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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害怕了?」趙子宣低頭去看懷中的傅清玉,唇邊又浮現出揶揄的笑意。
他的手臂蒼勁有力,身上散發著酒香,還有淡淡的薄荷香味。很奇怪,這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竟混合成薄荷香水的氣味,清爽而好聞。
傅清玉一直以為,噴薄荷香水的男子有著成熟穩重的特質。而這種香水,更具有一種能讓人意亂情迷的魔力。
就如現在,她突然發覺,自己有一種慢慢淪陷的感覺。
淪陷于他深情的眼眸里的,漫天的溫柔里;淪陷于他的手臂傳遞而來的熱度,溫暖而不灼熱,可以一直暖暖的,一直暖到心里面去。
「嗯?」趙子宣的臉上帶了些許疑惑,他以為剛才那一飛一掠之中傷著傅清玉了,趕忙扶住傅清玉,小心冀冀地察看起來。
「沒傷著吧?」
他俊美的臉龐就近在咫尺,吹氣如蘭。眉目完美,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濃密睫毛下那一雙明眸再沒了往日似笑非笑的捉狹神情,取而代之的是十二分的專注,像在查看一件易碎的奇珍異寶。
沒有試過被人像珍寶一樣小心輕放,傅清玉覺得有些不自在。輕輕推開趙子宣,站好身子,整整衣衫,沒好氣道︰「我像個瓷女圭女圭嗎?哪能這麼快就碎了?」
她有些驚魂未定,剛才在那麼高的樹干,這個趙二公子攬住她一飛一掠,她甚至能听到耳邊呼嘯的風聲。
「是嗎?」。趙子宣的臉上又浮現出似笑非笑的揶揄神情,「剛才怎麼那副神情,像是嚇傻了一般?」
「我哪有……」傅清玉有些底氣不足地分辯道,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不爭氣,不過是二三層樓閣的高度,自己竟然會害怕。
「明明害怕,還說不怕……卻怎麼盡做一些讓人擔心的事情……」趙子宣忽然伸出手來,彎屈食指,在傅清玉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你干什麼」傅清玉吃痛,抬起頭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麼高的樹你也敢爬,真是不要命了」趙子宣看著傅清玉,無奈搖頭,「要是摔著了,那可怎麼辦?」
的確,上一次由于采摘的是公孫的葉子,所以不用爬那麼高。但這一次不由,這一次要取的材料是公孫樹的果實,而那些果實都長在很高的枝干之上,所以,傅清玉不得不爬高一些。
「我不怕啊。」傅清玉笑嘻嘻道,「本姑娘身輕如燕,那點高度,難不倒我的……再說了,我哪有那般嬌貴?」
她記得前世在鄉下與女乃女乃相依為命的時候,那時女乃女乃病了,想吃酸酸的李子。村頭有一顆很粗壯、很高的李子樹,結了好多的李子。不過低矮一些的地方的李子都被人摘了去。她就那麼義無反顧地爬上去了,還摘了好多。不過那時年紀尚小,膽子也夠大,與現在是沒法比的。
「你還說?」趙子宣劍眉微擰,眼中卻是滿滿溺愛的神色,「三小姐捧著那碗藥湯朝你潑過來的時候,你也想著自己身輕如燕?真是自不量力。」
傅清玉訝然地望著他︰「這事你也知道啊。」
她知道他說的是前不久在二老太太屋子里,三小姐使詐,假裝摔倒用藥湯潑她的事情。
這件事情他也知道?他的消息真是靈通,說不定這傅府里就有他的人。
「我當然知道。」趙子宣得意地看了她一眼,「你府上發生的事情,哪樣我不知道的?」
他拉過她,細細檢視了她的如花容貌一番,見毫發無傷,這才放下心來︰「幸好沒燙著,不然的話,太醫院那邊可要叫苦連天了。」
「太醫院那邊為什麼要叫苦連天?」傅清玉不解地問道。
「我昨天去了太醫院一趟,讓他們把所有去疤的玉肌膏都給我留著,誰也不許動用。」趙子宣看了她一眼,「不過現在,不用了。」
傅清玉目光清亮地看著他,心中忽然涌起一絲感動。這個面如冠玉的男子,她看著他一路走來,從以前水邊村那個懵懂無知,愛玩愛鬧的少年,漸漸蛻變成有責任,有擔當的人。
一段時日未見,他長大了,性情也內斂了不少,懂得了承擔,也懂得了容忍。雖然還是帶了些孩子氣,但舉手投足之間,已漸漸有了成熟男子的韻味。但是,那份發自心底最深處的那份關懷,卻一直未嘗變過。
他為了她做了那麼多的事情,但是,她值得他這麼做嗎?
「在想什麼?」他微微一笑,拉著她的手慢慢沿著走廊走回屋子里。走廊很長,可以看出這座閣樓的面積不小。欄桿上擺放著許多盛放著的花卉,引得蝴蝶翩翩而來。
四周寂廖無聲,迎面而來花香燻人欲醉,眼前百花齊放,彩蝶翩躚。身邊人以一只大手包容著她的小手,以適中的力度,適中的暖意,以保護的姿式,牽著她慢慢地走。
傅清玉的心跳漏了一拍,心緒有些飄蕩。甚至她覺得,如果能夠這樣一輩子被身邊這個人牽著走下去,也是不錯的選擇。
她握住他的手緊了一些。
趙子宣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進到屋子里,他把她放在身邊坐下,然後轉身出去取放在欄桿處的酒壺和酒杯。
傅清玉看看屋子里的擺設,屋子里收拾得很干淨,但整座樓閣卻看不到一個人影。想必是這位趙二公子喜靜,不喜被人打擾,于是在來之前吩咐人打掃了的。
屋子里裝飾簡單,一個半人高的花瓶里,插了幾根青翠的綠竹。屋子里燻了香,四周的牆壁上掛了好些字畫,傅清玉對他的字跡畫技了如指掌,一眼就看出是出自他的手筆。
再看看桌子上,不過是四個菜肴,想必是一個人獨斟淺飲,所以這四個菜肴的份量並不多。
傅清玉看著從外面走進來的他,再想到他身上散發著的淡淡酒香,不由蹙眉問道︰「怎麼好端端的,跑到這里喝悶酒來了?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嗎?」。
「沒有。」他微微搖頭,淡淡道。
傅清玉看定他。雖然他臉上神采飛揚,漂亮的丹鳳眼盛滿喜悅的笑意,但眉宇之間透出的些許倦意,卻瞞不過她。她記得,前些日子見他的時候,他是沒有這樣的倦意的。
「幫著趙世子處理公務,想必很辛苦吧。」傅清玉輕嘆,「何況你還要準備年底的武舉考試……」
「答應你的事情當然一定要做到。」趙子宣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飲了半盞,放下杯子,瞅著傅清玉笑道,「丫頭,別擔心我,我沒事。」
傅清玉忽然想起,自己並沒有說什麼讓他去應試的話,只不過那一次在仙女湖馬場的時候,他問過她的意見,她順便說一些自己的看法而已,不想他卻當了真。
難道說,自己說過的話,他全當了真嗎?
「我只是……不想你那麼辛苦。」傅清玉慢慢道,「盡力而為就行了。」
傅清玉低下頭,覺得自己說的話都是廢話,他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將門之子,當然應該有所擔當。
趙子宣忽然側過頭,目光晶亮地看著身邊的傅清玉,這丫頭,今天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丫頭,不用擔心我,我真的沒事…」
見傅清玉仍然目不轉楮地望著他,眼底全是不相信的神色。他不由搖搖頭,又自己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深深嘆了一口氣︰「我覺得大哥,大哥好像變了。」
「你大哥?趙世子嗎?」。傅清玉心中一跳,腦海中浮現出那個飄逸出塵般的男子,「他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了嗎?」。
趙子宣搖搖頭︰「其實大哥並沒有什麼,只是我覺得他好像變了…自從他出去一趟,見了一個人之後,他整個人都變了,對我十分嚴苛,比以前嚴厲十倍。還說…」趙子宣的眉頭緊緊擰了起來,「他還說,我這個樣子,以後如果他不在了,侯爺,還有侯爺夫人該怎麼辦…」
傅清玉心中忽然浮起一絲不好的預感,趙世子為什麼要說,以後如果他不在了……好奇怪的話,就像……交待後事一般。
「趙世子他,難道他出了什麼事情了嗎?」。傅清玉下意識地抓住了趙子宣的手,緊張地問道。
那個一代賢公子,那個謙謙君子般的人物,即使知道自己與他無緣,但她也不希望他出事,不希望看到她不願看到的一幕。
「趙世子到底去見了什麼人?你查過了嗎?」。傅清玉抓住趙子宣的手又緊了一分。那個以國為重的男子,不可能一下子被擊垮,從而萌生出放棄的念頭的。除非他去見的那個人跟他說了什麼。
「丫頭,你先別緊張。」趙子宣反手握緊她的手,他的大手堅定有力,讓傅清玉的心緒慢慢平復下來。
「我去查過了,但什麼線索也查不到。我也問過大哥,不過他什麼也不願說。只說沒事,讓我們不要擔心…我相信我大哥不會有事的。或許是他……他覺得有些累了,倦了,想休息一下……」
傅清玉抬頭看著趙子宣。他不再說話,眼楮看向不知名的某處。他的目光蒼茫,深遂,而憂郁。
傅清玉輕嘆,這世上,心思最難猜的,恐怕是趙世子了。不管怎麼樣,她希望他不要有事,不管在哪里,只要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