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蘭這一趟出去了很久,直到掌燈時分才回來。回來的時候一臉笑容,春芳一看就知道事情辦成了︰「春蘭,找到你的那位裝裱高手的親戚林師傅了?」
春蘭重重地呼了一口氣︰「我問清了地址,一連轉了好幾條巷子,才找到林師傅的家。人家手頭上一大堆的活計,還不肯接呢,虧得我磨破了嘴皮子,人家才勉強答應下來。」
春芳喜道︰「那位林師傅有把握修好嗎?」。
春蘭得意道︰「你盡管放心好了,我那家親戚啊,表裱功夫可是全京城聞名的,京城里哪個不知道他的名號?既是他答應下來的事情,沒有弄不好的道理。不過……」春蘭猶豫了一下,「人家要價也挺高的,我們這畫又是趕著要的,要人家推掉那麼多的單子,先幫我們做,人家還不肯呢,好說好歹還要三百兩銀子。」
「三百兩銀子」春芳瞪大了眼楮,「要價這麼高啊。」
春蘭沒好氣道︰「那個林師傅說了,這三百兩銀子還是看在我們是親戚的面份上給我這個價的,要是換作其他人,要做這樣耗時耗力的體力活,給多少錢都不願意干呢。」
春芳忍不住道︰「那幅畫,毀損了好多嗎?」。
春蘭點點頭︰「當時我看著小潔那小丫頭可憐,才故意對小姐說,說那幅畫不礙事,只暈開一點點。其實,很多地方的色彩都化開了,要重新修復成原來樣子的話,不一定是有銀子就能夠辦得到的,那還要高超的技術。」
春芳嘆道︰「那麼高難度的修復,三百兩銀子也就不算什麼了。不過,七小姐的銀子一向都是二公子拿過來的,從來都是有求必應。如今把這事給二公子一說,二公子那麼疼愛小姐,斷沒有不給的道理。」
想了想,她又轉頭問春蘭︰「既然要花那麼多銀子修復一幅畫,那怎麼不干脆再買一幅畫呢?」
春蘭瞪了春芳一眼︰「廢話如果趙二公子的畫那麼好買的話,那我何必花那份銀子?」
「為什麼?」春芳不解道。
「那是因為,忠靖侯府趙二公子的畫作,比京城四大才子的書畫還要珍稀。」春蘭搖搖頭,「要求得他一幅畫作,真是難啊。」
春芳想起一個地方來︰「春蘭,我听說那位趙二公子倒是經常光顧寒江書社的,想必那里一定掛著他的畫作吧?」
春蘭再度搖搖頭︰「春芳,你知不知道,現在京城里的大小官宦家的小姐們,都以擁有一幅趙二公子的畫作引以為傲。而那位趙二公子,是一個十分隨性的人,游山玩水,喝酒吟詩,還開著一間全天下最大的玉器市場,日進斗金。但他卻又一個很少留墨的人,雖說他的書法與畫技出類拔萃,兼之又有名師指點,其本人悟性又極高,那些畫作一出手,馬上就被搶購一空。但是,趙二公子並不喜歡這樣,他說過,用心之作才能傳神,所以這世上他的畫作是少之又少的,能得到一幅他的傾心之作已是奢求。」
「那小姐是如何得到那一幅寒梅圖的?」春芳不解道。
「你忘了,我們小姐上段時間不是經常和安國公府上的二小姐趙明珠一起到馬場賽馬嗎?小姐拜托了趙二小姐,還許了她許多好東西,趙二小姐這才求了趙二公子的畫給我們小姐。」
「哦,原來如此。」春芳呼了一口氣,心有余悸道,「今天我看小姐那副樣子,有些害怕。我一直以為,小姐是好脾氣的人,從來就不會生氣,沒想到小姐生起氣來的樣子那麼嚇人。」
春蘭警告她︰「我今天將這件事情告訴你,就是讓你小心一些。那幅畫可是小姐最心愛之物,你我千萬要小心幫小姐收好,千萬千萬不要弄丟,或者弄壞了。今天小潔這副樣子就是給我們提個醒,溫馴的小貓發起威來也很可怕的。」
春芳點點頭︰「我記下了,以後不要犯著小姐的忌諱就好了。」
春蘭看看四周,拉過春芳,低聲道︰「從今天這件事情上,我看小姐的心意已定。小姐的婚事那可是關乎我們以後何去何從,我們也該早些為小姐做些打算。」
春芳「嗯」了一聲,表示贊同︰「小姐心志高遠,相中的竟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如果此事能成的話,那麼我們也就能夠風風光光地跟著過去,這福自然是享定的了。」
春蘭也自信滿滿︰「放眼這府里,五小姐算是沒用的了,就還有六小姐可以跟我們小姐爭的……六小姐的身份地位自然是不敢跟我們小姐相比的,但是,從上段時間學騎馬的情形來看,那位趙二公子竟然委屈自己給六小姐當騎師,那些蓮子也是給了一半六小姐,我看趙二公子似乎對她挺上心的……」
「春蘭,你可別忘了,這婚事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春芳冷笑,「趙二公子喜歡六小姐又怎麼樣?再喜歡,以六小姐那樣的出身,也只配做個小妾而已。要做正室夫人,侯爵夫人會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春蘭頓時釋懷︰「我都差點忘了,忠靖侯爵夫人一向是個極好面子的人,怎麼會讓自己的寶貝兒子娶一個庶女呢?我們府里,就我們小姐是嫡出的,也就只有我們小姐才有資格做趙二公子的正室夫人」
說到這,兩名丫頭的臉上都露出喜色,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跟錯主子。
春芳想起一事︰「最近我听小姐說起,二公子的來信中,經常提及趙二公子,說趙二公子最近一邊幫著趙世子分擔一些政務,一邊潛心準備年底的武舉。在前幾次的狩獵中,趙二公子的箭術出眾,連奪了幾次頭魁,皇上對他十分的賞識,我看,今年年底的武狀元,除去我們府上的二公子之外,這位忠靖侯府的趙二公子,也是今年武狀元的熱門人選。」
「難怪我們心高氣傲的小姐會相中這位趙二公子呢。」春蘭拍手笑道,「原來這位二公子竟然是文武雙全的難得之才。」
「這不就是才子配佳人嗎?外面說書的常這麼說。」春芳笑嘻嘻道。
春蘭想了一想,又把眉頭皺了起來︰「如果小姐把心事告知二公子的話,為了妹妹,作為哥哥的二公子當然會與妹妹謀取這樁婚事。我擔心的是,我們小姐目前這副身子,也不知道忠靖侯府那邊的人怎麼想……」
「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春芳點同贊同,「所以,我剛才問過杜媽媽了,杜媽媽說,識得一個宮里的女官,說是宮里面有一種快速調理身子的秘方,是那些身子虛弱,懷不上龍嗣的後宮妃子們常用的,我已經讓杜媽媽去想辦法把這個方子弄出來……」
「那太好了。」春蘭喜道,「眼看兩個月之後,就是秋天,賞桂大會也要開了,我們得抓緊時間,把小姐的身子給調理好,這樣才能夠賞桂大會上好好表現一番。」
「那你快點催促你母親去拿方子。」
「我知道。」
……
吃過晚飯,看看時候尚早,再看看那些繡活,也做夠了今天的份理,便想著輕松一下,來到書房,讓冬梅掌了燈,取出一幅畫臨摹起來。
冬蕊在旁邊給小姐添了一杯熱茶,看到小姐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顯然對于下午發生的事情無動于衷。直到傅清玉畫完了一幅畫之後,冬蕊終于忍不住問道︰「小姐,你真的不覺得那個春芳有問題嗎?」。
「覺得啊。」傅清玉道。
「原來小姐知道是春芳的問題呀。」冬蕊訝然地看著傅清玉,她十二分佩服自家小姐的定力,「小姐,你既然知道是春芳搞的鬼,自作主張把那些四姨娘分派的緞面拿給我們幫忙做,為什麼不當著七小姐的面揭穿她呢?那個死妮子,竟敢背著七小姐,自作主張,簡直太膽大妄為了。」
「人家不是說了嗎?知道我與七妹妹是好姐妹,所以這才拿這些活計給我們幫忙做的。我又能說什麼?難不成說我與七妹妹不是好姐妹,推了它?」傅清玉笑道。
「可是,小姐也不能吃這樣的啞巴虧啊。」冬蕊憤憤道,「知道我們小姐好心,就利用我們小姐特別看重姐妹之情的心思來作文章,這個春芳的心機也太重了吧?再說了,」冬蕊指指外面的那一大堆緞面,「這麼多的繡活,我看過了,全是最難繡的,莫不成她想累死我們小姐啊?」
「一個丫頭心機再怎麼重,這不是問題,最重要的她的主子怎麼想。」冬梅忽然道。
「所以,我在等啊。」傅清玉有些贊許地望著冬梅。還是冬梅最懂她。
「小姐在等什麼?」冬蕊不解地問道,「等人嗎?可是……」她看看外面,外面的天空越來越黑,天上的月牙兒已經隱沒了,「小姐,這個時候,應該不會有人來了吧?」
「再等等看吧。」傅清玉雖然這樣說,但臉上似乎並不抱什麼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