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添花還是澆油?
茶夜收起了笑意,將那契子復又往前推了推,誠懇道︰「明月姐,我此次來,純粹只為補償。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在此立誓,絕不會再利用你姬明月或者是你姬明月名下的任何一人,為達到我的目的而讓各位姐妹身處囹圄,如違此誓,我茶夜永世不得超生。」
臨出門前,姬明月平靜的喚住了她︰「你,你是如何得到這個合契的?」
茶夜淡淡一笑,回轉身來溫和的略略垂首︰「明月姐不需多問,你就當作我是個混混,東家不打打西家照樣能混的如魚得水吧。一個合契,在褚家人的眼里,根本算不得什麼。你倒是要趕緊挑個吉日好好歸整開業才是,簽過字蓋過官戳的合契,今後這風月樓再不會低人一等永居第二了,屆時我定會差人奉上一份大禮,祝賀風月樓成為炎京第一官樓。」
姬明月幾番震驚有些失神,氣勢全無︰「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茶夜俏皮的捏了捏姬明月的臉蛋︰「明月姐,我是茶夜啊難道是我自作多情,我在錦陽的臭名聲並沒傳遍炎京麼?」
姬明月听她如此形容自身,面有惻隱當即打斷,聲音都顫抖著感動︰「妹妹,我,我姬明月和這風月樓能迎到你,是我和樓里所有姐妹三世修來的福氣啊」
茶夜連忙替她拭去淚水,安慰道︰「你說說你也是老江湖了,竟在我一個班門弄斧的小丫頭面前掉眼淚,知道的是你高興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老鄉呢」姬明月破涕為笑,拍打了茶夜一下,茶夜笑呵呵的也不躲閃,下一刻卻突然正了色︰「明月姐,你只身一人在炎京闖出了一片天,我自是放心的。只是我還是忍不住要提醒你一句,今後迎來送往的可都是炎京的官宦了,風月樓和樓里的所有人都會尊貴起來,姑娘們將來的歸宿也會好的很多,可是你可千萬別忘了,有多大的好處,就有多大的危險。」
這樣一番推心置月復的話,其中的道理以姬明月的道行怎會不曉得當中的利弊,她眉宇間隱隱一震,她模爬滾打混到今日也是磕磕踫踫不知吃了多少虧才懂得處世之道,而眼前這個二八的小姑娘,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不禁的對謠傳中的那個惡名昭著的茶夜生了動搖,甚至懷疑眼前的這位與那見利忘義的刁女是不是同一人。
但這一番又是多麼體己的話,她混跡于世不得不堅強,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這樣直言為她著想,而這一番話,偏偏又是出自于這樣一個年紀尚淺的女子口中,偏偏這個女子還是之前擺了自己一道的人。
半刻後姬明月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她抬起手臂眼淚隱隱而現于眼底︰「妹妹,你若不嫌棄我這個身子,可容許姐姐抱抱你?」
她眼底雖沒了戒備與疏離,但擰起的雙眉卻說明了她此時的心情是多麼自卑,那謹慎注視著茶夜細微表情的樣子,讓茶夜心中一慟。她大大咧咧的上前擁住了姬明月,呵呵笑道︰「明月姐肯認我這個妹妹,以後就再也不許說這樣的話」姬明月感動不已,早已是熱淚盈眶語不成聲,重重的點了點頭。
回去的時候姬明月非要親自相送,茶夜幾番推讓,姬明月才退讓一步,但還是譴了好幾個打手一路護送茶夜幾人回到褚家的商鋪街上,為防再有石千那次的事件發生,那幾人站在路口直到看見茶夜入了鋪面,才轉身返回。
回到後院後,正瞧見褚月淺淡泊的背影,正背對著月門持著銅剪修剪花株,斜陽旖旎昏黃,打在他略顯單薄的身上是一層朦朦朧朧光暈,像是從九天之上翩然而落的謫仙一般不染凡塵。
茶夜有一剎那的失神,穆清與海棠嘴快的對著那背影喚了一聲少主,方才讓她醒轉,褚月淺淡笑回眸,正瞧見茶夜溫和的笑意。兩人四目一對,會心一笑,便知對方一切皆順遂。
他的眼瞼在斜暉下泛著淡淡的金暈,看著茶夜走來只默默的點了點頭,海棠與穆清皆已退去,褚月淺的聲音像是從九天上的雲層里飄出一般高遠柔綿︰「你穿豆青色的衣裙真是漂亮。」
茶夜有些愧然,避開他的眼神裝模作樣的去撥弄他掌下的那株花︰「風月樓的事情,我真要感謝你,眼看著你的恩情越來越重,我真是還也還不清了。」
褚月淺一笑︰「有些帳……」
「有些帳算不清,不必算。是吧?不少字」茶夜白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又要拿這句話來搪塞。」
「本來就算不清啊,這次銀樓的事情你可是出了大力的。」
「我只是造個勢,這也只是散戶罷了。」茶夜遲疑了一下,後而沉聲道︰「听說幾天前有個大主戶?」
「本來就應該小火慢炖,火候若是大了定會招來麻煩和人們的注意,雖然散,但卻是有用。只是徐林的一番話讓時間很緊,卻不料我正發愁如何應對時,就有人來送錢了。」褚月淺說的本應是件高興事,語氣里卻是帶著一絲的憂慮,引得茶夜側目︰「有麻煩?」
褚月淺搖頭︰「不知道是福還是禍。那人是錦上添花雪中送炭,還是火上澆油,還真不好說。」
「是誰?」
「靈蛇聖姑。」
……
一路走到今天,回頭看去覺得自己像個沒頭的蒼蠅一般四處踫壁,不知道走了多少彎路。但她心里並不覺苦,盡管身邊的環境與人已全部換了一遍,曾經想一直守著的,如今都與她天涯兩隔。而曾經一直對她厭惡的,卻反而和她同住一片屋檐下。
還有曾經想都沒想到的人,竟成了自己的搭檔和知己。
而惟有那個曾經真正想過徹底離開的,如今真的不在身邊了……
世事難料,誰也不知道哪一天的一個決定會讓整個命盤都交錯開來。
褚月淺為那靈蛇聖姑大批在銀樓的置換金物而煩憂,連晚飯也未留下一起用便離去了。茶夜坐在庭院里望著後院的小木屋,捏著方木盒的手指下意識的緊了緊。
兩三日沒與徐林打過照面,他倒也能按得住性子,凡是估模著茶夜快要回來了,便回自己的房間閉門不出。茶夜行到門前扣了兩下,見門虛掩著便推門入了進去。
屋內簡潔干淨,看得出徐林也是個勤謹的人,徐林正在桌邊蹙眉看一本兵書,見茶夜進來冷哼了一聲︰「穿成這樣是要去作戲,還是剛剛作戲回來?」
茶夜駐足,冷冷看著他,她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徐林對她仍然是這個樣子。可雖然徐林對她冷言冷語,也不領她多年照拂的情,她在心里總隱隱的覺得徐林並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但她也深深的覺得,徐林絕對是一個非常現實的人。因為在錦墨山莊的那幾年,足矣將他的純良消耗了干淨,周圍人人都混的比他要好,而他卻什麼也不是。他比誰都更想往上爬,那種強烈是深不可測的。
如今他卻蛟龍困于野,他的事業路也的確坎坷。
想到這里,茶夜也能理解,既然如此,遇到什麼樣的人,便用什麼法子應對便是了。
一念及此,茶夜兀自笑了出聲,將手中的木盒往桌上一丟,陰陽怪氣的說道︰「拿這種精妙的東西給你,你肯定是不會值我的情了。你用著試試,看看合適不合適。」
徐林瞥了一眼卻並沒伸手,蹙著眉上下打量著茶夜,顯然很是信不過的樣子。茶夜見狀也不多話,伸手便將那盒子打開來,徐林兩眼當即一詫,而後大喜。
他極快的伸手將那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謹慎的攤開來,雙目又驚又喜,卻顯然也有些懼意,兩手微顫看也不看茶夜︰「褚家真是什麼東西都能搞到手。」
茶夜淡笑便要轉身離去︰「褚公子讓我告訴你一聲,這人皮面具是上等貨,你且可放心用,戴的時間久也無礙,不會對皮膚有損,今後你想辦什麼事情,也方便你了。」
「慢著。」徐林將她喚住,清了清嗓子後將那面具小心的放回盒子,挺著身板正色道︰「這東西值多少錢,先算我欠他的,他日必當奉還。」
茶夜听了這話直想笑,徐林這種人物真不應該投軍,他不去從商簡直對不起他自己這把賤骨頭。她冷冷的回眸不屑的睨了徐林一眼︰「錢好說,到時我問了清楚,你畫押便可。只是你欠褚公子的人情,你要怎麼押?」
「人情?」徐林像听到什麼笑話一般︰「別動不動就扯到人情上,大家無非是相互利用的關系,雖然現在褚月淺還什麼也沒做,但如果我徐林當真沒有半點可利用的價值,他會援手麼?他救下我算是看你的面子,但這張人皮面具,就絕對與你沒有半點關聯。他的大謀在後面呢也只有你才會有婦人之仁,他一個生意人,何來人情?他的人情,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