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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管事看著洛青菱面上的微笑,此時方管事心中的感受已經截然不同了。
不過是短短的幾句話而已,那原本被他輕視和不解的人,怎的忽然就變得如此鋒芒必露了呢?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已經無話可說了。方管事嘆了一口氣,「想必六姑娘早已經知道了原因罷?」
洛青菱笑的愈發溫和了起來,指著鄭買辦說道︰「府中每個姑娘每月的脂粉錢是一月二兩銀子,姨娘的也是一月二兩銀子,而大夫人是一月三兩,老夫人是一月五兩。再加上府中其他女眷,例如管事娘子,或者主子們身邊的大丫鬟,加起來可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就算是大部分的丫鬟婆子都沒有這一筆錢,加起來算算,也足以讓府里的奴才們冬日里多添置兩件好衣裳了。」
「這一筆錢,是府中特地為女眷開支出來的,可是卻沒有讓府中的女眷們滿意過,為什麼?」
她看向四周,大夫人面上的表情是疑惑且好奇的,洛雲水則皺著眉頭,而那些管事們,此時看她的眼神已然不同了。
洛青菱掰起指頭開始算了起來,「府中凡是有此貼補的女眷,除了老夫人之外,所采買來的那些胭脂水粉都是次等品。看似是從馥郁齋里買來的上等好貨,可是女眷們用過之後,不是刺紅便是月兌皮,從此不敢有人再用。再則頭油一塊,氣味刺鼻,用了頭癢無比,自然也是不會有人用。簪花則更不用說了,但凡這些東西,都是艷俗難看的東西。女兒家挑剔,如此一來,誰肯丟丑?」
「久而久之,府中的女眷都不用采買來的物件兒,以至于到後來,鄭買辦都不用出去辛苦了,是不是?」
洛青菱十分溫和的對著鄭買辦笑了笑,笑的他一陣心驚。
「而府中那些沒有脂粉錢貼補的丫鬟們,往往會另求王買辦去置辦東西。他為人實在一些,買來的物件兒要好很多。所以到了後來,不止是那些丫鬟們拖他置辦,便是大丫鬟們或者我們這些姑娘們,也都會拖他來置辦。府中女眷只知王買辦,不知鄭買辦,這豈不是一件十分滑稽的事情?」
她的話音落下,屋子里頭一陣沉默。
洛青菱收起笑容,冷冷看了鄭買辦和方管事一眼,「方才王買辦說自己做這事兒已經有十余年,這十余年來,府中那麼大筆的銀錢便是用來養你們這樣的蛀蟲中飽私囊還不夠,還拿著這些錢打著洛府的名義出去放印子錢」
听她這麼說,方管事立時腿軟,跪了下來。而鄭買辦梗著脖子反駁,「六姑娘說這話未免冤枉了好人奴才承認,奴才這些年興許是吞了些銀錢,可畢竟不多。可是奴才還是有良心的,從不會拿了府上的名義出去做那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他撩起衣服跪了下去,狠狠地叩了幾個響頭。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姑娘若是要懲治奴才,奴才罪有應得。可若是姑娘要趁著這個機會誣陷奴才,奴才寧死不從」
印子錢三個字一出來,屋子里的眾人便是一陣震動。
再瞧見鄭買辦這麼堅決又肯定的樣子,眾人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了。不過對于洛青菱的手腕,他們此時已經有些佩服了。
洛青菱這麼些年在眾人的眼中都是一個如大夫人一般溫和良善的姑娘,十分好說話,又怎麼會有人想得到她會有這般的本事?此次初露鋒芒,便已然讓人刮目相看了。
鄭買辦之所以如此嘴硬,是因為他篤定了洛青菱沒有證據。
中飽私囊是一種,壞了洛府名聲去放印子錢又是另一種,鄭買辦在洛府多年,又如何能不知曉這其中的分別?在他看來,洛青菱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查出這些事情,已經是十分難得了。她一個小姑娘不可能有這般手段,必然是後面有人。
想必是柳姨娘倒台之後,老夫人先前還沒開始動手整治,如今借著六姑娘的手整治他們罷了。
想到這,那鄭買辦的心情不由得十分沮喪,覺得這一次已然逃不過去了。
只是原先已經嘴硬了,如今難道還要腿軟求饒麼?他做不出來這等事情,所以也只能梗著脖子了。興許這六姑娘並沒有證據,若是如此,好歹也會有一條生路。
洛青菱緩緩走到他的跟前,對著紫鴛使了一個眼色。
這個時候,紫鴛便從懷中拿出來一堆印著手印的借約。所謂的印子錢,便是借約上頭定明了本息和各期償還的額數,借債人每償還一期本息,由放債人在折子上加蓋一印,這樣才被百姓稱之為印子錢。
紫鴛拿著這些借約在眾人面前一一讓他們看過,白紙黑字,一目了然。
如此一來,眾人看向鄭買辦和洛青菱的眼神又是不同了。雖說大部分都認為,這一招必然是老夫人教她,讓洛青菱在眾人面前立威的,可畢竟這件事的確已經成功的在眾人心中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印象。不管日後洛青菱做的是好是壞,今日之事是難以抹煞的。
證據一出,洛青菱也沒有任何的遲疑,直接喊了人進來,把那鄭買辦給拖了出去。
而在一邊的方管事心都涼了一截,此時囁嚅著,不知該說些什麼。可是又仿似不說些什麼就不好一般,他吞了一口口水,低聲求饒了起來,「六姑娘……看在老奴這麼多年的份上……這麼多年……」
他反反復復也只會用著資歷去求饒,別的什麼話都沒有了,似乎是已經糊涂了。
其實方管事當初上位,也只是因為他當初恰好就處在那個位置,而柳姨娘則需要那麼樣的一個人而已。不論是他還是別人都可以,他只是恰好踫到了那麼一個機會。所以在他與鄭買辦二人吞了銀錢出去放印子錢,也是由于背後有人撐腰,所以才會那般大膽。
在柳姨娘倒台了之後,他們也曾提心吊膽過許多時日,甚至打算收手不做了。
可是財帛動人心,已經習慣了這麼多年奢侈的日子,再也難以改過來了。
于是在老夫人一直未動聲色的縱容之下,他們便越發的膽肥了起來。尤其是印子錢這種事情,他們也是找人幫忙做的,這種事想要洗干淨太難了。他們不過是洛府的奴才而已,若不是打著洛府的名頭,那些人早就吞了錢把他們殺了滅口。
在那方管事涕淚橫流的時候,洛青菱微笑著將他扶了起來,輕聲安撫。
「方管事,我知道你也是受人蒙蔽,情有可原。可是那鄭買辦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的,所以也可算是你御下不嚴,我罰你一年的月錢,這個懲治應該不算太過罷?你一個大男人在我跟前哭成這般,說出去人家可得說我洛青菱是只母老虎,若為了這個我嫁不出去了,那我可要罰你漂洋過海給我尋個好人家回來了」
洛青菱一邊說一邊笑,顯得十分溫和親切的樣子。方管事愣住,瞪著一雙模模糊糊的淚眼看她,有些結巴的說道︰「六……六姑娘……」
「方管事怎麼了?對我這處置有什麼意見麼?」
那方管事立刻搖頭,「沒……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般被輕輕放過,他實在是有些難以置信,不由得開口問道︰「姑娘……您打算怎麼處置那鄭買辦?」
「如此大事,自然是送官。」洛青菱抿唇一笑,顯得有些羞澀的樣子,可是這模樣落在方管事的眼里,卻是可怕的很。
洛青菱仿似忽然想到一般,又對著方管事說道︰「對了,這件事情要善後十分麻煩,需要一個有能之人來做。這善後之事交到你的手里,方管事應該不會讓我們失望罷?」
「奴才自當竭盡全力」方管事彎著身,十分恭敬的退了回去。
處理完了這件事兒,洛青菱仿似才想起來了似的,轉回身笑眯眯的問大夫人,「夫人,我這般處置,可有失禮之處?」
大夫人是名義上的管事之人,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她向大夫人請示,卻也沒有人能說出個錯來。所以當她問出這話的時候,眾人便心知肚明了,洛青菱對于這一件事兒,不容他人質疑。
待大夫人點頭之後,洛青菱才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十分羞澀的說道︰「今日之事是青菱魯莽了些,二位姨娘和二位姐姐不要見怪。」她又看向洛雲水,似乎十分真誠的同她說道︰「三姐,如今你去問他們,當是問關于你所管轄的那一塊,如此便不會混淆不清了。」
看著洛青菱那般羞澀的笑容,加上這句話,洛雲水只覺胸口翻騰不停。她深吸了兩口氣,努力的擠出了一絲笑容,「如此還要多謝六妹了。」
洛青菱則掩著唇,眉眼彎彎的對著她笑,仿似是真心誠意的在為洛雲水打算一般。
「咱們姐妹之間,還需如此客氣做什麼?」——
咳咳咳,女主終于初露鋒芒了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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