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也知道,自己身子羸弱,留在這兒大抵也是給洛青菱拖後腿,所以跟著春香便去了洛青菱的廂房。
離開之前,她擔憂的拍了拍洛青菱的手。雖未說話,但是眼神里的擔憂實在是掩蓋不住。洛青菱沖她緩緩地搖了搖頭,示意她放心離去。
待月娘走了之後,洛青菱對自己的幾個丫鬟使了一個眼色,紫鴛眨了眨眼,也跟著月娘那邊過去了。
她看似是離開,但實際上是拉了一堆護衛,繞到了院子的後頭。
直到紫鴛再度回來之後,洛青菱才算放松了一些,一顆心也略略降了下去。
她打了一個哈欠,讓紫鴛扶著她往屋子里頭走去,一邊走一邊說著︰「那邊過去的人要好生伺候著,不要讓她覺得有什麼不適的地方。東西倒是給送過來了,可是都沒有打開放置好。你們都不曉得她的稟性脾氣,還是我來教你們怎麼布置罷。」
紫鴛點了點頭,「主子說的極是,也是奴婢們沒有考慮周全。」
她轉向身後,對那些丫鬟婆子們吩咐道︰「你們去叫更多的人過來,讓他們幫著布置。只去一個就夠了,其余的人都留下來先布置著。」
那些人都齊聲稱是,跟在洛青菱的身後也向著屋子走去。
直到走到了緊閉著的門前,洛青菱看著安靜的似乎並沒有人的屋子,停下了腳步。
她對著屋子里頭輕咳了一句,「我知道你在里頭,外頭已經被我的人給包圍住了,你想逃也是沒法子的。」
說著的時候,一股淡淡的腥氣隨風飄入她的鼻端。洛青菱微微皺眉之後,展顏而笑,「如今你既已受傷,我們人多勢眾,縱使你再是武功高強,也是雙拳難敵四手。不若坦坦蕩蕩的站出來,也好證明你並非心懷不軌,而只是誤入此地。」
在她說完之後,里頭卻一直都沒有動靜。
後頭的人都面面相覷,不知道洛青菱哪里來的信心,覺得里頭便是有人。
明明壓根就沒有發現有人的跡象,如今王妃喊了話之後,里頭似乎也並沒有動靜啊……
看到里頭人是這般的反應,洛青菱皺了皺眉,對著侍書使了一個眼色。侍書緩緩點頭,帶了一群身強體壯的婆子,把門給撞開了。
可是……哪怕是把門給撞開之後,里頭似乎也安靜異常,並沒有什麼人在里頭的樣子。
洛青菱在看到了侍書的眼色之後,便跨步進了屋子,鼻端卻縈繞上了更加濃重的血腥味。可是明明有血腥味,卻並沒有看見人影。
她抽了抽鼻子,順著血腥味找了過去。在即將找到人的時候,洛青菱止住了腳步。
「你們都出去罷,看來這里的確沒人了,我在這兒歇上一歇,有紫鴛和侍書伺候著就夠了。」
那些人都齊聲應下,十分整齊的退了出去。
「主子……這……」
洛青菱對紫鴛緩緩地搖了搖頭,讓她將房門給關上。右手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挑開了床底,赫然看見一個蒙著面的黑衣人躺在那里。
那黑衣人的眼楮是緊緊閉著的,似乎是失血過多而昏迷了,所以洛青菱也稍稍松了一口氣。
她和侍書兩個將這黑衣人從床底下弄出來,放在了床板上。
「主子,這人來路不明,還是先查查他為何會出現在這兒比較好。」
洛青菱點了點頭,「人是要查的,可是見死也不能不救,若是他就這樣死了,咱們也問不出個什麼東西來。」
她一邊說著,一邊順手揭開了那黑衣人面上的蒙面巾。
一看到這黑衣人的臉,三個人瞬間失聲,瞪大眼一時之間三個人都震驚了。直到情緒稍稍冷靜了一些之後,侍書結結巴巴的開口,「主……主子……這該如何是好?」
洛青菱的手緊緊地捏著那蒙面巾,吞了一口口水,心中也是震驚詫異的很。
那躺著的人,分明就是當今的太子爺
是那個敦厚溫和,從來都在旁人眼中並無功夫的太子爺
老天啊,這叫什麼事兒不過是出來看一下月娘罷了,怎的就踫到了這樣的事情?看見了太子爺的真容,她不得不救,可是救了也是沾了一身的麻煩上身。
今後太子爺醒來,她該怎麼解釋?
太子爺這般行動,必然是無比隱秘的,自己卻偏偏知道了這個秘密。
然而這個世間,知道越多秘密的人,往往都是死的越快的。
洛青菱一邊心亂如麻,一邊沉靜的吩咐道︰「今日之事閉緊你們的嘴,一個字都不許透露出去,不然我們所有的人都性命堪憂。」
看到那兩個丫鬟都點頭稱是,洛青菱整理了一下心緒,繼續說道︰「紫鴛,你去打一盆水過來,再弄些傷藥,不要引人注意。侍書,你在房間里找些棉布,先給他止血再說。」
兩個丫鬟依言去了,洛青菱拿出在懷中常年帶著的傷藥,眼神復雜的解開了太子身上的衣衫。
幸而太子的傷是在肩上,似乎是被人深深砍了一刀的結果,刀氣入體,也是傷了內髒。那刀傷不僅深,旁邊還如蟲子一般翻卷了開來,看起來煞是恐怖。
洛青菱的手有點抖,看著太子慘白的嘴唇,顯然是已經失血過多了。
若是不及時止血,只怕是後果堪憂。
洛青菱穩住了自己的心情,只當他不是太子,是一個並不認識的陌生人。她打開止血藥,微微抬起那一邊的肩膀,由上而下將止血藥撒在了傷口之上。
這止血藥,是趙寶珠替她尋來的,似乎是趙府里特有的。
趙府之人從軍多年,這些傷藥反而比宮中更有效一些。趙寶珠原本送給她的時候,只是抱著防患于未然的情緒送的,倒也沒曾想過會有用上的一天。沒想到,如今沒有用在洛青菱的身上,卻反而是用在了太子爺的身上。
止血藥撒上去之後,血已經以肉眼可以看見的速度漸漸停下凝結了。
而血是止住了,可是……洛青菱看著他肩膀上那個深可見骨的傷口,開始犯愁了。
她從未有過給人治傷的經驗,最多也就是青腫的時候揉過藥酒,破皮的時候包扎過幾次罷了。然而對于太子爺這樣的傷勢,她是從未動手過的。
想來是應該要縫合的,可是這兒……哪里有那樣的東西呢?
待紫鴛和侍書回來之後,洛青菱把這為難的地方同她們說了一說,二人也愣住了。
是啊,這樣的傷口三個人都沒有處理過,這該如何是好?
洛青菱看了一眼昏迷之中依然緊縮眉頭的太子爺,狠了狠心,咬牙說道︰「房中必然有繡花針,你們找了過來。紫鴛,你再出去一趟,找一瓶酒和火折子過來。」
紫鴛領命出去了,洛青菱擰著帕子沾了一些水,替他擦拭干淨周圍已經差不多快干掉了的血跡。
「主子,太……不,他似乎有些發熱了,這該如何是好?」
听到侍書的話,洛青菱皺起了眉頭,心中想著,擔心什麼就來什麼。這傷口還未處理好,就開始發熱,這里又沒得大夫和好的藥材,真是棘手的很吶
洛青菱將整個汗巾浸入冷水里,擰干了一些搭在了太子的頭上,也可稍稍降些溫度。
「你要注意著,若是汗巾熱起來了,你就拿下來降溫。」
紫鴛這時已經進來了,拿了針線和一瓶酒過來。她擦了擦頭上的汗,對洛青菱說道︰「庵堂里實在是缺的東西多,這酒還是奴婢從後山的人家那兒討來的,只剩下小半瓶了,也不知能不能用。」
洛青菱點了點頭,「你能討來便好了,用是可以用的。」
她皺了皺眉,看著被浸泡在酒中的針線,心中踟躇了一下。
看著那可怖的傷口,心里頭著實是有些發慌的。可是她看著紫鴛和侍書兩個丫鬟,似乎也是害怕的很,眼神都不敢往那傷口上瞄。若是自己不出手,她們咬著牙也說不定是會出岔子的。
所以洛青菱咬了咬牙,讓紫鴛將火折子弄燃,將針在上頭烤了烤,又放入酒中浸泡了一會兒。
做完這一些,洛青菱才咬了自己的手絹,雙手微微有些顫抖,放在了太子的傷口上頭。
她閉了一會眼,深吸了一口氣,將手上的顫抖止住,才睜開眼開始替他縫合起了傷口來。一針下去,針針穿肉,實在是有些叫人欲吐又難吐。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氣和酒的味道,混雜在一起,著實是難聞。
被刺穿傷口的感覺似乎著實是有些痛,太子雖然依然在昏迷中,卻也開始申吟掙扎了起來。
紫鴛和侍書壓住他的手腳,看都不敢看洛青菱手上的動作,兩兩對望,眼神里盡是害怕。而洛青菱此時已經忘了害怕,一味專注著手上的動作,汗珠順著臉頰落下。
她看著眼前血肉模糊的傷口,原本的針腳還有些歪歪斜斜的,後來便越來越整齊了。
直到傷口全部縫好,洛青菱才松了一口氣,看著自己的杰作和手上滿滿的血跡,忍著眩暈對侍書吩咐道︰「用酒清洗一下他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