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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洛青菱疑惑的時候,那個名叫春香的小丫鬟抱著一個香爐走了進來。
香爐里頭正裊裊的冒著輕煙,從香爐里傳來了陣陣的香味。小丫鬟一邊把香爐放好,一邊轉頭跟洛青菱說道︰「這是安神香,聞了能寧神靜心,姑娘房里也該備上的。」
洛青菱皺起眉,下意識的覺得不對勁,開口說道︰「不必,我不愛用這些……」
話還沒有說完,她便覺得頭昏昏沉沉的,倒在了桌子上。
最後記憶中的一個畫面,便是那個小丫鬟笑容燦爛的面孔,在一步步向她走來,手里還拿著一個瓷瓶。
那是什麼?洛青菱來不及思考,便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
好黑暗……好痛苦……
洛青菱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似乎回到了當初在鐘離君手里的時候。她一直不願意去回憶那一段記憶,因為太黑暗太折磨,回憶只會讓人崩潰而沒有半分好處。這些年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如今看來,那只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有些痛苦已經刻骨銘心,一輩子都忘不掉。
所謂的藥童,就是給他們灌下提前配好的延遲毒發的藥物,再泡入毒藥里,用沸水蒸煮,讓毒氣從四肢毛孔里鑽進身體。那是活生生的烹煮,如果不是鐘離君提前給他們灌下的東西,不可能有人會活的下來。
即使是有了壓抑的藥物,活下來的人也是屈指可數。
每一天,都可以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死去,每時每刻,耳邊都纏繞著那些人痛苦的申吟。
沒有明日,明日又是絕望,還不如死去。所有人的都是這麼想的,但是他們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鐘離君不會給他們這樣的權利。
連身體和生命都是別人的,自己掌握不了,手里什麼都握不住。
洛青菱一直在想,自己當初是怎麼撐下來的,後來想明白了,是因為月娘。
她下意識的思念著月娘,如果自己死了,月娘這些年來的苦也都白吃了,連最後可以見一面的希望都沒有。她還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把月娘接出洛府這個牢籠。
所以才會一天天的堅持下去,哪怕一分一秒都是折磨。
除了泡在毒水里,還有更加恐怖的東西。比如說……把他們丟入滿是毒蟲的大缸里,全身的血肉都被毒蟲啃噬。等到了被啃噬的差不多的時候,鐘離君會用毒蟲的血肉反過來配合生肌散讓他們重新長出血肉。
在鐘離君的手里,只要還有一口氣,很難有救不活的人。
那些死去的孩子,都是鐘離君認為撐不下去純粹浪費他藥材的,所以才會被殘忍拋棄。
生長出血肉的日子並不好過,全身又麻又癢,如同千萬只螞蟻在啃噬著她的身體。可是動不了,連眨一眨眼都是困難的,只能絕望又木然的看著頭頂上的橫梁。看著日光一點點的灑落又一點點的消失,算著外面的日子,渾渾噩噩的度過時光。
如今洛青菱便是被泡在毒水里頭,渾身疼痛欲死。
可是……她不是被關在牢房里,被柳姨娘陷害,被冬梅背叛,被打的奄奄一息丟棄在了亂墳崗了麼?怎麼又會回到小的時候呢?
她的目光漸漸的凝聚在了對面寧歸的身上,眨了眨眼,忽然覺得眼楮有些酸澀。
寧歸真是被她連累透了……雖然不明白在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些事情,也不知道腦海里那些記憶究竟是從何而來的,但是洛青菱清楚,那些事情不會是假的。
因為太真實,真實的讓她的心都揪得慌。
最後只有她和寧歸活下來了,可是活下來也並不算是什麼幸運的事情。他們被三皇子招攬,寧歸因為她的緣故,被三皇子派去了南疆也沒有抱怨。明明他沒有必要成為三皇子手下的,而南疆又那般危險,毒蟲也就罷了,還有沼澤和叢林。南疆的人也排外,對外來的人從來敵視的很,他去南疆做事,是九死一生的。
若不是因為她,寧歸又何苦如此呢?
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又因為她的緣故,被她連累名聲,也被關進了牢房。
還有哪些點點滴滴的事情,真是數也數不清,還也還不起。
看到此時對面坐的好好的寧歸,洛青菱不由得眼眶酸澀,掉下眼淚來。不管這是不是真的,能夠在此時看到寧歸,就已經足夠讓她覺得心安了。
在她終于活著回去的時候,卻沒有辦法挽救月娘,甚至母女分隔兩地見不了面。
所以對于此時的洛青菱來說,寧歸已經是她身邊唯一的一個親人了。
似乎是听到了洛青菱的聲音,寧歸原本閉著的眼楮睜開來,詫異的看著她。隨即微微的皺起眉頭,緩慢又艱難的伸出手,似乎是想擦拭洛青菱的眼淚,想起手上的毒,便又停了下來。
「是不是太疼了?」
寧歸的神色有點猶豫,「不要哭了,若是讓毒醫看見,會把你丟出去的。」
他說的沒錯,鐘離君無情又殘忍,若是讓他覺得軟弱沒有意志力的話,會立刻毫不猶豫的把那人丟出去的。當藥童雖然痛苦,好歹有活下去的希望,若是連利用價值都沒有,那就只能等死了。
所以洛青菱點了點頭,沒有繼續哭下去了。
她一開始也只是心情太過于激動而沒忍住,身上全是毒水,所以洛青菱沒有擦,任由面上的淚水風干。
周圍那些被浸泡在毒水里的藥童們看了洛青菱一眼,隨即也都閉上眼不吭聲了。在這樣的地方,他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時時都有人哭泣崩潰忍受不了的。
再來一次,時間似乎過得很快,轉眼間便已經過了半年。
等到他們離開了鐘離君的時候,洛青菱在花園里踫到了大夫人和她那個體弱多病的女兒,那個洛府里最受寵愛的嫡女洛青玉。
洛青菱看見了她們準備避開,卻看見大夫人招了招手。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了二人的跟前。
大夫人面色溫和,輕聲細語的問起了她的近況。而洛青菱神色恍惚,看著她懷中的那個面色蒼白的小人兒,她的五妹,洛府的嫡女。
真是叫人羨慕……人跟人生下來就天差地別,只因為血脈的不同,而有著不一樣的人生。
洛青菱雖然清楚的知道眼前的這個五妹活不了多久了,可是她卻什麼也不能說。
難不成要大剌剌的說她快死了麼?若是真的死了,那她便是詛咒嫡女的罪人;若是僥幸沒死,也照樣要被責怪。不過……如果她能成為嫡女的話,今後的人生是不是會變得比較不一樣?
她這麼想著的時候,忽然之間,發現自己似乎換了一個角度。
看著畏畏縮縮的自己站在對面,眼神里盡是羨慕和討好。
這是怎麼回事?洛青菱一驚,發現自己似乎變成了洛府的嫡女。而之後的事情,便似乎愈發的荒謬了起來。她變成了洛府的嫡女,寧歸卻還認得她,享受了十多年的嫡女生活,到頭來洛府一把大火燒的干干淨淨。
寧歸帶著她離開了洛府,這一生猶如一場夢境,虛幻的看不清楚真相。
洛青菱一直覺得耳邊似乎有個人在說話,但是仔細去听卻又听不清楚。那聲音太美,猶如夜空中怎麼夠也夠不到的月亮,清冷皎潔,叫人心醉。
那個聲音在說,她愛寧歸。
是這樣的麼?她有點迷茫,只是漸漸的,似乎她也覺得那是真相了。
那個聲音,也許是來自她心底的聲音。兩個人相依相偎了那麼多年,不是愛情便是親情,或許是糾纏在一起的更多的感情,沒有旁人,只有對方。
這樣的感情,足以讓洛青菱覺得溫暖,能夠留在寧歸的身邊了。
睜開眼的時候,眼前一片黑暗,半清醒半迷茫找不到方向。人生太漫長,就如同做了一個夢一般,在其中,只有寧歸是唯一真實的東西。夢醒了之後,發現自己早已經不是原來的自己。
洛青菱躺在床上,終于醒了過來,這才發現,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一場回憶了從前的夢。
大概是最近太累了罷?她輕笑,想起來自己是在寧歸大哥的府上。而寧歸,似乎是出去辦事了。原來……那麼長的黑暗,只是一場夢而已……
也不能算是夢,應該算是她漫長的回憶罷?
太真實,又太虛幻……她能夠從前世掙扎出來,都是寧歸和他大哥的幫忙,這樣的幫助讓洛青菱很是感激。
洛青菱醒來,身邊的丫鬟便趕忙走了過來,「姑娘今兒怎的起的這麼晚?寧公子過兩日便要回來了,若是叫他瞧見,姑娘必定又要惱了」
她抬眼,發現是自己身邊的大丫鬟侍書,不由得嗔了侍書一眼。
「你這丫鬟怎的就這麼貧嘴改日我定要把你嫁出去找個霸道的男人管管你」
侍書捂著嘴笑了起來,後頭那個丫鬟流朱也跟著笑了起來,「姑娘這是羞了,侍書,誰叫你說話這麼口無遮攔呢?」
這麼其樂融融的氛圍里,洛青菱忽然發起呆來。
好熟悉的感覺……隨即她又笑了,怎的做了一晚的夢就傻了?這是自己相處了十來年的丫鬟,如何能不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