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長長的甬道離開,在山洞口,也就是當日晉辰送任翎的地方,不期然又看見晉辰背對著的孑然身影。
「魔王?」任翎停下腳步,有些意外。
晉辰轉過身,鳳眸微眯,看了眼白楓後對任翎淡淡一笑,「听聞你要去瓊崍仙島,主人讓我來送你們一程。」
任翎想起白楓曾經對魔神嗜魔天和魔王晉辰之間關系的猜測,一時有些出神,但很快便勾唇笑著道謝,「據說瓊崍仙島在點蒼大陸以東數萬里之遙,我獨自過去的確頗為困難,實在感謝魔王前來相助。」
晉辰微微頷首,率先往前走去,「那瓊崍仙島本王亦未曾去過,只是知道大約的方位。」
三人上了晉辰的飛行魔寶,任翎先將白楓安置躺好,隨後步向站在最前方的晉辰。
「魔王,」任翎與晉辰並肩站著,滿眼是流散的雲霧,迷茫間可見下頭依然是點蒼大陸的青山綠水,「不知三位王子最近可好?」
晉辰目光平視遠方,淡聲道,「他們還好。」
「可有怪我不辭而別?」任翎想起三個王子對她的好,心頭思緒翻涌,當日白楓來救她,匆匆就離開了聚幽谷,至今未曾再見過三子。
「你覺得呢?」晉辰扭過頭,透過光亮的天色看著那張白皙精致的臉,眼光有一些復雜,「他們問過一次你去哪里了,之後便再也沒提到過,只是私底下在尋你。」
「哦?」
任翎挑挑柳葉眉,望向晉辰,片刻後笑道,「只問了一次定是因為對魔王你的敬畏所以不敢多說,不過,魔王的意思可是他們現在還在找我?」
晉辰點頭不語。
眉心略蹙,任翎抬眸問道,「能否麻煩魔王回去告知三位王子我的音信?如果有機會,日後我一定會回去探望他們的。」
「當然可以。」
晉辰默默地將眼楮挪回前方,兩人一時陷入沉默。
許久。
「你知道了嗎?」。
「嗯?」任翎語氣微揚,「魔王所指什麼?」
「我。」
晉辰言簡意賅,似乎理所當然任翎該明白他的意思。
任翎卻如墮迷霧,揪揪辮子,不明所以地張了張口又復閉上。魔王並不願說太多,她若再追問好像不太禮貌,他所說的她該知道他的什麼?
沉思小片刻,驀地揚起驚訝的眸,莫非晉辰是問他與魔神之間的……關系?
「看來是知道了。」
縱然沒有看向任翎,但她的一舉一動,甚至每一絲表情變化都在他的觀察之下。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人,卻也不是尋常的人。」
晉辰從未提及過自己的身世,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存在太過獨特,也或許沒有遇見過讓他想開口的對象。
然而任翎卻是不同的。
有時候他在想,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任翎,或許也不會有他。
「我有一些魔神的記憶,」晉辰輕吁口氣,轉身對著任翎,深深地凝視著她,「不多,但也不算少。」
任翎恍若不覺地點了點頭,被晉辰那異于往日的眸光看得有些不自然。
晉辰就那麼看著她,像要看進靈魂深處一樣的深切,不說一句話,任翎不自覺地退縮了半步,陡然間被晉辰緊緊地握住了雙肩。
「魔王……」困難地咽了口口水,任翎蹙眉,「你怎麼了?」
晉辰卻依舊不說話,握住任翎雙肩的手心熾熱得像火烤一般,過了好一陣子,他才驀地放開手,恢復原先淡漠冷然的模樣,往前站了一步,「沒什麼。莫要擔心,任姑娘。我如今不過是個替身,一個盡量協助你的替身。」
「魔王。」任翎往前一步,糾結地望著晉辰,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去安慰。
她很難想象那種感覺,算是人族,卻又不似人族。沒有父母,沒有親人,卻又有血有肉,有思想……也有感情。
「你……會很孤獨嗎?」。
「大道長生,本就孤獨。」晉辰淡淡地開口。
可這之前,修道者都是有家有源的啊……任翎知道多說無益,吸了口氣,同意道,「確實,大道長生,本就孤獨。是任翎失言了。」
「謝謝你的關心。」晉辰勾了勾唇,「你太善良了,這或許並非好事。」
任翎微怔,沒想到晉辰竟然懂她所想,「……」
這一路上,兩人再無對話,約莫兩天之後,在一片海域附近,晉辰停了下來。
「瓊崍仙島就在前方一百海里附近,我便送兩位到此。」
任翎扶著白楓,放出蝶舞,兩人飛了過去,遠遠地沖晉辰揮手,「多謝魔王相送。」
晉辰微微勾唇,眨眼間就遁離遠去。
「師父,我們快到了。」任翎望著一望無垠的海洋,心情莫名地輕松了許多,將白楓在蝶舞上安置好,驅使蝶舞迅速地往前飛去。
然而,在附近百里海域繞行了數圈,別說瓊崍仙島,就連一小片可以駐足的荒島都難以看見。
「莫非魔王弄錯方向了?」
蝶舞停在半空,任翎極目遠眺,充滿疑惑。
四面都望不見邊際的海洋上頭,除了一些海鳥外別無一物,如今要掉頭回去不太現實,但如果繼續往前飛去尋找瓊崍仙島也不是好的選擇。
因為在海洋之上很容易迷失方向,萬一走偏了怕要找到瓊崍仙島就更加困難了。
躊躇了一會兒,任翎揚手設下結界將蝶舞包繞,神念一動便入了墨玉澗。
飛奔前去問了青木和紅嬰,兩人均未曾听說過瓊崍仙島,對東部海域也並不熟悉,任翎只好往寶海飛去,希望在極西遠洋生活的從淞那里能夠獲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從淞正在寶海上撐船捕魚,黝黑結實的肌膚泛著亮光,他化作人形時是壯碩高大的,有種異域人種深邃的粗獷之美。
听到任翎詢問瓊崍仙島,他挑眉說道,「瓊崍仙島在東部海域,我倒是曾去過一次。」
這話瞬間點燃了任翎的希望,連忙問道,「現在就在東部海域,只是我在瓊崍仙島附近尋找許久都不見仙島,從淞,你可知道是怎麼回事?」
從淞思索片刻,「你可是在半空中飛著找尋?用那些飛行法寶什麼的?」
任翎點頭,那是自然的事,總不成她在海面上游著尋覓吧?
「瓊崍仙島既然是仙島,本來就會設下結界不讓人找到,」從淞一邊撐著槳往岸邊行去,一邊解釋道,「那種結界首防的就是各種法器魔器,帶有這些氣息的寶物只要靠近就會進入仙陣,找上一輩子都找不到也是正常的事。」
任翎從未听過這樣的說法,一時入了神,「像你這麼說,莫非真的要從水面游過去才能找到仙島?」
「你也可以乘船,」從淞聳聳肩,「不過,普通的船只靠近仙島也會自然偏離方向。」
「那要怎麼才能進去?從淞,你不是說你曾去過一次嗎?請問你是怎麼找到的?」
從淞將木船在海灘邊上停穩,輕輕一躍落到沙面,「出去吧,我帶你們去找瓊崍仙島。」
出了墨玉澗,從淞往空中一躍,轉眼變回原身,棕黃色的獅毛在日光下泛著好看的光澤,它扭頭望向任翎,示意她帶著白楓坐上來。
任翎點點頭,摟住白楓的腰,一收蝶舞後輕輕躍上從淞的後背,「多謝了,從淞。」
從淞揚手,三只獅頭猛地一甩,倏地一聲如箭般往前疾馳而去。
果然有了它的帶路,很快就破開雲霧看見一處小島,從淞徑直在島嶼海岸線上落地,見任翎小心翼翼地扶白楓下去後,開口道,「這里就是瓊崍仙島,不過,還需要你自己尋找入口,接下來的我就幫不上忙了。讓我會墨玉澗罷。」
任翎點頭,道謝後將從淞送了回去,轉而打量這個看似不大的小島。
沿著潔白的沙灘往前緩步走去,走了許久都不見動靜,而任翎發現自從落下後一絲靈力都無法施展,想起一路飛來時從淞善意的提醒,低喃道,「從淞說入了仙島後就會與常人一樣,看來這仙島確實對修真者有所限制,不僅無法施展靈力,就連體內的靈氣也有阻滯不動的感覺。要找到島上的散仙,恐怕得費些功夫。」
沒了靈力支持,白楓的身軀驟然讓她感覺到了壓力。一直以來運用靈氣將白楓輕輕環繞,她一路扶著師父行進是很輕松的,但現在,那沉沉的身軀幾乎有大半的重量都傾靠在她身上,不多會兒就大汗淋灕了。
任翎將白楓帶到一處巨礁附近,讓他平躺在沙面上,安置好後低聲說道,「師父,翎兒這就進去找霄非仙人,你先在這里休息下,我很快就回來。」
看了一眼白楓,環顧四周安靜無人的島嶼,任翎吁了口氣,快步往島嶼內飛奔而去。
這島嶼在空中看著不小,但實際上要靠雙腿去四處尋找,卻是極大。
任翎擔心著白楓,並不敢跑遠,在四周覓了小半個時辰一無所獲後,只好往回跑去,可到了原先放置白楓的地方,卻發現沙面上空空如也,哪里還有白楓的蹤跡?
任翎心頭大駭,「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