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夜因高燒,看人的動作都是搖晃的厲害,只覺從眼前劃過的小藥包被草汁浸的污濁不堪,撇了撇嘴後悶聲道︰「這帕子你向來寶貝的緊,拿來做藥包很心疼吧。我瞧著都可惜,還不如隨便扯塊布用。」
褚月淺也不看她,只是不以為然的說道︰「隨便扯塊布也得能滲透藥汁才行啊,又不能直接鋪在你腦袋上,一塊手帕,再重要也沒你……」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茶夜當即打斷,生怕褚月淺再說點什麼。想起昨夜自己一頭扎溪水里就覺得簡直二到家了,雖然現在也不會讓她再生出這些驚人的‘舉動’,畢竟自己已經想通將來如何處理。但她實在是不想去回想起昨晚自己二百五的行為。
褚月淺低頭看她,淡淡一笑︰「再重要也沒你現在的身體情況重要,你若是病倒了,誰帶我出去?」
茶夜听得這解釋的話,卻覺得心頭有點酸,暗自勸慰自己︰生病了嘛,總是要精神脆弱一點的。他絕不是為了讓自己心里舒服才這麼說,他說的明明就是事實,只有她一個人會功夫,褚月淺又是個病秧子,全都要靠她的嘛。用個帕子而已,多大的事兒!
「你出去就沒尋見路什麼的?我就是燒了一些不礙什麼事,現在天亮了,找找路出去吧。你那麼強大,你的手下肯定也弱不了,尋到此處絕對不成問題。」
褚月淺蹙眉將她摁回去︰「外面被部了陣,你可精通奇門遁甲之術?」
「……」
褚月淺自嘲一笑︰「這簡直就是逼我回去鑽研此道。」
「看來你還得感謝這些人。」茶夜仰頭往後一躺︰「一,給您這日里萬機的大人物放了個長假,還安排你在山中渡假了。二,還讓你對奇門遁甲之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三,至少給你安排的地方有山洞可住,有水能飲,還有野味和野果充饑,另外還有藥草以防萬一。」茶夜搖頭苦笑︰「能這麼齊全,他們尋這麼個地方,還真是辛苦了。」
不得不說褚月淺的細心與體貼,經過昨晚之後,褚月淺待她雖然依舊如往日細心周到,但那份關懷卻不再是一種客套與拉近,而是非常細致,細致到像是兩人早已相識多年。
他隨身的小藥囊便有七八個,與采來的藥草攤開一排,蹙眉謹慎經過深思熟慮後方才下手,好久後才挑出幾樣來。不能煎藥便和著他的藥露浸泡置在火堆邊烘烤,而後伺候茶夜服下。
如此這般反復幾次,茶夜中途昏昏噩噩睜眼瞧見他不是在整藥材便是在翻一個巴掌大的袖珍書卷,微微蹙起的眉說明他極度投入與認真。她迷迷糊糊看了幾眼,倒頭任自己大睡,早一點好起來,便早一點出去這鬼地方。
後半夜的時候,她的燒終于退了,睡了整整一天的她除了渾身軟綿綿之外,精神倒是大好。一睜眼坐起便找褚月淺,看到他歪倒在自己身旁已進入睡眠,竟連衣衫都沒蓋,不禁心頭淌過一陣暖流,卻也同時淌過一陣酸澀。
小心的挪出這草垛怕驚擾到他,將薄衣蓋在他身上之後,茶夜覺得肚子有些餓,喉嚨也干的要命,添了添柴火之後便一溜煙來到溪邊,準備在附近尋幾個大芭蕉葉運些水回去。
天空卻不知何時下起了毛毛細雨,如針如毛般縴細,卻並不寒冷。茶夜想起白日里褚月淺說的話,看著暗黑的天空,想著救兵究竟要到什麼時候到呢?
回頭看了看那山洞,見一切正常,茶夜屏息眼珠一轉想起褚月淺白天說過的話,貓身向遠處尋去。
中途撿了數個干枝,一邊走一邊用匕首削尖,不消一會兒腰際便已別了數根,懷里又抱了一些,約有十來枝的樣子,茶夜看了看天色,凜神小心的慢慢向深處走去。
溪水的聲音漸漸遠去,月色下,前面一片濃重的山霧像個巨大的雲彩,濃沉的濕氣撲面而來,像橫來的一場軟雨。茶夜執起手中的一枝,用削尖了的一頭狠狠的扎入土壤之中,然後蹲下默數了半分鐘抬手猛的拔起,竟是吱吱的亂叫之聲,像是鼠聲一般在這死寂的山夜里甚為尖細刺耳。
她並未燃明火,蹙著眉借著薄薄的月光看著拔起的尖處,雙眉擰起。
丟了干枝後,她呈Z字狀每三步便拐個弧度卻並不是像霧中心走去,而是沿著霧的邊緣每走完一個Z字便向地上扎一根干枝,然而每次拔起,都是相同的刺耳尖叫。
那聲音在這深山老林听來尤其恐怖,直到二十根干枝全部用完之後,茶夜抹了抹額際的汗水,望著那隱隱開始泛著黃色的濃霧,目光凝重。
那些突厥人真是下了血本了,這種術法,難道想把褚月淺困在這山里一輩子不成?用這種陣法,外面的人根本無法尋得到!而在里面困著的人,若無人破陣,一生也別想走出去!
她不知道這陣法喚作什麼名字,事實上許多奇門遁甲之術她都只是精通理論而並無真正遇上過多少。老教授身為資深地質探員,年輕時卻並不是為國效命,用老教授自己的話說︰不過是個半調子的跑腿。
盡管她跟著老教授算是見過了不少的世面,雪山峽谷峭壁甚至山內山地下山,她都跟著一起參與過完成地質堪探。其中人際罕至的地方,雖不經常,卻也倒真的遇到過一兩次真正龐大的地宮。
那些奇門術數並沒真正用上多少,因為老教授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並且都將遇見地宮的事情壓下,從未在報告里提及過一個字。
她當時想,老教授對這些興許是害怕的,盡管他流露出的眼神是一種敬畏。畢竟那樣宏大的地宮墓群,有多恢弘便就會有多大的恐怖,他們不過是地質堪探員罷了,與模金搬山根本不是同門,自然不應靠近。但老教授未上報,一方面也關系到考古科研的同僚們的前途,對此茶夜提出疑問時,老教授只沉聲答她一句話︰雖然一死百了,但終是他人安眠之處。他人發現如何處置我不管,但我發現了,怎麼做由我。
茶夜只是嗤鼻︰「您是吃不著葡萄也不讓別人吃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