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傅二公子揚長而去的背影,傅清玉氣苦至極,一行熱淚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二公子究竟是怎麼了?怎麼說小姐也不是他的仇人啊,就算是那封血書是假的,小姐也不是故意而為之。再說,小姐也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呀,二公子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自己的妹妹?」冬蕊氣得直朝傅二公子的背影直跺腳。
看來二公子眼中只有七妹妹一個人了,他這回是鐵了心,認為自己就是挑撥他與七小姐兄妹倆十多年感情的罪人了。傅清玉倒不是羨慕妒忌別人如何如何的兄妹情深,一直以來,不管在前世,還是在現世,她從來都是一個人的,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並不覺得多一個哥哥哥少一個哥哥有什麼不同。
她只是不甘心自己的一番好意被曲解,那封血書明明就是原夫人林氏的筆跡,而且根本就沒有偽造過的痕跡,難道傅二公子瞎了眼,連這個也辨別出來嗎?虧難他還是二品吏部尚書府上的二公子,是原夫人林氏的親生兒子。哪有這樣的兒子,連自己母親的筆跡是真跡,還是偽造的都分不出來的道理?
如果說傅二公子當時是受了七小姐的唆使,激起了滿腔怒火,而自己對他明說這事的時候,正好又撞在他的槍口上的話,那這麼些天過去了,傅二公子發熱的頭腦也該冷靜下來了。
可是如今看來,卻不是那麼回事。看來,傅二公子真的太在乎兄妹之情了,甚至到了忠奸不分,好壞不分的地步更可怕的是,他被兄妹感情沖昏了頭腦,居然連理智也失去了,根本連一點判斷能力都沒有
事到如今,自己對于這個家,對于這個府里的人,再無一絲留戀了。
如果說感激傅二公子把她接回傅府里,讓她享受了一段真正千金大小姐的富裕優越的生活;如果說之前傅二公子對于她的種種的好,緣于對于她這個妹妹的關愛的話,那她幫他找到血書,破解了原夫人林氏的秘密,明確了殺母仇人是誰。還有,對于那個他以為那才是他的親生妹妹的七小姐的施藥解救,也算是對于傅二公子這段時間的關愛與照顧,還了欠下他的人情了。
她用袖子擦干臉上的淚痕,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辦。
到那個時候,到那個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時候,她要讓傅大夫人親口說出她才是真正的傅家嫡出大小姐這個事實;她要讓傅二公子親自听到傅大夫人自口中說出的這句話;她要讓一向狂妄自大、剛愎自用的傅二公子對于過往對自己所做的一切,追悔莫及,痛悔一生
即使要走,她也要走得有尊嚴
「冬蕊,我們走吧,先把金邊蓮采回來,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辦。」傅清玉冷靜地吩咐道。
冬梅抬頭看自家小姐,見她雖然眼圈微紅,但里面折射出來的光芒卻是堅毅的。雖說剛才是一種義憤填膺的樣子,但一轉眼的功夫,自家小姐又恢復了往日里的沉穩與冷靜,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小姐,你沒事了?」冬蕊小心冀冀地問道。環視四周,見周圍的樹叢邊上,或是牆角處,有一些躲躲閃閃的身影,想必是來看熱鬧的。
這條花徑也算是傅府後院的一條主道,平日里來來往往的人不少。傅清玉又與傅二公子在這里大吵了一架,想必這件事情在傅府里早傳開了。
那些駐足看熱鬧的人,有順路走過這里的,更多的是為了看熱鬧而跑到這里來的……
「小姐,我們走吧,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在看著我們的笑話呢。」冬蕊一邊低聲對傅清玉說道,一邊瞪大眼楮,狠狠地剜了周遭的人一眼。
那些人看到冬蕊投過來仇視的目光,紛紛裝作沒有看到似的溜走了。
「隨她們看去。」傅清玉冷漠道,「只不過在茶余飯後添些談資罷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冬蕊微微有些愕然地望著自家小姐。小姐竟然連這個面子上的問題都不在乎了,想必是要走的決心已定了,還有就是對這個家,對于傅二公子已經徹底死心了。
「死了心也好。」冬蕊心中暗道。
她相信自家小姐的為人,斷不會為了什麼名份上的事情而去弄虛作假,離間傅二公子與七小姐十多年的兄妹之情的。
為此,她還偷偷跑去問了林伯當時的情景。林伯把血書碎片拿給她看了,並以萬分肯定的口吻對她說、︰「傅六小姐是傅家唯一一個嫡女,這件事情絕對錯不了的。我與紅梅一直懷疑當年是梅姨娘做的手腳,卻一直苦于找不到證據。如今證據找到了。二公子不相信這個事實,那是他被與七小姐的兄妹之情蒙敝了,總有一天他會知道這個事實的真相的。」
有了林伯話語里的肯定,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待在傅清玉身邊,對于自家小姐的了解,她與冬梅一致認為,這一回,是從來都不會出錯的傅二公子錯了而且還錯得十分的離譜
小姐對這個家失望,對于自己的親生哥哥失望,這也是好事。冬蕊提著竹籃子,跟在傅清玉後面,一邊走,一邊想道。
自家小姐就是太仁慈了。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做大夫的,都有一顆仁慈的心,但至少自家小姐就是這樣的人。
而且,自家小姐也是一個太注重親情的人。要知道,大戶人家里各房之間斗得你死我活的,即使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也恨不得對方死,好少一個人來分少一杯羹。注重親情這本來就是一個致命的弱點。倘若自家小姐不是那麼注重與七小姐的姐妹親情的話,不去顧及七小姐,顧及傅二公子的感受的話,直接將血書公布于眾,把本屬于自己的嫡女身份奪過來的話,何至于落到這樣傷心難過,黯然離開的地步
不過,話又說回來,倘若六小姐不是心存善念,也就不會對于她這個當初落難的丫頭關懷備至,親手幫她治傷。也就不會換取了她與冬梅那麼死心塌地地跟著她,甚至為了六小姐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人與人之間的緣份真是奇怪,但六小姐的為人,總讓人有一種為了她,赴湯蹈火,舍棄生命也在所不惜的心甘情願
如今小姐死了心,冬蕊也徹底放下心來。今後,小姐的心中,除了趙二公子之後,再不會對其他人,產生一絲一毫的牽絆。那樣的話,小姐就可以干干脆脆、毫無眷戀地離開傅府,離開這個地方,與趙二公子一起,去過自己想過的,幸福美滿的生活。
傅府的後院偏北角一帶,也就是新舊府的餃接處,有一片荒蕪的坡地,野草長得有半人高,人煙罕至,平日里府里的人都不願到這里來。
或許是沒有人們的無情踐踏,也沒有人們人為的損害,所以這里灌木叢生,那些野草叢中,灌木叢里,長著一些奇奇怪怪的藥材,就好比金邊蓮。
傅清玉早就教會冬蕊識別半邊蓮的方法,主僕二人僅花了半個時辰多一些的功夫,就采了小半竹籃子的金邊蓮,然後打道回牡丹閣。
「小姐,你為什麼要特地跑出來采這些金邊蓮給七小姐做藥引呢?」冬蕊看看自家小姐,有些不滿道,「我看,七小姐好端端的人在府里,居然中了玄冥掌,那是她活該,是她的報應。誰叫她壞事做絕,非要離間小姐與二公子之間的感情呢?我看啊,她的心里面就是害怕,害怕二公子會把這封血書里的內容當了真。那樣的話,她享受了十四年的嫡女之位可要讓賢給小姐了。等事情真相大白之時,忠靖侯府會承認這樁婚事嗎?本來七小姐就存在欺騙在先,那樣的話,如果忠靖侯府悔婚的話,皇上也無話可說。」
冬蕊看看自家小姐,加重語氣道︰「小姐,我看七小姐一定就是這樣想的。再加上紅梅于上一段時間死于非命,這下連當時能夠證明小姐是破譯了原夫人林氏的秘密,這才找到血書的人都不存在了,死無對證,所以七小姐才這般囂張。」
「就算這樣又如何?」傅清玉輕嘆道,「她來求助于我,分明是在脅迫我。如果我不施與援手的話,她便會讓她屋子里的丫頭間接向二公子告狀,上二公子對我進行打壓。然後,再利用悠悠眾口,到府外去宣揚,說傅府里的六小姐如何如何的薄情寡義,為了一個外府的公子,怨恨在心,居然連自家姐妹臥病在床也不管不顧……」
傅清玉微微嘆了口氣︰「我這樣做,並不是可憐她。她這樣的人,本不應得到同情。我只是想,反正我也要走了,就當作還掉傅二公子的人情吧,以後到了母親的墳前的時候,也算是無愧于心了。」
冬蕊听自家小姐說得有理,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看著自家小姐清減的容貌,不由心疼道︰「小姐,你這樣事事周全,也別太累著自己。」
主僕二人一邊走,一邊低聲說話,不一會的功夫就到了牡丹閣。冬蕊把竹藍子放下,回轉到書房的時候,正好看到傅清玉已經寫好了一封書信,正把信箋裝入牛皮紙的信封里。
看到冬蕊進來,傅清玉從身上取出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來,連同信一起放在桌子上,吩咐道︰「冬蕊,你把這封信,連同這玉佩一同放到長白居酒仙樓的櫃台的邊角上,順便跟掌櫃說一聲。到時,自會有人前來領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