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夜大驚之下竟不知如何作答,黑胖似是察覺到茶夜的緊張忙又道︰「你放心,這事沒人知道。你整日里在左胳膊下藏著根木棍來撐著,好讓胳膊能抬得起來,其實挺僵硬的,好在你並不時常使用,並無人知道。我也是守著你時候多些,才無意中發現的。這事兒我絕不會說出去,主要是你現在可得多吃點,把手快些養好,不然將來長大了被清姑姑他們發現……」
黑胖的聲音從未有過這般的好听,茶夜熱淚盈眶,雖知黑胖並不一定瞧得見,仍舊重重的點頭,抓起雞蛋狠狠的剝了皮往口中塞去……
那一天,她突然覺得她一直拿來當炮點用來炸連月的黑胖,將她小人行徑照的是無所遁形。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天起,茶夜突然就想通了,連月愛如何便如何,若是能讓黑胖今後好好的將這些案底洗去,她便是為連月擦上半年的鞋,也心甘情願。
七歲,整個錦墨山莊的孩子們進行了第一輪的篩選,二百余人的孩子們被剔掉了接近一半。那些姿骨不夠品級入不得譚先生與清姑姑眼的劣苗子,一夜之間便與這如世外桃源般的錦墨山莊斷了緣分,送往侯爺其它名下的產業為奴為婢。雖然這一年以來黑胖對連月的敵意不再如之前那般張揚,但私底下的小動作,茶夜心中有數。這次的篩選難免擔驚受怕,暗中提著心勁想出了數種對策,以應黑胖被刷時所用。
萬幸,不知是黑胖真的根正苗紅是個潛力股還是黑胖這一年的隱忍已經成功的讓人想不起他來,總之,黑胖同她一樣,晉級了。
于是從這一年開始,這一百五十名孩子似乎一夜之間便與之前不同了。不知是從哪里听來的八卦小道消息,三年之後,就是在他們十歲時,還要再篩選一次,要刷下去五十個名額,留下五十男,五十女。
一石激起千層浪,本來無憂無慮在此地過著人間天堂的孩子們心中也有了計較,沒人知道離開錦墨山莊會過上什麼日子,但在這山莊過慣了舒服生活的孩子們再加上高于普通孩子的教育,先天早熟,早早就明白了何為競爭。從這一年始,孩子們自然而然的學會了表面一如以往,私下里卻個個勤奮刻苦,為三年後的再次篩選做著準備。
茶夜倒是對此事不太上心,當然若能留在錦墨山莊自然是不錯的。可侯爺名下的各個產業附業,怎麼想也都不會差到哪里去,只是礙于不想與這些已經熟悉的伙伴分開,時時督促黑胖的同時,對自己也嚴格要求了起來。
不知不覺,山中的日子看似百日如一,實則過的也當真是迅速抓不住尾巴。
十歲那年,錦墨山莊來了一位正主。被人家好生飼養加培養,這一年終是見到了錦墨山莊的主人,侯爺夫人。
茶夜因生的討喜,這些年生養的好更是討人的緊便被安排在頭一排,一百五十個孩子站成豆腐塊陣列,整齊有序恭恭敬敬的對著侯爺夫人的駕鸞行禮。抬頭望去,那縵絞翠紗隔風輕晃,里面慵懶的坐臥著一名極為華貴的婦人,發無任何頭面,只輕挽松髻,斜插一枚翠簪。一身鏤金錨銀百花暗紋墨紅錦緞,姿容豈止是上乘。無悲無喜的樣子慵懶中隱隱透著憔悴,抬起一手輕輕揮了揮,眾孩子應聲謝起,垂首而立。
駕鸞旁立著的,卻是當日為茶夜模骨的道人,縴塵不染的撫著胡須,面容似是滿意又似是悲憫的望著一眾孩子微微點頭。
而後便是清姑姑執著一本冊卷高聲念起了人名,才將將念到幾個,茶夜心中便擔憂起來,這明顯是由高至低。隨著半炷香過去,茶夜與連月等人也終于被念到,一並站到一側,眼看著自己這隊是越來越壯大,茶夜心中浮起不好的預感,擔憂著望向人群里已現緊張的黑胖。
果然,最後一個小姑娘猛然間由失落轉為大喜一臉的感恩戴德之相奔過來以後,清姑姑也將手中的冊卷合上了。
立時,兩邊的隊伍雖不聞聲,但明顯瞧看得出心境是天壤之別。就在清姑姑將卷冊遞交給那道人之時,茶夜終于忍不住上前撲 一聲拜跪于鸞駕之前。
人跪下,但未語。
清姑姑剛要開口,縵絞紗便輕輕一動,侯爺夫人豎手制止,挪了挪身子慵聲道︰「你有話要說?」
「回夫人,奴婢斗膽向您推薦一人,他貌似愚笨實則心靈手巧的緊,只是旁人並未察覺。若是因為此人不擅長表露而被革去留在山莊的機會,必是侯爺與夫人的一番損失。」茶夜已經盡量的注意措詞,可也深知此刻是唯一的機會,若力度不達,黑胖就當真再無半分機會。
「大膽!」
「嗯?」侯爺夫人不悅的側了側目,清姑姑立即躬身垂首向後退了一步再不吱聲。
「那人有何本事?你可得說出個一二三來,這一百的名額可是已滿,你要知道,若是他有這個資格,我自是不會責罰你莽撞失禮。可這就意味著得有人從那一百人中再走出來,這,你是否想過?」
「回夫人,那人確有此能力。」茶夜淡聲道。侯爺夫人所說的厲害輕重,她心中自是有計較,此番只想著萬不能讓黑胖就這麼離開錦墨山莊。十歲了,黑胖的心智卻不比其他孩子,仍舊是單純的緊,若是離開自己的視線,她如何放心?
「此人擅長機械之理,雖無大作,但也只是因其年幼。雖然精心挑選下的一百人都是出類拔萃,可夫人一定明白,越是單純死攻一門之人,越是會有驚人之作。」
侯爺夫人似是猶豫了一下︰「機械?可我並不需要這等人才,將他送離山莊,未必不是好事,你未免有些多管閑事。還是好生留在山莊繼續你該做的事情,他人的去留,就少操心吧。」
茶夜听得這話心中並不慌亂,這樣的結果也是預料之中,對于早有準備的她自是無礙,與黑胖不分離,她志在必得。
茶夜看似有些落魄失魂一般的晃著身子沮喪無比的站起,突然自她膝蓋處撲的一聲落在地上一個布包,立即引得眾人的目光望了過去……
茶夜立即手忙腳亂的撲倒下去,余光瞥見前方的道人腳步一亂。就在這時,同樣注意到道人反常的慌張舉動的一個人眉心突然一蹙,緊接著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突然響起︰「請夫人成全她吧,我願與李二狗互換。」
茶夜只覺身旁衣衫撲朔,一抹清冽的身影跪拜下去,余光掃見竟是讓她最意想不到之人——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