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之域離魔城有萬余里遠,但在晉辰的帶領之下,一行人不過短短大半天就到達了。
入目是滿滿的綠,綠色的山,綠色的水,就連地面都是綠色的細沙鋪就而成,任翎若有所思地彎,捏起一小撮綠沙細細查看,眼底閃過驚訝。
「父王,這里是哪里?」晉薊轉頭四望,語氣充滿疑惑,「傳聞妖族之域基本都是荒漠,這里看似不符啊?」
晉辰淡笑不語,目光落在沿著綠水溯流而上的任翎身上,信步跟隨在後。
三子見狀,眼底交互似喜似憂的神色,快步跟了上去。
任翎沿著綠水往上走,每十步左右就掬起一小捧水查看,走了約莫一柱香時間,終于站定。
轉頭看向不遠處緩緩而來的晉辰與三子,開口說道,「這里該不會真的是傳聞中的玉葫幽鏡吧?」
「任姑娘好眼力。」晉辰淡淡地笑,立體分明的五官在斜陽微光下變得柔和許多。
任翎詫然,撿起兩顆小石子往前扔去,石子很快落了地,讓她不解地再次扭頭,「傳聞玉葫幽鏡乃仙境,有翠液覆地,其液盈盈,每年有七天時間會流入人間。此液能將天地染綠,浸潤土地。這期間,玉葫幽鏡會顯形三個時辰,有幸遇之,便可即時成仙。」
任翎侃侃而談,那是她從古籍所看來的傳說,「可是,這里已經是綠水盡頭,卻不見玉葫幽鏡,這是何故呢?」
「因為時辰未到,」晉辰單手一揚,旁邊瞬時燃起篝火,示意大家圍好坐下,「今夜子時,玉葫幽鏡自會顯形,我們且稍待一會。」
「父王,」晉偌端端正正地在篝火前坐直,任翎不提這里是玉葫幽鏡他倒是一時沒聯想到,但說起來他們對玉葫幽鏡的听聞也不少,「雖然傳聞說得遇玉葫幽鏡便可成仙,但事實上,那些進入玉葫幽鏡的人再也沒有出來過,所以也有人說進去後是命喪黃泉才真。」
晉辰依舊淡笑不語。
「沒錯,在傳說里,玉葫幽鏡形狀就像一個狹長的葫蘆,因為只有入口沒有出口,所以人說該地有進無出,」晉介開口問道,「父王,我們可是要去玉葫幽鏡?」
「沒錯。」
「去干嘛呢?」晉薊心直口快,「如果從未有人成功出來過,證明那個地方很危險,我們不是該去月族取妖月之印才對麼?」
「有父王在呢,」晉偌老神在在,偷偷瞧了眼晉辰,眼底滿是崇拜,「父王,此去可是為了讓我們鍛煉一番?」
「一半一半,」晉辰緩緩解釋,「玉葫幽鏡並非什麼仙境,更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地方。此次出行,父王盡量多帶你們領略不同族類的風光,增長見聞。另外,此去有一物要取。」
「父王要去取何物?」晉介認真問道。
「待去了便知。」晉辰沒有過多解釋,換了個話題,「你們可知道玉葫幽鏡的具體位置在哪里?」
三子同時搖頭,關于玉葫幽鏡的傳聞之一就是無人清楚其地點,不然,沖著成仙一事就會有無數修士前往找尋。
「在妖族之域?」任翎說道,「我們一直往西北方向飛行,按路程推算,應該是到月族的地域了。」
「對,」晉辰頷首,「玉葫幽鏡就在月族地域的最西北角,月族之王湛忻曾獨自闖入幽鏡內,欲與之達成友交協議,被拒。」
三子張大了嘴,既好奇父王是如何得知這樣的秘辛,又對玉葫幽鏡充滿了疑問。
「由此可見,玉葫幽鏡並非絕境。」任翎點點頭,眸帶深思,「只是,既然連湛忻都無法說服他們,怕是一個不喜與外界交際的族群。」
「玉葫幽鏡其實是個女兒國度,」如鷹黑眸在火光掩映下黑光流轉,「該境只有一種叫做「綠晶」的女妖族群,她們比較排外,所以不小心入境的外人基本上都是亡身于境內。」
「女兒國度?」晉薊哇地一聲,一雙大眼瞪得溜圓,「薊兒還從未听說過這樣的地方呢,那她們怎麼繁衍後代呢?」
晉偌模模鼻子,「或許她們是草本妖,自然繁衍?」
晉辰笑而不語。
「父王?」三子好奇,同時看向晉辰。
平日里晉辰對他們極嚴,難得一起出行,父王似乎心情相當不錯,讓他們的緊張恐懼之感消彌不少。
「偌兒說得不錯,綠晶是種結于樹的晶果,可自行繁衍。」晉辰挑挑火星,「玉葫幽鏡的地形如葫蘆般,共分三重地帶。第一重是自然絕地,由綠晶樹林組成,大多數修士都亡于此地。第二重位于葫蘆之腰,地勢險峻。第三重才是綠晶修成妖後的真正居所。」
圍著篝火,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漸漸地,圓月破雲,移向正空。
「出現了」
晉薊一聲驚呼,所有人都齊齊站起身,看向綠水盡頭。
銀色月華下,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如今流轉著一圈瑩綠色光環,那光環約有丈余方圓,環內隱隱有仙樂傳出,清香飄逸,透著晶瑩五色寶光。
晉薊嘖嘖稱嘆,「看起來還真像仙境寶地,難怪遇見此境的修士都會奮力一闖。」
晉辰率先往前,「我們進去罷。」
眾人穿過綠環之門,只覺仙樂如在耳邊環繞,就像無數仙子在前裊裊引路般,讓人心隨之動漾,步隨之翩徙。
「是幻鏡。」任翎神色微緊,開口提醒。
三子聞言精神一凜,彼此對視一眼,心生警惕。
而晉辰此時卻走在最後,神態自然悠哉,渾身氣息盡斂,不經意地打量周遭環境。
往前走了約莫一里地,干燥的地面開始遍布綠色的晶澤,那綠意翠然欲滴,連同四周的環壁也被染上了綠色,好一個綠汪汪的天地。
「大哥,小心」
突變幾乎就在一瞬間發生,所有人緊繃已久的神經在眨眼中爆發,與此相對的,是漫天漫地讓人無所遁形的綠色枝條從四面八方包卷而至。
那綠枝之多,幾乎可以撐破這個不大的天地,眾人躲無可躲,紛紛祭出拿手法寶靈器,往枝條砍去。
然而那枝條卻極為堅韌,即便是施展七分靈力用雪魄雙刀直砍而下,也只能將將砍斷其中一根。任翎皺起眉頭驅使風行步左右閃避,但那綠枝實在太多,掙扎不過一會兒,仍是無法避免地被捆成一團。
反觀三子更是慘烈,被綠枝從上到下纏得死緊,奮力扭曲的小身板在圈圈枝條下越縛越緊,一個個漲得臉蛋通紅。
任翎望著這如同巨網般的綠枝條,用靈識隱約能夠看到是源自十丈開外的一棵十人合抱的巨樹,她伸手釋放一小片真火,火花纏繞枝條燃燒,那枝條似乎有些畏懼地縮了縮,另她眼楮一亮。
「對,燒它兄弟們,放火燒」晉介瞥見任翎的手法,連忙開口呼喚,一時間綠火,紅火,藍火,各色火苗在眾人身體周圍卷起小浪,綠枝卷縮著避開一尺距離。但一尺之外,依然是遍天遍地的綠枝網。
火燒方法雖然暫時能夠避免被綠枝纏繞,但卻並不是徹底解決的辦法。
「父王?」晉薊輕呼一聲,眾人齊齊扭頭看去。
只見晉辰依舊如故,如迎風而立般站在最後,沒有施力也沒有借助任何物件,身周五尺之內一根綠枝都沒有。那些綠枝仿佛對他有種天生的敬畏,都退得遠遠的。
然而晉辰卻默而不語,眼底的神色是三子最為熟悉的,三人見狀不再回頭,轉而繼續研究如何對付巨網綠枝。
任翎淺淺抿唇,盡管只是個外人,但她輕易便看懂了父子間的情緒交流,晉辰是個絕不驕縱孩子的父親,有他在後支撐,三子自然是放心放膽前行。
伸手拍出一條數尺長的真火,任翎沿著火路奔行,往巨樹飛去。
到了樹底,發現這棵巨樹將整個空間撐得滿滿的,在樹冠上點綴著一顆顆巴掌大小的葫蘆狀的果實,那果實晶瑩剔透,翠綠得仿佛快要滴出水來。
「莫非這就是魔王所說的綠晶?」任翎眼帶深思,隔空彈出一道靈力,直射綠晶根部,卻見那綠晶似有靈性,突然整個縮入枝干之內,而靈力打在枝干之上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此時三子已然趕了過來,「這麼多綠晶?不知道它們已經修煉到什麼級別了?」
晉辰依然站在最後,不發一語地注視著他們。
「看我的。」晉介身上燃起淡淡的綠火,整個人騰空飛起,幾個起伏跳躍便到了樹冠之下,他屏住呼吸,速度極快地伸手抓向一顆綠晶。
可是,那顆綠晶卻比他更快地縮進樹干中,再也不出來了。
晉薊和晉偌也不分先後地騰飛上數,三兄弟一時與那些綠晶斗上了,使出各種絕招就為了想要抓一顆綠晶下來。
任翎往後退了幾步,眯眼打量琢磨了一會兒,忽然嘴角一勾,旋轉飛身而上。
只見她落于一道枝椏邊,伸手在一顆綠晶背後的樹枝一側輕輕一拍,那顆綠晶驀地渾身一震,而這震動猶未震完,縴縴玉手便疾速巧妙地將綠晶整個摘下。
「任訓尉,你是怎麼辦到的?」晉介驚訝地開口相問,而任翎剛剛揚起秀眉,還沒來得及回答,手里那顆綠晶倏地爆開,無數綠色汁液濺得她滿臉滿身都是,活月兌月兌地成了一個綠皮膚的人。
「好俏麗的綠人兒。」晉辰略沉的沙啞聲音響起,轉眼間,他便縱身飛到任翎旁邊,伸手拂去她發際上的一滴綠液,隱隱帶笑,「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