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雖然太陽很好,但是還是很冷,前天下了場大雪,一路上還有些未化的雪堆在太陽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老板也不多話,只帶著蘇芸和陳惠往另一條路走去。
「您和趙雲很熟嗎?。」路上陳惠跟老板聊著天問道。
「認識,怎麼不認識,說起來還是親戚呢」老板回答道,又帶著惋惜的口氣說︰「唉,可惜了這娃,又听話學習又好,家里就一個獨苗苗,跟寶一樣的看著長大,沒想到上了大學得了這個病,年紀輕輕就去了,他**媽眼楮都快哭瞎了。」
「他家里現在怎麼樣?」蘇芸問。
老板搖了搖頭說︰「那個病嘛,不好治,但是任誰是自己的娃兒得了,都想試一試,說不定就有奇跡呢?他家里為了給他治病,能賣的都賣了,還找人借了好多,後來要不是娃兒說敢賣了現在的房子就不活了,說不定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蘇芸听了就沉默了,當初趙雲也說過,家里就他一個孩子,從小就不讓去外面野著玩,所以有些內向,她也見過趙雲的媽媽,當時趙雲住校,帶了好多的東西去學校看他,疼的跟寶貝一樣,唯恐他不好好吃飯餓著自己。趙雲這麼一走,恐怕他**媽根本接受不了。
「其實如果是幾年前你們來,我是不給你們指路的,」老板又說︰「那時候娃兒剛走,他**媽天天哭,什麼都做不了,一提起娃兒就跟瘋了一樣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娃兒就這麼走了,孩子都埋了還不相信,誰敢跟她說趙雲死了,她就像要跟對方拼命一樣,我可不敢帶你們去。不過現在也過了好幾年了,她也只能死心的慢慢接受了。」
听到這話蘇芸有些猶豫的停住了腳步,問︰「那我們現在去她不會傷心吧?。」她的本意是去看看好朋友,卻不想惹的他**媽傷心。
「沒事,我不說了麼,她也認命啦,那個時候就是一時受不了打擊嘛。去年也有你們同學來,她還是蠻高興還有人記得來看看娃兒的。」老板搖著頭說,又帶她倆轉進了一條小巷。
這條小巷就跟當初趙雲說的一樣,兩邊都是磚瓦的房子,青苔爬了半牆高,路上的石板經年累月的被過往行人踩踏,已經磨得光滑的泛著光,有些人家種著不知名的花草,在冬天都枯著,等到春天就會紛紛的回春爭艷。
「就是這。」老板把蘇芸和陳惠領到一戶人家前,又朝里面叫著︰「老趙家的,你們家來客了」
不一會就听到里面有人朝門口跑著,咚咚的腳步聲陪著一個上了年紀的女聲應著︰「哎——來了。」
門一開,蘇芸就認出這正是趙雲的媽媽,雖然沒見過幾次,但是對當初她疼愛的趙雲的樣子記憶非常的深刻。但是卻又不像記憶里那個人了,如今她也老了,算起來不到五十的人,頭發已經半白,一副飽受滄桑的模樣。這些年一定過的不好受,喪子的傷痛在她身上留下了殘酷的痕跡。
「你們是?」趙雲的媽媽听到前頭茶樓的老板叫著他們家有客人,打開門卻看到兩個陌生的女孩子站在門外,不禁開口問道。
蘇芸朝她深深的鞠了個躬,抬起頭來說︰「阿姨你好,我們是趙雲的朋友,您還記得嗎?。」
趙雲媽媽聞言朝蘇芸看著,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她,但還是招呼著說︰「哦,哦……那快進來吧。」
茶樓老板看沒他什麼事了,就跟他們道了個別獨自走了。
領著蘇芸和陳惠進了屋,趙雲媽媽有些拘謹的說︰「家里有些小,可能不舒服,你們隨便坐,我去倒茶。」
蘇芸和陳惠剛一踏進趙雲的家就覺得有種很窒息的感覺,有種常年都沒見過陽光的感覺,屋子非常的小,只是小院里剛剛好的一間,用布簾隔開了床和沙發,看來趙雲的父母是白天活動和晚上睡覺都在一個屋子的。
趙雲媽媽用一次性的杯子倒了兩杯開水,看到兩人還站著,趕緊招呼道︰「坐啊,你們坐,不好意思,地方小。吃飯了沒?不然我去拿點餅干給你們吃?」說話間放下杯子又準備走。
蘇芸擺擺手說︰「阿姨您別客氣,您別忙了,坐著吧。」
「是啊,我們不餓,您別麻煩了。」陳惠也搭腔道。
趙雲的媽媽這才坐下,蘇芸和陳惠也隨著她坐下沙發上。這沙發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一坐下去整個人都使不上力陷了進去,看著現在趙雲家的環境,蘇芸心里更加的難受。
看著蘇芸表情不太好的樣子,趙雲的媽媽有些尷尬的順了順耳邊的頭發,說︰「家里不舒服,不如我們出去坐吧?。」
「不是的……」蘇芸搖著頭說︰「阿姨,我們……」接下去那句「來晚了」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哦,對了,你們是趙雲的朋友吧?。」他**媽看蘇芸低頭,又問。
「嗯,我們高中就和趙雲認識了,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叫陳惠,」陳惠接口,又指著蘇芸道︰「她是蘇芸。」
「陳惠?蘇芸?」趙雲媽媽听到這名字好像想起什麼,隨即點頭說︰「啊,是你們啊……」
「阿姨知道我們?」平復了情緒的蘇芸問著。
趙雲的媽媽點了點頭,想是回憶什麼似的,帶著惆悵的口氣說︰「那時候,娃兒經常提到你們……說是最要好的朋友,還說想病好了就去看你們,還要帶我一起去順便當旅游。」說著說著,她忍不住擦了一下眼楮。
蘇芸卻覺得無地自容,最好的朋友,趙雲在病中時時的想著她們,而她們呢?她和陳惠當時在干什麼?在享受他再也過不了的大學生活,在談戀愛,在花錢,就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見到,還說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帶著愧疚,她終于說了一句︰「對不起,阿姨,我們來晚了……」
「唉,不是不是,你們的情況我知道,趙雲的個性我也曉得,是娃兒不告訴你們我也知道,過了這些年你們還想著來看看,我已經很謝謝你們了。」趙雲媽媽趕緊擺手說︰「那時候娃兒收到學校轉過來的你們的信就非常高興,飯都能多吃兩口,還給你們回信,可是都不寄出去,說是不想你們曉得。我這個當**哪能不知道呢……」
蘇芸和陳惠這才曉得,原來她們當初寫的那些手寫信件並沒有石沉大海,趙雲是實實在在看到了,只是想瞞著她們才不回信,這讓蘇芸那種自己是個完全壞人的念頭稍稍的消退了一些。
「娃兒的信我還留著,就想著也許那天能給你們看看。沒想到你們還真的來了,我去給你們拿。」趙雲媽媽忽然想起自己當初幫趙雲收著的那幾封信,又起身從後面的床底下拉出一個包的好好的紙箱,又打開了小心的翻動了一下,拿出了幾封已經泛黃的信。
蘇芸和陳惠從她手上接過各自的信件,信封經過歲月的侵蝕已經變得脆薄,從里面抽出信紙來也已經泛黃了。
信的內容都差不多,寫了一些平日的感想,回憶高中幾個人的生活,甚至還有趙雲並不存在的大學趣事,對自己生病的事情卻是只字不提。只有後頭的幾封,看來是那時趙雲的病越來越嚴重,帶著病痛仍然堅持寫著,字卻已經歪七扭八斷斷續續的樣子。
蘇芸看著這幾封帶著濃厚感情的信,眼淚又止不住的想往外流,卻又不想惹的已經在痛苦里慢慢養傷的趙雲媽媽再傷心,只能強忍著,用略帶鼻音的聲音說︰「阿姨,我們……想去看看他。」
趙雲媽媽緩緩的點了點頭說︰「唉,好,就在後頭不遠,好久沒人來咯,不知道娃兒一個人好不好。」
帶著蘇芸和陳惠稍稍走了十分鐘的樣子,在一片田埂里有一片墳地,趙雲媽媽走到一個看起來經常整理的干淨墳頭,模了模字跡還很清晰的墓碑,深情的說︰「娃兒,她們來看你啦。」
蘇芸和陳惠雖然已經知道他走了的事,但是乍一看到眼前的墓碑上刻著曾經熟悉的「趙雲」兩個字,還是很大的沖擊。
須臾間,蘇芸已經控制不住,蹲坐在地上,不管不顧的放聲大哭起來,陳惠也跟著蹲在她身邊,兩個人擁抱著,只能用痛哭來紀念自己曾經的好友。
趙雲的媽媽看著兩個人哭的那麼傷心,也忍不住抹著眼淚,還用一塊干淨的布不住的擦著趙雲的名字,一邊擦一喊說︰「娃兒……我的娃兒……」
蘇芸越哭越傷心,已經有些抽不上氣來,一邊干咳著一邊鼻涕眼淚不住的往下流。
趙雲媽媽經過這麼多年的傷心,如今也差不多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情,看蘇芸這樣子,禁不住上前來撫著蘇芸的頭發說︰「姑娘你別哭,別哭了,你有這份心就行了,趙雲這孩子會高興的。」
就這麼過了一會兒,蘇芸才緩過勁來,帶著哭腔說︰「阿姨,對不起。」
「沒事沒事,娃兒也不想看你們這樣。」趙雲媽媽帶著疼惜的口氣說︰「看過就好了,看過就好了。大冬天的,別在這受凍了,我們回去吧。」也不說什麼,拉著兩人的手臂就往來路走。
依然淚水漣漣的蘇芸和陳惠在趙雲媽**生拉硬扯下,一步一回頭的離開了趙雲安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