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如同受了蠱惑一般漸漸緩下腳步的馬兒,望向那道靜然挺立、仿佛在告訴自己她智珠在握的傲然身影,柳曼知道此時再要跳車已經無濟于事了。
微眯著雙眼蹙著眉頭,柳曼冷冷地對上越來越近的、那雙隱在面紗之下的依稀記得澄澈如明珠的眸子,縴細的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並不凸出的顴骨。剛才便覺得那香味來得突然,總感覺哪里不對勁,現在看來,莫不是她利用那香味對這匹馬兒動了手腳,自己落入了她事先設好的圈套。
輕輕地扯起一抹冷笑,柳曼緩緩地拉開車簾子,走下了馬車。對于程鶯還惦記著除去她,她並不意外。反而訝異于她為何等到現在才動手,更佩服于她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
右手輕輕一甩,看著駕車的漢子頭一歪倒在了停下來的馬車上,程鶯唇角一歪,得意而挑釁地看著柳曼︰「別來無恙啊,師姐」
「呵,勞師妹費心了。」柳曼冷冷地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強迫自己掩下心中的擔憂與害怕。一路行來,她已看到,這條小巷有些偏僻,偏又被引到了小巷的深處,別說憑著她還不嫻熟的手法無法逃出去,便是大聲呼救外面的人也不一定听得到。何況,今天這樣的天氣,出門的人本就稀少,怕不會有人經過此處。想必程鶯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把她引來此處下手。
現在,她必須讓自己冷靜下來,一邊與之周旋,一邊盡快地想出其它的逃月兌之法。
看著柳曼平靜的面容之上毫無一點意外之情,程鶯顯得有些訝異,一把掀掉許是為了遮人耳目才戴在頭上的帷帽,澄澈的眸子中閃過一抹陰戾,緊緊地盯著柳曼那雙澄澈如初的眸子,心中閃過疑惑與不解︰「沒想到一場意外,倒讓你越發沉穩內斂了。師兄若是能看到你這個樣子,怕是會越發喜歡吧?只可惜,哈哈哈」
「也是拜師妹所賜啊。」柳曼趁著程鶯疑惑之際,偷偷地斜了幾眼周圍的環境,兩旁高高的陳舊而封閉的屋牆,從它們的規模來看,極像是有錢人家廢棄的院子,里面可能並未住人或是只住了看守院子的閑人,這使她的心沉了沉。听到程鶯得意的大笑,不由冷笑了一聲。
「你果然記得是我推你入崖的。」程鶯心中閃過一抹不安,想起那日在羅府所見,很快臉上又染上陰狠之色,「不過,恐怕也只是僅此而已吧。」
得意地挑了挑眉頭,程鶯上前一步,笑看著柳曼︰「呵呵,師姐,剛才那香味你可有印象?那可是咱們一次偶然的玩鬧中研制出來的能夠迷惑馬兒的香料,當時咱們還拿著它在師兄面前顯擺了好一陣呢,你卻一點印象與提防都沒有。」神情凜了凜,她的眼中閃過幸災樂禍之色,「剛才那樣熟悉的香味不記得也就罷了,你連師傅教的最精妙的東西也不能使出來,光記得是我推你入崖的,又有什麼用呢?不過是枉添一份憂慮恐懼罷了。難不成你還以為憑此一句話,便能讓我害怕什麼?」
呃……柳曼的唇角無力地抽了抽。程鶯果然是有備而來,一下就識破了自己的意圖。而想到程鶯可能自她進京之後便一直在暗地里關注她,讓她覺得很是可怕。
「我倒是有些好奇,」程鶯勾起唇角,嘲諷地輕笑一聲,「你什麼時候學會畫畫了?害得師兄為你痴迷也就罷了,現在不僅招惹來了羅家三少和洛當家,還與大皇子、二皇子有了瓜葛,暗地里還找了人來保護,當真是好手段啊。不過,你以為有人暗中護著,我便無機可乘了?你看,我不過用些小小的手段,不照樣讓你乖乖送上門來了嗎?哈哈哈」
看著笑得暢快得意的程鶯,柳曼卻心中一陣愕然︰有人在暗處護著自己?除了昨晚上青洋的突然出現,她從來都沒發現自己的周圍還藏了人。難道,青洋的出現並不是偶然?可是,青洋也是個性格極為淡漠之人,雖有過接觸,卻與自己並無什麼交情,他不可能會主動跑來保護自己的。唯一的可能便是……
或者,程鶯所指的並不是青洋,而是另有其人?或許是精明的羅子俊知道自己與她的瓜葛,出于對自己的關心,派了人藏在暗處?
「那是,再厲害的獵人也有打盹的時候。」柳曼心中有些夾著一絲暗喜的雜亂,卻不敢表現出來,只得裝作平靜地望著她,「不過,獵人打盹也未必是好事,說不定那正是為了逼著那披著羊皮的狼自行現身。就如現在的你,不正如我所預料的一般麼?」
緩緩地說著,柳曼的唇角還有意無意地綻出一抹淺淺的似乎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笑意。既然她說自己身邊有人護著,反正一時也難以逃月兌,何不干脆來個真假難辨,讓她半信半疑呢。
或許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查探好了才對自己動手。但凡事都不可能盡在掌握之中,總有些不可預料的因素在里面,只要她有一絲懷疑,便不能保證她不是反落入了自己的圈套之中。
果然,程鶯一听,立即警戒地掃視了一遍四周。可是,若是對方有意隱匿起來,又豈是她能看出來的。趁著程鶯的注意力被吸引,柳曼悄然地往馬車與高牆之間僅容一人的空隙里移了移,希冀隨時能通過這個狹窄的空間,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巷口。
「哈哈,你不是想用這樣的謊言來替自己壯膽吧?」望著四周高高的屋牆,程鶯的臉上雖然還透著自信,心里卻滑過幾絲懷疑。
「如你所預料的一般?」程鶯略略提高語調,「呵呵,你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對你我還不了解麼,憑著你對人毫無防備的性子,就算心性有些改變,也不過如此。」
彎起唇角,程鶯準備對柳曼投以嘲諷一笑,猛然發現柳曼正向著馬車留下的狹縫悄悄退後,不由眸光一寒,冷笑一聲︰「你以為你還能像上次一樣幸運,逃出我的手掌心嗎?」。
她話聲一出,柳曼立馬拔開雙腿拼了命地往巷外跑。唯有跑出這條深巷大聲呼救,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若是本尊,面對這個所學一樣的同門師妹或許有些把握。可她深知自己不是她的對手,左手還不能使力,留在這里,只有等死的份兒。
她一邊運用內功使自己的身子輕便些步子大些,嘴里還不忘大聲地呼喊︰「青洋、青沐,快來救我。」
這既可以對程鶯產生一定的震懾,同時還能起到向巷外呼救的作用。若是巷外恰巧有熱心之人經過,說不定還會進來相救。
程鶯正冷笑一聲準備飛身而起撲向柳曼,听了她的話,身形猛然一滯,不由自主地運勢看向四周。昨晚追她的男子功力可不淺,若不是她躲得快,那擊斷碗口粗的樹干的一掌,可就結結實實地落在了她的胸口之上。
此時的柳曼真切地感受到了爭分奪妙到底是怎樣的情形,抓著程鶯微一遲疑之際,她努力地又拉開了一些與她之間的距離。縱然並不多,至少離巷口近了一步,生命又多了一絲保障。
「哼,你果然是比以前聰明了些許。只可惜,太晚了。」周圍的寂然無聲令程鶯徹底消除了心中的懷疑,露出猙獰的笑容,不再遲疑,身子一個縱起,雙足不過在地上借了幾次力,便輕松地把柳曼阻在了巷中。
風雪飄零中,程鶯一襲粉色襖裙臨風而立,明明是一張天真無邪可愛至極的臉,卻因澄澈的眸子中被蒙上的陰狠之氣而顯得猙獰扭曲。
「你以為你能得逞嗎?」。柳曼冷冷地看著她,雙拳緊握,「就算你能得逞,你以為師兄會任你逍遙法外,會與你這個殺人凶手共同生活嗎?」。
她本想告訴程鶯,自己已經不記得什麼師兄,對她的感情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但想想卻又覺得完全沒有必要。程鶯既篤定自己不記得往事還跑來殺自己,定然是還有其他的顧慮。
「這不需要你的操心。啪,啪」程鶯右手一揚,柳曼根本來不及躲避,便覺得臉上一涼,兩邊臉頰先後一痛。不用看她也知道,上個月才剛吃過虧的臉頰,再次被印上了深深的巴掌印。
「只要你不再出現在師兄的面前,他就一定會喜歡上我的,一定」程鶯有些歇斯底里,不待柳曼有所反應,突然從袖子里抽出一柄一尺余長的短劍,揮向柳曼,「去死吧,你」
只憑她剛剛縱起的那一招,柳曼深覺得她要取自己的性命輕而易舉。或許是因為她心情激動,柳曼帶著僥幸心理快速閃向一旁竟然躲過了她揮過來的那一劍,只是肩頭的衣服被挑開了一個小洞。
「救命」趁著就地一滾的間隙,柳曼再次扯著嗓子對著巷外高聲呼救,希冀在死在程鶯劍下之前,能有俠義人士拔刀相救。
這一舉動卻越發激起了程鶯的殺氣,雙眼紅了紅,她手中的短劍轉了個方向,便再次向著柳曼的胸口刺去。
柳曼一見不妙,還想再躲,無奈程鶯的身手果然如她所預料的一般,快速而狠辣,哪怕她竭力往旁邊一歪,劍尖仍像長了眼楮一樣,準確無誤地向著她的胸口插去。
「噗」堅硬的一點頂向胸口,柳曼似乎听到了第一次在狹谷之中听到的那種劍尖刺入身體所發出的讓人心頭發顫的聲音。
然而,當她以絕望之姿等著胸口的鑽心之痛傳入大腦時,卻感覺到胸口的劍尖一頓,非但沒有再往里刺下,反而擦過她的衣物滑向一邊。緊接著她倒向了一個結實溫暖的臂彎,鼻端嗅見的一縷淡淡的清香味,令她心中滑過期待成真的喜悅。
沒錯,確實是一種期待終于成真的感覺。就在劍尖抵到胸口的那一剎那,她的腦海里不可抑制地便浮現出了他的身影,心底最渴望的,也是他能在最後一刻將自己救下。此刻,她算是夢想成真了麼?
而那個溫暖的臂彎仿佛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港灣,令柳曼微微放松的同時,禁不住往他懷里靠了靠。
呃,汗。紫竹在此糾正一下,前一章的青沐應該是青洋,一時疏忽打錯了,還請親們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