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之地並非在冥界,」晉辰望著任翎,緩緩解釋,「正如你所說的,冥界與人界之間有著嚴格的分界線,互不干涉,亦無法互通。」
「所以,幽冥之地與冥界無關?」任翎挑眉,曼珠並葉她曾以為與傳說中冥界三途河邊、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曼珠沙華有關,「那它究竟在哪里?」
「也不能說全然無關,幽冥之地其實在人界與冥界交接的地方,」晉辰沉沉若沙的聲音像風一樣拂過,「只是它仍屬于人界,而又帶有許多冥界的特質。你此次前去,有些事情務必要注意。」
晉辰說罷,單掌平伸,一件折疊好的透明紗衣出現在其上,「這是仙渡紗,可抵御死氣侵襲。你修為尚低,萬萬不能吸入過多的死氣,會有損靈體。」
任翎看著晉辰遞來的仙渡紗,上面氤氳著飄渺的魔氣,不由得遲疑道,「魔王,這紗是魔物,我」
「哈哈,」晉辰悶聲笑了起來,手掌在仙渡紗上一抹而過,頓時充沛的靈氣四溢,「這是極品防御靈器。」
任翎默默地滴了滴汗,她曾經猜想過魔王有將所有物品都打上「魔」的標志的趣味,沒想到還真是如此。
「仙渡紗不僅能抵御死氣,還是最好的防御靈器,」晉辰輕輕一揮手,那仙渡紗就如有靈性一般飛向任翎,在她面前自動伸展開,「穿在身仿若無形,可一直穿著,無需月兌下。」
他一彈手指,仙渡紗便在眨眼間穿到任翎身上,任翎低頭看去,只見那薄紗由有變無,實在神奇。
「還有這清冥之液,」晉辰手上多出一個玉瓶,「幽冥之地通往冥界,是人界逝去之魂前往冥界的通道,人魂雖然渺小,但也有不甘入冥界而修煉之魂。還有可能會遇上以魂修煉的鬼修。清冥之液可助你在幽冥之地將所有帶死氣的物體。」
任翎接過玉瓶,好奇道,「這清冥之液如何使用呢?」
「抹于眼楮即可。」晉辰凝視著從未顯露過一絲害怕的任翎,心底默默地嘆了口氣。
身為一個修為低下的道修,被他算是挾持著要求完成三項任務才能離開,她沒有怨天由人,沒有憤恨反抗,而是很淡然地接受了現實。
她不懷疑他的誠信,答應了之後便全心投入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她極聰慧,有自己的觀點卻又不頑固,而曉變通。
她相信他,也許他在她心底仍是與道修不相容的魔修,但現在她當他為盟友,賦予了讓他欣慰的信任。
這樣的性子,無論時光如何流轉,世事怎樣變遷,都還是那麼的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本王就送你至此,」晉辰輕揮廣袖,任翎便覺眼前一亮,兩人來到一道山崖之前,「幽冥之地就在懸崖底下,你且安心前往,他日取得曼珠並葉,本王自會來此接你。」
話音甫落,晉辰驟然離開。
任翎淡淡地看了看晉辰消失的地方,轉身面對山崖,極目眺望。
這道山崖很廣闊,有數十丈寬,深不見底,周遭吹刮著凜冽的風,帶著某種衰敗的氣息,讓人容易變得心情低落。
本欲探身跳下的任翎,在稍一思索後,轉而閃身入了墨玉澗。
她對幽冥之地,以及鬼修所了解的信息並不多,如此貿然下去,恐怕會出現難以招架的情況,默默步入藏書室將氤靈老祖留下的關于這方面的玉簡翻看了一遍,然後調息到最佳的狀態,任翎才推門出了藏書室。
「小黑不許撞牆」
一出門就被兩卷旋風嚇了一跳,任翎站定,發現是小寶瘋追著小黑跑,嘴里還不停地嚷嚷著,「小黑,你給我停住不許打擾主人」
「小寶,小黑。」
任翎搖搖頭,輕咳一聲。
「咦?主人,你出關了?」小寶猛地剎住車,來了個漂亮的回旋轉身,伸出爪子將同時頓下的小黑抓住,「主人,小黑一直在鬧,撞破了我們新蓋木屋旁邊的籬牆,還撞倒了好幾棵樹」
「小黑,」任翎走了過去,不明白向來懶悠悠的小黑今天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麼?」
「嗷嗚——吱咕——吱吱咕——」
小黑竄近任翎懷里,揚起黑得發亮的臉,一陣亂叫。
任翎倒是很快就明白了小黑的意思,問道,「你要跟我去闖幽冥之地?」
「哼哼哼哼哼」小黑猛地點頭。
「主人,我也要去」小寶不甘示弱,削尖了腦袋往任翎懷里鑽去,那是它的專用寶地,不能給小黑奪去了,「小黑去我也去」
「小寶,」任翎搖頭,伸出食指點了點小寶的鼻子,凝眸思索片刻,「你不能去。幽冥之地充滿死氣,我有晉辰相贈的仙渡紗,你卻沒有防御的東西,所以不可以。至于小黑,你可懼怕死氣?」
小黑連忙搖頭,又吱咕吱咕了半天,任翎終于明白它的意思,「小黑不懼死氣,此去也許還能得益,也好,那就同我一起出去吧。」
再次站在山崖邊上,任翎取出清冥之液往雙眼各抹了一滴,再睜開眼時,四周的景象剎間變化——
一條一條數不盡的魂魄從四面八方涌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也有獸類,還有許多任翎從未見過的不知名的魂魄,都仿佛被山崖底的什麼所吸引著,一道一道地滑過她們身邊往山崖底部飄去。
頓時有種悲涼感涌上心頭,那是魂魄帶來的絕望氣息,綿綿不絕地侵襲滲透著這片天地。
任翎緊緊地蹙起眉頭,知道這里的情況恐怕還不及山崖底部的萬一,自己這番前去不僅前途難測,更重要的怕是要有堅定的道心,才能不被絕望的氣息影響心志。
深深地吸了口氣,任翎將小黑放在肩上,低語,「小黑,切莫走散了,我們一同下山崖。」
任翎放出踏雲帕,輕輕躍于其上,驅使著往山崖下飛去。
山崖又深又暗,越是往下越是難以視物,往下飛了小半時辰,基本上只能通過靈識查探來觀察周遭的景物。
「似乎不太對勁,」任翎此番下山崖,一直有不少魂魄隨著她們往下飄蕩,原本大多數魂魄的速度比她們要慢上一些,但一柱香之前起,越來越多的魂魄穿過她們往下潮涌而去,仿佛迫切地在趕往什麼地方似的。「小黑,有沒有發覺魂魄越來越多?」
小黑扭頭望向後方,過了一會兒猛地朝前沖去,嚇得任翎急忙加速踏雲帕追了過去,「小黑,你等等」
還好小黑很快就返轉,伸出小爪子握住任翎的手指,表情急切地「嗷嗚吱咕」了一會,任翎蹙眉,努力去感知小黑的情緒和所要表達的意思,就在那瞬間,一股陰風暗潮幾乎將踏雲帕掀翻,朝前狂涌。
「小黑,你說這是趕魂潮?待會兒會將整個山崖淹沒?我們必須要盡快尋找躲避之地,否則會陷入魂海難以自拔?」任翎解讀著小黑的意思,見它頻頻點頭,知道自己沒有理解錯誤。
于是便驅使踏雲帕急速下降。
很快就在山崖底落下,山崖底部的道路上流淌著黑色泥漿,那泥漿泛著濃重的死氣和怨氣,讓人根本無法踏足其上。
任翎提氣飛著前行,盡管速度已然加快,但身後無窮無盡的魂魄卻依舊不停地將她們推讓擠迫著,眼見著許多魂魄從自己身體直接穿透而過,那種感覺實在讓人感覺古怪難受。
「吱吱」小黑急促地亂叫,小爪子拉著任翎往前飛快地奔跑,任翎只覺得小黑的力氣突然變得極大,幾乎算是半拉半拖著帶著她在魂魄當中穿梭。
長長的道路盡頭出現了巨大的黑暗山洞,任翎還來不及細看,就被小黑奮力地拉扯著沖了進去。
山洞內似乎有不少洞穴和岔道,但魂魄基本上都是沿著主道往前奔涌,而這里的地面干燥許多,也沒了泥漿裹地。
一人一獸往前跑了一小里地,終于感覺身後的魂魄稀少了許多,任翎緩下步伐,扭頭張望,在這趕魂潮中發狂奔跑了許久,對自己經過的地方一直來不及查看,這下望去,不由得猛抽了口氣。
只見山洞四壁上有著許許多多大小不一的淺穴,幾乎每個淺穴中都有一團黑氣盤繞,仔細看去,大多數黑氣里頭都有著形狀不一的修煉者,有人形也有獸形,最慘不忍睹的是,還有著肢體不全或是長滿膿皰的怪異物體。
「吱吱吱吱」
小黑似乎感受到什麼,突然一陣蹦跳,拉起任翎極力往前蹦達,它情緒中的緊張比起之前更甚,讓任翎頓覺心頭一顫,也不多問便跟在小黑後頭往前跑去。
不過一瞬,還算安靜的山洞倏地爆發出轟隆隆的巨響,任翎用靈識往後一探,被那比起之前的魂魄浪潮要洶涌上百倍千倍的狂涌撲天蓋地而來
她猛抽了口氣,將靈力灌注腳下努力狂奔。
而身前的小黑仿佛嫌她跑得太慢,用盡力氣地拉扯著她,拉著——跑著——拉著——跑著——
突然——
小黑猛地噴了口氣,須臾間化作一條修長身影,低吼一聲,「跑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