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洛辰攬在柳曼腰間的手猛然一收,接著室內光線陡然一亮。突如其來的光亮令柳曼微覺兩眼不適,本能地閉了閉眼楮,再度睜開時,便見自己身處在一間簡潔舒適飄著淡淡蘭花燻香味的房間里。
房間里的擺設並不多,右邊一套小巧的圓形桌椅,椅子呈腰鼓形,整齊地擺放在桌子的周圍,桌面上,一套紫砂茶具被一塊粉色的紗巾覆蓋著;左邊一張寬大的書桌,桌面上擺放著筆墨等物,一支毛筆還架在留有殘余墨汁的石硯上。書桌的後面立著一個多格儲物櫃,里面或放著書本,或擺著玉器擺件,更多的卻是街面上常見的泥人和小物件。
房間的角落里,恰到好處地擺放著幾株綠色植物,給這個簡單的房間里增添了許多生機。
整個房間色彩都偏淡,煙色的窗紗淡紫色的簾幔,就連最里面的珠簾亦是淺淡的米黃色,這樣的色調,卻讓柳曼覺得非常舒心,非常喜歡。
「咦,這是誰?」珠簾晃動,鞋屐,柳曼循聲回頭,不由神情一怔。
先後從珠簾後走出來的兩位女子,身材都比一般女子高許多,一位約模二十二三歲,一位年齡大致和柳曼相仿,看二人的相像程度,應該是姐妹。兩人都長得極美,姐姐看起來成熟穩重,不停轉動的眼珠傳達著她的精明之氣,而眉眼間流淌著的嫵媚之色又讓人移不開眼。妹妹容貌沒有姐姐美,但雙眼靈動有神,眼眸間流轉著的光芒,令她顯得有些古靈精怪,倒是這個時代的女子所缺乏的。
令柳曼意外的並不是兩姐妹長得如何美麗,而是她們尖而長的鼻子、稍稍下陷的眼窩和明顯不同的眸光,讓她一見腦海中便浮現出新疆女子的模樣。從崖下鎮到隴城,三四個月以來,柳曼所見,都是與自己長相類似的漢人,還是第一次見到在這可能要喚之為異域女子的人。
而這兩人,又出現在洛辰帶自己來核對帳冊的時候,這才令柳曼覺得意外。不過,卻不至于感到太過驚奇,因此,不過是眼眸略亮了亮,便復歸平靜,對著兩姐妹輕點了點頭。
「哇,還是個美人兒。」看到柳曼秀美清雅的容顏,妹妹眸光一亮,兩眼毫不掩飾地緊緊盯著柳曼看,整個人顯得有些欣喜。
「洛大哥,羅大哥什麼時候對你這麼好了,還給你找了個這麼美的幫手來。」女子頭也不回地問著洛辰,也不等他回答,便綻出一個燦爛友好的笑容,上前一步歪著頭對著柳曼道,「你好,我叫蓮夢,我姐姐叫蓮容,你的名字能告訴我嗎?」。
柳曼不由也綻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你好,我叫柳曼。」突然想起上次葉青說所說蓮夢想去找自己的事,不由笑意加深,「你就是蓮夢?果然與我想像中的差不多。」
「你听過她的名字?」姐姐蓮容原本一直靜靜地打量著柳曼,听到她的話後,眼神不由閃了閃,緩緩地開口道。她的聲音不像柳曼的那般清脆悅耳,亦不像蓮夢的那般甜美動听,比女子的聲音略微低沉幾許,卻一點不讓人覺得難听,反而有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內在魅力。
「哇,你知道我?在你的猜想中我是什麼樣的?」蓮夢卻是激動地撲上去抱住了柳曼,又是跳又是蹦地在柳曼才解放出來不久的胸前揩了好一會兒油,只看得洛辰兩眼微凸,她才把人放開,一臉期待地望著她。
「呵呵,只是上次听葉青陽說你想去南邊找我。」柳曼對蓮夢的熱情擁抱倒不抗拒,反而覺得特別親切,學她的樣兒歪著頭笑看著她道,「我一听他說,便感覺你是一個特別活潑熱情的女子。沒想到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哇,你就是那位設計出許多奇怪紙鳶的人?」蓮夢又驚又喜地抓著柳曼的手,「原來你竟是位女子,還是位長得這麼美的女子。」
她身後的蓮容听了,神情一動,眼底深處隱含著的一點對洛辰的懷疑和對柳曼的戒備立時消散,看著柳曼的眼神放才透出親切之意來。
「哈,真是太好了。」蓮夢暗笑了一聲,忽然松開柳曼的手,對著她一抱拳,大聲道,「我要拜姐姐為師,請師傅收下我這個徒弟,教我做那些奇怪有趣的紙鳶。」
「拜你的頭啊。」就在柳曼一愣之時,一旁的洛辰突然走上前來,輕輕地拍了拍蓮夢的後腦勺,忽然記起什麼一般,偷眼看了一眼蓮容,不由吐了吐舌頭,立時討好地對瞪著他的蓮夢笑了笑,「她是子俊派來幫我核對帳冊的,我們正趕時間呢,你若要拜師,等核對完帳冊,我便幫你搞定,好吧?」
蓮夢正要張嘴罵他,听他說會幫自己搞定,立時笑臉綻開,轉而轉頭期待而祈求地緊望著柳曼,直到柳曼含笑點了點頭,她立即歡呼︰「那我幫你們一起核對帳冊。」
「羅公子真叫了柳妹妹來幫你的忙?」蓮容面容平靜地看著洛辰,眼底深處泛著一抹懷疑。
羅子俊只是交代洛辰會來核對帳冊,並沒有說還會派人來幫他啊。
「自然是了,不信下次子俊來了你問他。」洛辰邪魅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低沉,一向懶散的神情也變得有幾分畏畏縮縮,竟然不敢直視蓮容,這令柳曼大跌眼鏡的同時,不由記起上次羅子俊威脅他的話,立時恍然大悟。
是啦,這家伙喜歡的就是這位蓮容姑娘,沒想到像他那樣不要臉又變態的男人在心上人的面前也會緊張,也會這般扭扭捏捏,若不是親眼見到,她還真不會相信。
不過,此時的他心里還多了一份心虛,也難怪不敢看人家姑娘了。對了,剛才听蓮夢說什麼辰弟弟,這蓮容不是比他年齡大吧。呵呵,他還搞起姐弟戀來了。原來,這樣妖孽的一個男人,喜歡的是成熟嫵媚型的女人。
「唉呀,姐姐,你也知道洛大哥最怕見到那些帳冊,一定是羅大哥不放心他,這才找師傅出馬來助他的。」蓮夢巴不得馬上把那些帳冊核對完畢,她好立即纏著柳曼交她那些奇奇怪怪功能各異的紙鳶做法。一听到蓮容的質疑,簡直就是在阻攔她的拜師大計,立時把姐姐拉到了一旁。
蓮容無奈地搖了搖頭,對著洛辰道︰「那你與我去把那些帳冊取出來吧。」
待到與洛辰走到里間,她突然頓住步子,壓低聲音表情凝重地對著洛辰道︰「我可以幫你,但你確定她絕對可信嗎?要知道這里大部分帳冊都是不能示人的,否則便要泄了羅公子的底細。」
洛辰悄然看了一眼蓮容謹慎的神情,毫不猶豫地低聲道︰「你覺得我與子俊識人的眼光如何?又覺得憑什麼她可以在二皇子府上住二十多天,相信你對二皇子的為人很清楚吧。」
對上洛辰難得的略顯得有些正經的神情,蓮容放心地點了點頭,不再多問,讓洛辰推開一扇櫃子後的暗門,從里面抬出一個木箱子來。
洛辰雖然行事有幾分不在常理之中,看人還是有幾分水準的,而羅子俊識人的眼光更是令她欽佩,慕容雲祈濃重的疑心亦令她印象深刻。既然這三人都對柳曼信任有加,她再起疑,就顯得多此一舉了。
就在蓮容和洛辰到里間去取帳冊的時候,柳曼惦記上了書桌上未來得及清洗還能再用的筆墨,快步走過去,指著桌上的東西對著蓮夢一笑︰「我可以借你的筆墨畫一幅畫像嗎?」。
柳曼要洛辰幫忙找的人便是白天剛剛遇上的便宜師妹。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作為第三者,她對本尊所為,在柳曼的心里不可能會產生足以致她于死地的仇恨,有的,不過是對本尊的同情,或許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慢慢地淡化。
但柳曼卻不敢保證她以後會不會對自己使什麼手段,為了安全起見,亦為了獲得更多關于這具身體的身份信息,她必須主動去打探。而盡快把程鶯的容貌畫出來交給洛辰,他便能早點幫自己查到些什麼。
「當然可以。」蓮夢靈動的雙眼立時泛出興奮期待的光芒,從儲物櫃的格子里抽出一張裁好的紙來替柳曼鋪在桌上,爾後趴在桌沿上靜靜地等著柳曼下筆。
「謝謝」柳曼高興地提起桌上的筆,蘸了些墨,略一思量,便提筆在紙上開始快速地描繪勾勒,一旁的蓮夢越看,兩眼的光芒越甚。
「哇,你怎麼可以畫得這麼快?」柳曼大筆一收,還不及擱下毛筆,蓮夢已一把拉過桌上濕漉漉的畫紙,興奮地觀看著。
恰巧洛辰抱著個木箱與蓮容一起從里面出來,見到蓮夢兩眼發亮地盯著桌上的紙,不由也圍了過來,目光落在桌上的紙上,均深感訝異。他們不過才去了里間不到一刻的時間,柳曼竟然就在紙上畫出了一位女子的畫像來。
畫中所畫,只是女子的上半個身子。畫面並不如何精致,交錯縱橫粗細不勻的墨色線條初看甚至有幾分雜亂,卻通過簡單的明暗讓人一看便記住了女子圓而大的眼楮、小巧圓潤的鼻頭和薄薄微抿著的嘴唇。甚至立刻便能發現女子的眼角處有一顆細小的痣。
對著畫細看,便會發現,畫中女子的發飾衣著只是用粗粗的線條簡單地勾勒了幾筆,五官與面部表情卻用極細的線條用心地描繪過,更是沒有多浪費一個墨點。
這樣快速而流暢的線條,令觀者深覺震憾。蓮容收起眼中的訝然,對柳曼投去一抹贊賞的目光。洛辰的眼中則像蓮夢一樣閃動著興奮有趣的光芒。
「她便是你讓我查的人?」洛辰歪著頭仔細地看了看畫中的人兒,默默地記在心中,隨意地問著柳曼。
「嗯,大致就是這個長相。」柳曼掃了一眼桌上的畫紙,有些遺憾地點了點頭,隨即看到洛辰放在圓桌這上的木箱,便道,「還是先抓緊時間核對帳冊吧。」
柳曼以前一直對自己的速寫比較自信,無奈這個時代的毛筆不如鉛筆好表現,效果欠佳,卻也只能將就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