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面對著眼前這個長老的斥責和怒火,洛青菱並沒有覺得害怕,更沒有因此而感到惶恐不安。她只是微微低下頭,看了一眼腳底下的瓦塊,輕聲諷刺,「我還不知道,暗樓里所謂的長老什麼時候有了教訓我的資格?雖說如今只見到你一個,可你我二人都知道,在這兒的長老可不僅僅只有你一個。」
她抬起眼,面上露出了一抹混合著冰冷和嘲諷的神色,「難不成長老們是想以多欺少麼?」
在洛青菱的話音剛落之時,兩個人輕飄飄的落在了洛青菱的身側,一邊一個,一男一女。
洛青菱並沒有分神去看,卻知道那二人的眼神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女人在她的右邊,蒙了面,開口說話的時候,洛青菱的心中一動。
「我們幾個不過是暗樓里的長老,對姑娘沒什麼惡意,所以姑娘也不必如此。而二長老之所以會那般說話,也是被姑娘激怒了,一時之間口不擇言而已。」那女人的身子微微彎了彎,算是跟洛青菱打過了招呼,「在姑娘左側的是樓里的三長老,而老身是樓里的大長老,初次見面,卻是劍拔弩張,未免不太好罷?」
听到那大長老的話,洛青菱微微側臉,朝她看了過去。
那聲音雖說變了許多,可是這麼些年听她的聲音已然熟悉的不能更熟悉了。聯想起先前是她帶著那賈三到自己跟前的,洛青菱這才明白,原來許家婆子還有另一個如此隱秘的身份。
那二長老冷哼了一聲,並不覺得自己是口不擇言。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他真心想說的。
面前的這個臉上時常會帶著羞澀笑容的小姑娘,已經在他們的面前露出了桀驁不馴的本性,開始張牙舞爪著試圖反抗和破除暗樓的規矩。這樣一個帶著利爪的洛青菱,看在他的眼里,不過是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貓而已。可是再如何的輕視和鄙夷,在這只野貓試圖挑戰自己權威的時候,依然還是要給對方一些規矩和顏色看看的。
暗樓的規矩,不容置疑而身為暗樓長老的威儀,更是不容挑釁
要知道,暗樓在黑暗處延續了這麼多年,從洛府存在的時候就已經相伴相隨著存在了。而洛府的掌權人更迭不知多少代,也不知有多少代的掌權人甚至連暗樓的存在都不知道。暗樓獨自存在,與洛府相伴相生,並非是依附在洛府之上的藤蔓,而是可以獨自生存的灌木。
興許沒有洛府那般高大,但也沒有洛府那般引人注目。
在這樣環境下的暗樓,自然對于洛府的感情是十分復雜的。一些是出自對于當年暗樓那位主子的崇敬,一些是對于如今洛府的鄙夷,還有一些是這麼些年來獨自做事所獲得的難得的自由,和隨之而來的驕傲。對于洛家的老夫人,他們還是很服氣的,可是依然保存了暗樓的驕傲,不允許老夫人對于暗樓內部的運作指手畫腳。
老夫人尚且如此,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女娃,又豈能例外?
所以二長老的心中,是有著隱隱怒火的。這怒火一半是因為眼前這個天真又桀驁的女娃,還有一半,則是因為自己。因為在看著那女娃眼神的時候,他竟然想起了多年前那個背叛了樓里的人,那個被他一手帶出來,卻又最終在背後捅了他一刀的人。
大長老的意思,顯然是有想息事寧人的意思,可是洛青菱並不願意,而二長老也不願意領情。
二人同時無視了大長老的話,面對面相互對視著,眼神中都帶著燃燒的怒火。
先開口的是洛青菱,她微微挑眉,看著面前的二長老,吐出譏諷的話,「所謂的暗樓也不過如此,如果這僅僅只是考驗也就罷了,可是這明明是有意刁難。裝神弄鬼就是暗樓的本事麼?難不成暗樓里收集消息和殺人,都是靠著扮鬼和殺鬼不成?」
她輕輕一笑,眼神里的譏諷之色愈發濃重了起來,「難不成這暗樓並非是暗樓,而是道士或者妖鬼的暗樓麼?」
二長老冷哼一聲,「若是連面對妖鬼的膽量都沒有,日後又如何面對更為可怕的人心?再則說,你連面對下面兩輪的勇氣都沒有,又如何有資格去帶領暗樓里的人去做那些行走在薄冰之上的危險事情?」
事實上,從一開始他就不看好洛青菱,也並不認為這個稚女敕魯莽的女娃能夠坐上暗樓頭領的位置。
所以從一開始,被洛青菱說對了,這場所謂的考驗根本就是刁難。二長老並不希望洛青菱坐上這個位置,希望她能夠知難而退,所以一切的考驗都極其的怖人,換成一般的女娃,只怕從一開始听到要進這座鬼宅里就已經打退堂鼓了,更別說如今還能站到了他的面前。
從這一點上來說,二長老不得不承認洛青菱還是有一些本事的。
可是這一點本事遠遠不夠,他始終認為,那位老夫人把暗樓的頭領位置傳給洛青菱,就是老來糊涂的證明。
「二長老,不要太過于苛刻了,她能夠站在這兒,就已經代表了她的本事。」
听到大長老的這句話,二長老十分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二長老提出這次刁難的時候,大長老並沒有提出什麼反對的意見,而三長老一向都不會發表什麼意見。所以二長老以為,他們如同自己一樣,對于這麼一個稚女敕的女娃做自己的頭領都是不滿的。只是沒想到,大長老此時竟然向著那位洛青菱釋放了善意,而這份善意大抵是大長老並不反對她坐上頭領位置的證明。
他冷冷的看了洛青菱一眼,開口說道︰「就算她站在了這兒,也不能說明什麼,我並沒有看到大長老你口中的本事二字,而只是看到了一個天真又魯莽的人。讓這樣的一個人帶著我們手下那些時刻出生入死的手下們,你們真的放心麼?難不成你們真的要把他們的性命,交到這麼一個人的手上?」
听到二長老的話,大長老和三長老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天真?魯莽?」洛青菱低下頭,輕輕的笑了起來。她輕輕的抬起手,似乎捏著一根東西一般。三個長老眯起眼,才在月光的映照之下看到洛青菱的手上,捏著一根長長的細線,隨著洛青菱的這頭看過去,另一頭正是二長老。
二長老的臉色一變,伸手一模自己的脖頸,卻發現自己的脖頸不知什麼時候被洛青菱纏上了這根細線。
「我奉勸你最好不要動,不然我可不保證下場是什麼。也許……是身首異處。」
看到二長老的面色愈發的難看,洛青菱羞澀的笑了起來,「你太輕敵了二長老,而我這個在你口中魯莽的人,只不過是看你不順眼而已。我的確魯莽,也的確天真,然而,我卻捏住了你的命。也不知道你的成熟和穩重,是不是真的那麼有用呢?」
「你究竟是什麼時候做到的」
二長老縮回了自己的手,知道自己就算捏住那根細線,大抵也是沒有什麼作用的,所以他干脆的放棄了。
他眯起眼,看向洛青菱,重新在心中對著面前這個笑的一臉羞澀的女娃評估了起來,「你的武功並不如我,沒有任何可能性在我眼底能夠將這根細線繞過我的脖頸若是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這次的考驗我就算你過關了」
「我說二長老,您似乎並不太清楚現在的形勢呢。」
洛青菱微微動了動手上的細線,「你的命如今還握在我的手上,你又是憑什麼以為你能夠還用二長老的身份來考驗我呢?而我又憑什麼要把我的秘密告知與你?」
听到洛青菱的話,二長老面色發黑,卻沒有再說話了。
洛青菱的眼楮微微的眯起,掩飾住了眼底揚起的熊熊怒火。她對于這個自以為是的二長老已經受夠了,其實對于二長老本人她還未必有多少反感,可是對于他所堅持和代表著的那份規矩,卻是反感到徹底。所以連帶著,維護著秩序堅守著秩序的二長老,便自然而然的站到了她的對立面。
她從懷中拿出那份老夫人留給她的令牌,在三個人的面前揚了揚。
「若不是老夫人讓我接手,其實我對于這什麼破樓一點興趣都沒有。我想做這掌權人的時候,我不會讓任何人擋在我面前;而我不想做的時候,也不會有任何人能勉強得了我」她直直的看向二長老,面露譏諷之色,「而現在,很抱歉,我對于當這破樓掌權人的興趣一點兒都沒有。我之所以來這兒,是因為給老夫人面子,也是因為給大長老面子,僅此而已。」
洛青菱把那塊令牌朝著大長老的方向丟了過去,也不知她是怎麼把那根細線收起來的,只不過眨眼之間,那根細線就已經消失不見了。她轉身,沒有絲毫留戀的離開了那片屋頂。心中明白,大抵過不了幾天,自己就可以真正接手那暗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