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御醫們的極力救治,竇琪安又漸漸蘇醒,至少已經沒了生命危險。溫子玄沒日沒夜地守護在她身邊,對她耳語,親自照顧她的衣食住行,連早朝都不去了。
現在他的心里、眼里滿滿的都是竇琪安,或者說,這種感覺一如從前,因為竇琪安從來沒有從他心里走開過。他承認,他也曾心猿意馬過,但無論如何對竇思妍都是一時沖動,何況那時呼延列送來的「禮物」,自己若是不收下,顯得太沒度量了……他承認,他怪過她,怪她都快做娘親了,還不能讓自己的心安定,居然還和司徒奕凡「勾勾搭搭」……
但一切都過去了。
他知道她在意他,知道她心心念念系著他,這就夠了。
她的心、她的人都在他這里,還有什麼不滿意呢?所以,他依然寵著她,因為這種寵來自于他內心的愛。孩子沒了不要緊,以後還有機會,還可以生很多孩子。他一定可以重新感動她,讓她快樂幸福起來
「來,先把藥吃了。乖哦。」溫子玄哄著竇琪安。
竇琪安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沒有配合也沒有拒絕。
當她得知孩子沒了的噩耗的那一刻,她就覺得溫子玄已經在她心里死了。這個男人再也不值得自己去愛了,他把她捧上了天,卻又把她打下了地獄;如果不是他,她會這麼消沉?她會失去孩子嗎?如果不是他,她會受到這麼的羞辱和委屈?
「你放那里吧,讓喜春來。」竇琪安毫不表情地說道。
溫子玄笑道︰「還是朕來吧,朕要看著你吃完了才放心。」
竇琪安冷笑了一下,沒有說話,直接奪過他手中的碗,一下子全喝進肚子,然後將碗扔到了地上,響起「桄榔」一聲,驚得喜春等人急忙跑進來。
「喝完了,皇上可以放心了。」竇琪安道,然後自己復又躺了下去。她現在就想睡,想一下子睡過去,最好一輩子不醒過來,就當這一切都是個夢魘吧。
喜春掃視了一眼,大概猜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什麼都沒問,只是輕輕地撿起地上的碎瓷。可能是由于心不在焉,沒有集中精神,不小心一下子割到了手。
站在一旁的冷雲,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遞過來一塊干淨的帕子。喜春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冷雲接過她手里的碎瓷,走了出去。
溫子玄嘆了口氣,知道竇琪安心里在恨他。
「朕知道你心里恨朕,但朕心里確實只有你一個人。那三個賤人朕全部給廢了,而且將她們打到了冷宮。朕知道這樣做也不能換回我們的皇兒,但希望你心情可以好一點。」溫子玄輕聲說道,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竇琪安始終閉著眼楮不說話。
溫子玄又道︰「朕知道你沒有睡著,你听得見朕的話。朕希望你好好調養身體,朕答應你,這樣的事情再也不會出現了,再相信朕一次。」
竇琪安仍舊沒有說話。
溫子玄再次嘆了口氣,道︰「你先歇著吧,朕晚點再來看你。」
床上發出微微的響動,溫子玄以為竇琪安起身要留他,急忙轉身,卻發現竇琪安是轉身背對著他,忍不住又是一陣失落,心里不是滋味。
愛情很多時候就是相互折磨。
明明相互在意,卻彼此慪氣,彼此傷害。
溫子玄剛走,竇琪安被轉過身子。
喜春正好進屋看見,便道︰「娘娘,您不能下床,御醫說了,不能著了風,否則有後患。您還是先歇著吧。」
竇琪安冷笑道︰「就是規矩對我再躺著就要生褥瘡了」她還是堅持起來。喜春急忙跑到窗前關死了所有窗戶。
竇琪安瘦了,整整瘦了一圈,眼眶都變大了許多。
「娘娘,有沒有要吃的東西?最近咱們的小廚房送來了許多血燕窩,雪參,鹿茸等補品,還有很多野味,正好給娘娘炖湯喝。」
竇琪安感到月復內一陣空虛,好像是餓了又好像不是,那種感覺很難受。
她忍不住模了模自己的月復部,真的平坦了,什麼都沒有了,只是下面疼痛的厲害。
「行啊,你多炖點,我們一起吃,你最近瘦了許多。」說完,竇琪安伸了個懶腰,「是該運動運動了。」她故意說得很輕松。
孩子沒了,難道她也要跟著去死嗎?
要怪就怪霍青鸞
要怪就怪溫子玄
她只不過是個受害人打入冷宮就了不起嗎?真是太便宜她了
竇琪安不知道,這次事件對她的影響是致命的,她不知道她正變得月復黑而強大。
如果弱小和善良讓她受傷,她為什麼不能月復黑和強大?
時間一天天過去,竇琪安身上的傷漸漸愈合,體能也漸漸恢復,只是內心的傷像是結成了寒冰,時刻堆積在她心里。
溫子玄依舊每天過來看她,哄她開心。若真是好玩,她便開心地笑笑,若是不好玩,她就很不給面子連個微笑都不露出來。
「你听到了什麼?」竇琪安豎著耳朵,問站在一旁的喜春。
喜春順著竇琪安眼神的方向,認真地听過去,卻什麼都沒听到,笑道︰「娘娘,什麼都沒有啊。」
竇琪安不相信地搖搖頭,道︰「不對,我的確听到了。那是笛聲。」
喜春不解道︰「可是娘娘,奴婢真的什麼都沒听到啊。」
竇琪安皺眉道︰「難道說,我最近睡眠不好,所以會幻听?不對啊,每天都睡足五個時辰,怎麼會睡眠不足?一定有笛聲。」她快速向那個方向走去。
「娘娘,娘娘,您慢點。」喜春追了過來。
竇琪安不理會她,仍舊快步走過去,嘴里喃喃自語,道︰「我不相信這是幻听,一定有笛聲」是的,她听到了那熟悉的笛聲,還有那熟悉的旋律。她似乎已經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一股熟悉的氣息。
笛聲似乎越來越清晰,就連喜春漸漸都有所耳聞。
竇琪安忽然停住了腳步,裹足不前。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繼續走下去,一個聲音在她耳邊說「不要」,一個聲音卻慫恿她繼續向前
竇琪安干脆不顧一切地拎著裙擺跑起來。
是的,她听到了,也看到了。
竇琪安再也不敢向前走下去,因為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笛聲依然。
旋律依然。
竇琪安的眼楮有些朦朧。
她沒想到還可以見到他。
她的委屈呢?她的心事呢?她的苦楚呢?似乎在這一刻都有了宣泄的由頭。
笛聲戛然而止。
他回頭了,竇琪安看到一張依舊清秀溫和的臉,歲月不曾在這張臉上留下印記,卻在這張臉上沉澱了智慧和風度。
司徒燁——竇琪安的心跳躍起來,幾乎要跳出來,但她卻說不出話來,她要說什麼呢?她想說的話很多,就和親路上那幾聲「ILoveYou」開始,她就注定要將他埋藏在心底,只有寂寥的時候才可以將他悄悄滴放出來。
她能說什麼?
她告訴他,她已經是別人的妃子,已經愛上了別人?
「你還好嗎?」。司徒燁開口問道,依舊笑得那麼風輕雲淡,只是眉宇間的憂愁讓竇琪安想起了那個夜晚,那個他獨自在榕樹上飲酒的夜晚。那麼歡快的晚上,唯獨他們兩個人那樣落寞和孤獨。
竇琪安努力笑笑,但終究沒笑出來,道︰「好。你呢?」
司徒燁笑道︰「浪跡天涯。」
竇琪安走了過去,道︰「那是我的夢想。」
司徒燁笑道︰「我知道。」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憂傷和心疼,道︰「你比以前瘦多了,也不再是那個小姑娘了。」
竇琪安無奈地笑了笑,道︰「你還是你嗎?」。
司徒燁笑道︰「當然」
竇琪安笑道︰「能做自己想做的自己,真好」
司徒燁笑道︰「是的。所以,我可能比你幸運。」
竇琪安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看手中的笛子,伸出了手,道︰「可以給我用用嗎?你吹的曲子真好听。」
司徒燁將笛子交給她,笑道︰「這曲子還是你譜的,長相思,常常相思。我第一次听的時候,都不敢相信是你譜出來的。」
竇琪安將笛子擺放在嘴邊去,輕輕地吹起來,只是吹了一段,便放了下來,苦笑道︰「我吹得沒有你吹得好听。」
司徒燁聳肩笑道︰「誰說的?你吹得更好听,至少我這麼認為。」
竇琪安拿著笛子,怔怔地看著他。
他怎麼會突然來看自己了?
他還好嗎?這麼長時間,他都去了哪些地方?經歷了什麼事情?
他也瘦了許多,似乎還黑了。
她還是關心他的,她覺得她虧欠他了,她希望她幸福,希望他找到了自己的感情歸屬,希望他快樂而自由。
然而,竇琪安又是矛盾的,希望看到他卻又希望他永遠不要出現。
「我听說了你的事情。」司徒燁開口說道。
竇琪安眉頭皺了一下,他是說知道了自己所有的事情嗎?
司徒燁又道︰「都會過去的。」
竇琪安望著他,沒有說話。
「我一直覺得皇宮不適合你。」司徒燁笑道。
竇琪安的眼淚一下落了下來。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