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溪別過頭去,面容隱在黑暗之中,茶夜自己也是目瞪口呆,掄出的手都不知該往哪里放。還未開口便突然抬手掩住雙唇,胸口如遭重捶氣血翻涌,一口腥甜翻滾上來,竟吐出好大一口鮮血。
即墨溪立即坐起身來拉著她的手看,月光下隱現左頰的指印,卻全然不顧的搭上茶夜的脈相,半晌過後才蹙眉幫她小心的清理血漬,後又將她輕柔的放回床上躺好掖好被角喂她吃了顆藥丸,站起身來回到塌上。整個過程未發一語。
躺下之後茶夜頓覺天旋地轉,像是月兌了力連手臂也抬不起來,即墨溪一離開床,她提著的神經便放了下來,于是巨大的困倦像海潮一樣拍打過來,還未看到帳外的身影坐下,便已隱隱墜入一片黑暗。
她做了很多讓她不想看見不想听見的夢,夢中一片煙卷繚繞,濃的散不開的水墨畫卷之中,壓抑的讓人無法喘息。那一對清亮烏黑的深眸靜靜的真誠的望著她︰「阿茶,別戒備的對我撒謊,別騙我說一切與你無關,別把我排在你的世界之外……你可以完全發自內心的毫無雜念的告訴我,一切都是你做的,好嗎?。」
夢里的她緊緊的擁著那個暖手爐,大力的將它狠狠的砸在地上,冷笑著對那對眸子怒吼︰「在你向別人討要真心的時候,且請捫心自問你自己是不是真心!從頭到尾都是你安排好的,你又憑什麼讓我向你坦白!」
而即墨溪卻雙目含痛,心疼的為她擦著嘴角的血跡,哀聲道︰「你當我是作戲,那便是吧……」
忽而竟又夢見黑霧中走出一身華裝的連月,面色冷俊中雙目含痛︰「三妹,你怎能與我為敵!」
連月的畫面後又變成了李硯與莫小竹向她走來,李硯痛哭的像個孩子︰「小夜子,你不要我了麼?」
「茶夜,你為什麼要瞞著我!」莫小竹雙目含恨向她痛吼。
……
茶夜沒有想到那天竟被即墨嘯的內力傷的那麼嚴重,最後一口血吐出的竟都是黑色。輾轉醒來意識清晰的時候,竟已過了十日。醒來時即墨溪竟仍守在身旁,她看著桌案前的折子,低下頭去不想與他對視。
努力想坐起身來,卻被即墨溪攔下,她這才發覺肋骨竟疼的讓她直冒冷汗。她心嘆果然是應該好生習武的,不然在這個高手雲集的時代,瞬間就會被秒殺。覺得口干舌燥時,即墨溪已經無聲的遞來一盞熱水,茶夜看著那精雕細琢的瓷盞挑了挑眉。
「原先那套被我不小心踫到地上摔壞了,換了新的。」
茶夜看了看他點頭道︰「二爺還是早些回相侯府吧,我自己一人能行。」
即墨溪沒看她,只喂她吃了點流食,便徑自坐回書案前看折子,自此兩人再無多話。
如此這般又過了幾日,茶夜的身體漸好,卻下起了連綿春雨。她望著窗外的雨景幽幽開口︰「連月與莫小竹何時入京?」
片刻寂靜後,即墨溪開口︰「明早。」
茶夜突然想冷笑,這幾日即墨溪盡心照拂,她的心終是肉長的也都看在眼里。那日沖他發火也是情急,事後回想,這麼些年的精心維護,那是她根本就不能抹滅掉的。氣也只是氣他最初的目的不純,可是即墨溪後來也坦誠了,她還要求什麼呢?
只是本來已安下的心此時又不痛快了,她傷成這樣,昏迷數日。連月與莫小竹眼看就要走了,即墨溪竟從沒有通知過他們,讓他們與自己見上一面!
立場雖然重要,可他們是比親人還要親啊!他們是她唯一的親人啊!
她一語未發,突然覺得說什麼也是無用。咬牙翻身下床,卻兩腿發軟險些哉在地上,滿頭大汗的推開即墨溪扶來的手,扶著桌子站好,拿起外衣披上,向外挪去。
突然響起春雷,雨點漸大,門一開,冷風便灌了進來,吹在身上瞬間便冰寒徹骨。茶夜看了看天,竟突然嘆起了命來。這樣的鬼天氣,難道老天都是向著即墨溪,不贊同她出門的麼?
然而她一想起那日李硯離城時滿目的晶瑩與哀傷,她便再也無法讓自己再遭遇一次這樣的事情。不顧身體的虛弱,發瘋一樣的向外挪去,只可惜還沒走到院中,便被身後的即墨溪高聲喚住︰「阿茶,你要是去見連月,你會害了他!」
雨點啪啪的打在面上,茶夜僵在原地半晌後冷冷的大笑了起來,只覺得辛酸與委屈都被觸動,悲憤更是止不住的往心里鑽,連帶著被即墨溪當猴耍了幾年的痛苦,轉頭瞪著那對眸子︰「我茶夜與連月是天地為證的義兄義妹,我昏迷數日幾次九死一生,而他要為你們即墨家拋頭顱灑熱血平定突厥,臨別見上一面何來傷害!你這種生下來就含著金湯匙的世家公子,你懂得什麼是親情嗎?我不像你那麼冷血,親生母親離世都面不改色!」
他的墨瞳猛的一縮,面容竟是痛苦的扭曲著︰「你竟認為我是這樣自私的人……」
一道閃電劈下,茶夜的面容被映的蒼白如紙,她目光如刀狠狠的扎向即墨溪︰「自私?二爺何止是自私二字就可一筆帶過的神人?你心胸狹窄道貌岸然,脾氣暴戾的簡直就不是個男人!為了你的前途與霸業,不惜斷送你親妹妹的前途,讓她一世都不能走上正路。表面你卻還要裝作正人君子,讓人人都挑不出你半點毛病。為了你的功名利祿,使盡手段把我綁在你身邊,現在又要生生拆開我們兄妹,難道二爺你要讓我大哥戰死在邊疆,讓我們陰陽相隔你才痛快?像你這種男人,若我是侯爺,我根本就不會多此一舉幫你把道路鋪平,因為你這種無情的人,一定會無所不用其及將這鴻圖江山盡握于手!」
即墨溪的臉色瞬間蒼白,陰沉著壓著怒火,胸膛起伏不停的向雨中走來︰「你與連月合謀讓他做了裳兒的夫子,我當時若不竭力阻止,她便會被送往山中修習受教,以她的性子誓必更加狂妄惹事端,不然你以為你們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