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結果了麼王法醫?」田蜜雖然乍見王純心里有點別扭,倒也顧不得那麼多私人情緒,連忙問。
「當然啦雖然我很盼著快點到下班時間,」王純俏皮的沖田蜜和陸向東炸了眨眼——當然陸向東才是重點,「不過沒有交差,我也無顏過來見你們吶」
田蜜嗓子眼兒有點澀澀的,略有些僵硬的扯開嘴角回王純一個笑容,招呼她坐下慢慢說。
「首先有一件事我得說明一下,朱娜在死亡後,她的尸體應該是被人冷藏保存過,」王純談起正事來,也收起嬉笑,一本正經的說,「所以她的具體死亡時間也因為冷藏的緣故,沒有辦法得出非常精確的結論。」
「你的意思是說,就像之前南坪小區那起案子一樣,尸體被凍進冰櫃里了?」田蜜心頭一緊。
王純回憶了一下,終于意識到她說的是那一起案子,搖了搖頭︰「那倒不是,趙法醫和程峰他們遇到那個更棘手一點,因為完全冰凍了,而且凍了很久。咱們這個比較樂觀,有死者家屬報告失蹤的時間,從尸體的狀況看,也不過是經過冷藏存放,尸體沒有被擠壓過的痕跡,所以以我的判斷,可能是被泡在放了許多冰塊的浴缸之類。」
「那死亡時間……」
「我只能大體的推斷出,朱娜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72到48小時之前。沒有辦法像平時一樣,精確到一個很小的時間段里。」王純的語氣里帶著淡淡的歉意,沒有得出一個準確結論,這讓她也有些過意不去。
田蜜明白這種事不是王純不努力,法醫比較不是上帝,遇到這種棘手的情況,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只是考慮到這樣一來,從周三晚上朱娜離開超市回家,到周四晚間,這一整天的時間都被包括在朱娜可能的遇害事件當中,這麼大的跨度,直接提高了偵破的難度。
在這24小時之內,有太多人可能接觸過朱娜,想要從里面篩出真凶,難度不低。
王純看田蜜臉色凝重,連忙接著說︰「雖然在死亡時間上沒有辦法進一步精確,不過其他方面倒是有些收獲。經過進一步確認,朱娜在死亡前後的確沒有再遇到性侵害,就像早上勘察現場時候的判斷一樣,她的確是個例外還有化妝品的成分,和前三起的也不同,倒是和你們今天從朱娜家里帶回來的化妝品一致」
「也就是說,不僅沒有性侵害這個特征上朱娜和其他人不同,就連……」田蜜說著說著,語速慢了下來,有些恍然大悟般的一拍手,「這是不是說明,朱娜就是我們之前所說的核心人物?朱娜的妝容特征基本和前三起一致,但是化妝品的成分卻和前三起不同,這不正是說明,前三個被害人的妝是凶手拿著化妝品畫的,但朱娜的卻是自己用家里的化妝品畫的凶手給前三個人畫眼影,畫猩紅色的口紅,不就是為了模仿朱娜平時的化妝風格麼?」
「我同意田蜜的推測,」王純也點頭贊成,「雖然從妝面上看,朱娜的妝似乎比前三個人淡了一些,不過考慮到我之前判斷的存尸方式,完全可以由此推出原本朱娜的妝也比較濃,是因為沾了水,所以只有防水的那部分保留了下來,眼影什麼的就都被沖淡了。」
田蜜看了看陸向東,見他似乎也沒有什麼異議,這才順著之前的猜測繼續下去︰「如果說朱娜是核心人物,那麼凶手應該對她特別迷戀才對,那又為什麼偏偏只有她沒有遭到性侵害?」
「如果她遭到過性侵害,反而不能夠成為這個案子里的核心人物了。」陸向東有條不紊的開了口,看看一臉困惑的田蜜,慢悠悠的說,「從之前幾起案子的特征來看,凶手的偏執正好說明了對這個核心人物的迷戀,因為得不到而轉向外面尋找代替品,也正是因為這種偏執,讓他從心理上把核心人物從一個普通人,上升到了近似于女神一樣的地位,心中的渴望越強烈,一旦得手,反而會受到情感的束縛,沒有辦法完成。」
「我覺得陸老師說的很有道理」王純立刻表態。
田蜜嘆了口氣︰「一直希望能早點避免,結果到底還是沒能阻止得了不過這樣一來,連核心人物都已經死在了凶手的手里,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為他不會再向其他無辜女性出手了?」
「那也未必。」陸向東沒有給予田蜜什麼樂觀的支持,「我想,或許他會沉寂一段時間,或長或短,這期間如果沒有抓到他,這個人還是會繼續作案的。」
「為什麼?之前分析案情的時候,你明明說核心人物是凶手作案的根本原因,現在怎麼又認為即便核心人物死了,凶手還會另外作案?」田蜜听了他的話,心里不由一陣煩躁,口氣不免也急了起來。
王純伸手拍拍她的後背︰「別激動,別激動,陸老師也不是盼著死人,他會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陸向東倒沒怎麼承王純的情,對田蜜說︰「我問你,你們女人都的購物欲都很強,對吧?如果你特別特別喜歡一件衣服,但是很貴,一時買不起,你會怎麼樣?是買廉價一些的代替品,還是攢夠了錢再買?」
「都有可能。」
「等你攢夠了錢,買下了這件心儀已久的衣服,會不會很滿足?」
「當然會了」
「之後呢?這輩子就不再買其他衣服了麼?」
陸向東的問題讓田蜜愣住了,也明白了他之前那麼說的意思。
「這就是我想說的,舊的目標達成了,自然會有新的目標。」陸向東看出田蜜懂了,這才繼續說,「人的永遠沒有盡頭,尤其是在發覺自己有實現目標的能力之後。這種事或早或遲,取決于那個重新引起凶手興趣的目標何時出現。」
他的一番話,听得田蜜臉色更加凝重,一時之間覺得肩上的擔子更重,不知說些什麼好,只有沉默。
沉默了一會兒,王純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剛才這麼一討論,我差點忘了還有兩個事情沒說呢。朱娜的尸體上和周小月一樣,沒有發現掙扎造成的傷痕,並且我們從朱娜的胃里發現了少量的果汁和安眠藥成分。也就是說,她在喝下被人下了藥的果汁之後不久就喪命了,以至于胃里面的果汁還沒有來得及全部消化,安眠藥起效之後,她自然就不可能會和凶手發生什麼肢體對抗。」
四起奸殺案,凶手事先使用安眠藥使被害人昏睡,朱娜還是頭一份,听了王純的話,更讓田蜜堅信朱娜就是他們之前一直苦苦猜測的核心人物。
「對了,我還有一個疑問,」田蜜忽然想起剛才一直存在心里,被王純乍來給沖淡了的那個困惑,「你覺得韓青嫌疑大麼?」
她這個問題似乎根本就在陸向東的意料之中,听完之後,他略有些答非所問,卻又意有所指的說︰「異裝癖是很容易讓人誤會的一個群體,雖然他們喜歡通過穿女性的衣物,把自己裝扮成女性,以此獲取心理上的快感;雖然他們當中的確存在一部分真正的同性戀者,但大多數有異裝癖的男人還是屬于異性戀的範疇內。他們之所以喜歡打扮成女性,多數是童年時受到不良引導,或者成長的過程中受到過精神創傷、情感傷害,但這只是心理問題,不會影響到性取向。」
「也就是說,即使韓青有異裝癖,但他同樣可以對某個女性很感興趣,甚至于非常迷戀?」田蜜總結陸向東的話。
陸向東點了點頭。
沉默了一會兒,王純看了看表︰「田蜜,你們這邊還有事麼?」
「應該是沒有……」田蜜的回答有些含含糊糊。
「那,已經是下班時間了,要不……」王純用詢問的目光看向陸向東。
陸向東點點頭,站起身︰「那走吧,就算有事,也不是非得我在不可。」
「那好,咱們走吧」一听這話,王純立刻起身,無論表情神態還是聲音,都好像一只快樂的小鳥一樣,幾乎快要飛起來了。
田蜜默默的坐在桌旁,一下一下的按著手里的圓珠筆,發出 噠 噠的聲音。
「你不走麼田蜜?」王純走到門口,回頭問。
「我……我等會兒安長埔,他送韓青去按指紋還沒回來呢。」田蜜僵硬的朝王純笑了笑。
王純也笑了,笑的有點曖昧,朝田蜜擠擠眼︰「也好,等等他吧,小安可是支潛力股哦」
田蜜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看王純,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眼楮不由自主的朝陸向東瞥過去。
陸向東沒有看她,自顧自的穿好大衣,拉開辦公室的大門,對王純說︰「走吧。」
王純依言,先一步走出去,陸向東緊隨其後,重案組的大門砰的一聲在他們的身後重新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