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又一道碧波從不同池塘里接二連三的憑空躍起,匯聚半空形成一面巨型水牆,任翎見狀連忙旋身飛起,避開那片水牆鋪瀉而下濺起的無數浪花。
霎間,被分割成許多個的池塘連在一起,一個碧翠波光的鏡湖出現在眼前。
那湖面上裊裊婷婷地長著蓮花,粉紅女敕白,嫣然動人。蓮葉隨著風兒搖曳,上頭滾動圓潤水珠,可愛逗趣。
一條窄窄的小木橋臨水延伸,任翎輕輕地從半空中跳落,沿著木橋緩緩走著,走向木橋所通往的青木圓門。
「蓮居。」
站在青木圓門之前,任翎眯眼看向上頭古篆所書的字,「看來,清漣居士果然是個愛蓮之人。」
伸手叩響門上圓環,靜待片刻之後,木門嘎吱一聲拉開,前來應門的是一位玄衣老者。
老者面容嚴肅冷漠,修為在結丹初期,他清咳一聲,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任翎,問道,「仙子所謂何來?」
「前輩,」任翎禮貌地作了個揖,「晚輩求見清漣居士,受人所托,有一物件須得交付給清漣居士。」
「我家主人不見外客。」老者冷冷開口,「有什麼東西我可以幫你帶進去轉交我家主人。」
任翎微一蹙眉,想起師父的叮囑,「實在抱歉,晚輩受師父所托,務必要將該物親手交到清漣居士手上,還請前輩通傳一聲。」
「老夫已然說過我家主人不見客」老者面色一冷,略帶怒容,「莫非懷疑老夫誑你不成既然不願將東西交付老夫,那便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說完這話,老者一甩長袖,轉身離開,木門自動關閉。
糟糕
任翎沒想到對方態度這麼僵硬,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眼睜睜地看著緊緊合攏的大門,不由得糾結起來。
師父吩咐過要親手將黑木盒交到那清漣居士手里,她便不可能像那老者所說讓他代交,但從那老者方才態度看來,並不是輕易能夠改初衷的人,恐怕還真如師父講的那樣,清漣居士性格古怪,連守門人也隨了他的性子。
要想完成任務,怕是得好好想想法子。
任翎再又叩了幾次門,好言好語懇請老者通傳一聲,結果換來老者在門後冷冷拒絕,連門都懶得打開。
頹然盤坐在地,任翎困惱地揪揪長發,與那木門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小半個時辰,嘆了口氣低喃,「只能先來賴在這里,希望那老人家看在誠心等待下願意網開一面。」
夜幕很快降下,任翎曲膝在小木橋邊沿坐下,苦惱地琢磨著要怎樣才能見到清漣居士,想了小半夜卻也沒有好的辦法,不由得長吐一口氣,仰頭望向那絲絨般美麗的夜空愣神。
有多久沒這麼純粹地欣賞夜色了?
還記得小時候,會纏著娘親到院子里數星星,看月亮,听娘親講許多有趣的故事。
那時候她還不懂娘親的心,會任性地追問爹爹去哪里了,一直一直問,娘親當時怎麼說的?任翎抱著雙膝懷想著,那時候娘親總說爹爹去了很遠的地方,比天上的星星還要遠,要很久很久才會回來。
倦倦淡淡地扯出一抹澀然的笑,透亮的黑瞳閃爍幽暗的光,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一家人團聚呢?
淚水不知何時開始順著臉頰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小木橋的木板上,將木板滴穿。
「傻瓜,好好的哭什麼?」任翎胡亂地擦掉臉上的淚,咧開嘴對自己笑,「馬上就能見到爹爹了,說不定很快就能與爹娘團聚,要開心才是趕緊把這次任務完成,早些回宗門。」
說完這話,任翎站起身,拍拍皺了的裙擺,原地跳了跳,揮揮小拳頭自我打氣,「一定會成功的再認真想想」
于是,她沿著小木橋慢慢來回走著,低頭細細思索各種方法,突然,目光落在木板地上,「這里怎會有小小的洞?這木板橋白天時我有留心過,木質堅硬密實,現在怎麼會產生變化了?」
做為一個修真者,本身五感就異常敏銳,舉個簡單的例子,尋常修士對自己方圓丈內的每一只螞蟻都會心中有數,修為越高,範圍越廣。
尤其是身處無法全然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修士對周圍的洞察程度用細若毫發來形容也不為過。
今天任翎入了此陣,自然也是如此,從入陣到破陣,周遭的每一事一物都分毫不差地全在她掌握之中,所以這木板地的小小變化,在她看來卻絕非小事。
來回再將木橋走了一遍,她發現除了剛才自己坐下的地方有出現細洞之外,別的地方一如白日所見,木質堅硬密實。
委實覺得怪異,任翎好奇地蹲子,縴縴食指撫過那數個細洞,凝神思索回憶,片刻之後,低呼一聲,驚叫道,「這該不會是水溶木吧?」
水溶木是一種特別的木材,是西山絕地中罕見的水溶樹所做,這種木材火燒不化,卻輕易能被水溶解,是以稱之為水溶木。
水溶木非常珍稀,世間少有,任翎也只是從古書中讀到過,如今雖然猜想,卻也不確定。于是單手一拂,掬起一小捧池水,往那木橋傾倒而下,轉眼間,水觸木穿。
「真是太神奇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簡直難以相信。」任翎蹲子,細細看了半晌,「水溶木易溶于水,這清漣居士偏偏將其做成木橋,鋪在這一汪碧潭之上,用意讓人費解。可真算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了,難道,」扭頭看向那青木圓門,任翎突發奇想,「那木門該不會也是水溶木做的吧?」
清澈美眸緩緩眯起,認真思索了一陣,「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粉唇緊緊一抿,露出自嘲的苦笑,低聲道,「我自以為破陣,實際上卻依然在人家精心設計的陣中陣內徘徊而已」
一束藍光從指尖射出,挽起一小團水花,朝那青木圓門疾飛而去,只見那水花觸踫到木門,眨眼便擊透穿破。
「沒想到真是陣中陣,」猜想受到證實,任翎輕輕勾唇,「那守門老者絲毫不透個中機妙,虛中帶實,實中有虛,真真假假讓人無分辯,清漣居士在陣法上的造詣令人佩服。我自認熟悉陣法,卻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慚愧。」
東方漸漸泛起魚肚白,任翎也終于花費了兩個時辰將清漣居士設下的陣中陣成功破解。
沿著彎曲的小徑一路往上,走到了盡頭,現出了真正的‘蓮居’大門。
「這扇青木圓門雖然與之前的差別不大,但卻更顯清幽出塵,古樸有致,」任翎在門口站定,「不知道那清漣居士是否願意見我了?想來也好笑,在上一個陣法當中,就算我苦苦懇求那守門老者,他也無法真的幫我引見清漣居士。因為清漣居士根本就不在那里,我還真是為難老人家了,呵呵。」
大門緩緩打開,出來的仍然是那位嚴肅老者,神情漠然地看著任翎,仿佛從未見過她似的。
任翎咧嘴一笑,恭敬道,「前輩,晚輩有禮了。不知道能否為晚輩引見清漣居士?」
「仙子隨我來。」老者淡淡開口,轉身就往回走,任翎見狀連忙快步跟上,心想著這次總算可以完成師父交代的事情了,一時心情放松許多。
蓮居之內有池塘假山,小橋流水,荷葉田田,蓮香飄渺。遠處植了竹林一片,風吹過,颯颯清爽。亭台樓閣無一不雅,好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老者引領任翎一路前行,彎彎繞繞許久,終于在一處樓閣前停下。
「主人就在內堂等候,請仙子移步。」
任翎點頭稱謝,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內堂不大,桌椅書案皆是用青竹制成,還未細細打量,便听得一句清幽男聲,「仙子貴姓高名?」
那是一個瘦削的年輕男子,身著淺色暗紋錦袍,膚色極白,眉毛瞳孔卻又黑得純粹,整個人看起來就如同那青竹一般,絕世出塵。
他的修為卻不算高,任翎心底暗暗估量,恐怕比她還要低上一些,是築基中期的樣子,「在下任翎,受師父所托,特意前來送東西給清漣居士。」
「師父?」清漣居士眉毛微揚,「你師父何人?」
「在下師父姓白名楓。」
「白楓?」清漣居士搖頭,眼帶困惑,「實在抱歉,我從未認識叫做白楓的人,恐怕是仙子弄錯了?」
任翎一愣,師父讓她送木盒的時候,語氣自然熟悉的就像是給朋友送樣東西似的,怎麼會不認識呢?按照師父所給的地圖,也明明是這里才對呀將木盒取出遞了過去,「清漣居士,請直呼在下名字即可,我師父確實央我將此物親手送予你手里,或許你看看便知其中緣由?」
清漣居士接過木盒,當著任翎的面打開,里面是一張黃綢信箋,將信箋展開細細閱讀,那白皙面容忽而帶笑,忽而隱怒,琢磨了許久,才平靜地看向任翎,「原來,竟是一封挑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