子,不知道她喜歡什麼菜色,也不知道她每月雷打不動去廟里上香,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不敢再想,也不敢再問。
這份從未被察覺到的深情如今被他知曉,他只覺得心中甚為沉重,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洛老爺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柳姨娘說的都對,他看上去深情款款,實際上是如何的薄情薄情的連自己都有些唾棄自己。
在柳姨娘剛剛指責他的時候,他還頗覺委屈,覺得自己這麼些年來為她做的事情著實是不少。可是這麼細細算下來之後,他這般自以為深情的舉動,不知傷了多少人。更別說那被護著的人,也壓根就沒有領情。
洛老爺不說話了,柳姨娘也不說話了,屋子里一片沉寂,老夫人便趁機開了口。
她看向柳姨娘,放下手中的茶盞,「明哥兒和玉姐兒身上的毒……只要你把解藥交出來,這件事情我可以揭過去,給你一條生路。」
「生路?呵呵……生路。」
柳姨娘挑眉看她,「什麼是生路?謀害嫡系子孫的罪名有多大我並不是不知道,你能壓得下去這麼大的一件事兒?在我當初下手的時候,我早就想過會有今天。可是我不後悔,便是後悔,也不會為了這個而後悔。」
她此時已經置生死于度外,言語中頗為不敬,壓根就沒有在乎尊卑上下了。
她指了指自己,「解藥就是我,把我殺了,那兩人便能活下去。我要是活著,他們就算這次活下來了,以後也還是會毒發的。」
柳姨娘看著洛老爺,「只要你把我殺了,就能救回你那兩個孩兒,怎麼?不動手麼?」
看著柳姨娘的眼楮,洛老爺的手漸漸握緊,抿著唇一聲不吭。見他這樣,柳姨娘扯起一抹譏諷的笑意,「你果然還是動心了對不對?也是,一個女人而已,哪里就能比得上兒女呢?」
听她這麼說,老夫人心中對柳姨娘的觀感一降再降,簡直把她等同于痴兒了。
荒唐把自己跟兒女相提並論,這是如何的荒唐再如何愚蠢的女人都應該知道,不該將這些拿出來比較,可她偏偏就這麼做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柳姨娘,心中覺得奇怪,不由得仔細的再看了一眼。
那眼神……老夫人的心中一顫。
柳姨娘的眼神黯淡無光,正如那些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之人的眼神是一樣的。老夫人不由得在心中懷疑,她這麼說,莫不是想一心求死罷?——
很抱歉今天沒有按時,這麼晚才來更新,因為在這邊的房子沒有網線的關系,所以必須出來網吧更新,很囧的……
我一寫完就跑過來了,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