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六姐姐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傅清敏緊張起來,打量了傅清玉一番,眼中有擔憂,「沒傷著姐姐吧?。」
傅清玉搖搖頭,笑道︰「多謝七妹妹關心,我福大命大,哪里這麼容易傷著我呢?有個歹徒爬上馬車來想抓我,還被我一踢下車去了呢。」
想起來不由好笑,誰想到那名車夫居然是歹徒呢?雖然蒙著臉,但那醬紫色的綢衣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這麼說,是內賊混進了接她回去的隊伍里,還是張婆子一早就與那伙歹徒勾結好了呢?不管從哪方面猜想,大夫人與這件事情都月兌不了干系。
傅清玉這話說得風趣,傅清敏這才輕松起來︰「那伙歹徒也真夠大膽的,竟敢連堂堂御史大夫檢校吏部尚書府的家眷也敢攔截姐姐當時沒報出名號嗎?。」
報出名號?那不是死得更快?傅清玉苦笑著搖搖頭。
「報官了嗎?。」傅清敏問道,這種事情發生在傅府里,的確有損傅府的威望,她氣憤道,「讓官府去辦差,把那些狗膽包天的歹徒抓回來,好好拷問一番。」
傅清玉微微搖頭︰「張媽媽說,這種事情張揚出去,于傅府名聲不利,再說,我也剛進府,就鬧出這些事情來,別人看來,不知道會不會以為我是一個不吉利的人……」
傅清敏急忙道︰「六姐姐說哪里的話什麼吉利不吉利的,我反正是不信的。」她晃晃手腕上的和田玉飄花玉鐲子,「姐姐不要忘了,當年我們可是有福氣的,父親才命人打造了一對一模一樣的玉鐲子,給了我們兩個。後來雖然府里發生了許多事情,但傅府不是越來越發達了嗎?。」
看著傅清敏焦急的樣子,傅清玉不禁莞爾,她擁緊傅清敏削瘦的肩頭,笑道︰「對,我們是一對吉祥寶寶。」
說話間走到了傅清玉居住的牡丹閣,看著門口處嗑了一地的瓜子殼,還有一大灘水跡。傅清敏蹙了一下眉頭,她的貼身大丫頭春蘭已經忍不住出聲了,她指住院子里當值的一個老婆子和一個小丫頭斥道︰「你們兩個,是怎麼辦事的?把院子弄得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打掃一下」
那個老婆子與小丫頭慌忙跑過來,看著地面,老婆子的嘴巴張了張,有些納悶道︰「這可不關我老婆子的事情,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子……」說著拿眼楮去看屋子里的雅隻,被後者一個狠狠的目光瞪了回來,馬上噤了聲,忙與小丫頭一起,拿了掃帚過來打掃。
春蘭小心冀冀地扶了傅清敏,趟過水跡,朝屋里走去。
屋子里擺設簡單,光線充足。
傅清玉讓雅翠把木箱子打開,取出一套銀制的碗碟出來,擺在桌子上︰「這是水邊村的江大娘讓我帶給太太姨娘們還有各位哥哥姐姐們的。」
話雖這樣說,其實是她在入府之前向傅二公子提的要求。
傅清敏走過來,看桌子上擺了一套器皿,有銀碗,銀碟子,銀湯匙,銀筷子,做工精美,碗邊、碟邊、湯匙邊、筷子邊緣都有細致的花紋,銀光閃閃,富麗堂皇。
她不由伸手拿起一只銀碗,細細看了,歡喜道︰「真是漂亮,沒想到這器皿也能做成這個樣子,真是好看。」
傅清玉暗笑,京城里聞名的福鑫坊的制成品,哪里會有不好看的?就連宮里的貴人們也常出來選購一二。
傅清敏讓春蘭把桌上的銀器收了,想了想,從另一只手腕上擼了只玉鐲子下來,套到傅清玉手上︰「六姐姐,這是我上回我生辰時,二哥哥送我的玉鐲子,雖然不是很名貴,但好歹也是我的一回心意。」
一听到是那個狂妄囂張的傅二公子送她的生日禮物,傅清玉連忙推辭。把他送心愛的妹妹的鐲子拿過來戴,不知道那個二公子看到以後會是一副什麼神情,傅清玉不敢想像。
「六姐姐難道嫌棄我這只鐲子低廉,不肯收下?」傅清敏目光閃閃,眼中分明有一絲委屈。
傅清玉苦笑搖頭,她低頭看手腕上那只鐲子,通體碧翠,溫潤通透,哪里看出低廉了?說貴重不為過,以傅二公子對胞妹的疼愛程度,送東西當然是撿最貴重的送。
不過,她總不好說︰「我不是不收你的見面禮,只是因為我怕你那個囂張跋扈的二哥哥」吧?
見傅清玉搖頭否認,傅清敏馬上高興起來,四處打量起傅清玉的新居。忽然,她驚呼一聲,朝一個半人高的畫架子奔了過去。
這個畫架子是在曹府時,因為畫桃花的需要,傅清玉特地畫了圖紙,讓附近的木匠做的,一邊放宣紙,邊緣上有放水墨的地方,很是方便。
昨天夜里她初入傅府,路上發生太多的事情令她睡意全無,為平復煩亂的情緒特地起身掌燈作畫。直至她把一整幅桃花圖畫完,外屋睡的那兩個丫頭仍睡得如死豬一樣,連個轉身都沒有。
傅清敏奔過看的,正是她昨天夜里畫的那幅畫。
「六姐姐,這是你畫的?」圍著桃花水墨畫轉了兩圈,傅清敏嘖嘖有聲,「姐姐畫的這幅桃花水墨圖,真是傳神,可以與我二哥哥的畫技媲美了,改天讓你們兩個比比,看誰能比下去。」
傅清玉怔了一下,那個傅二公子,也會作畫?隨即又釋然,這個二公子乃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琴棋書畫無所不能,畫畫,自然不在話下。
傅清敏仍盯著那幅畫看,畫畫是她的弱項,不知為何,她雖然有個畫技出色的親生哥哥,听說她的母親生前也是畫得一手好畫,但她並沒有繼承到母親的優良基因,琴棋書畫中,她最不擅長的就是畫畫了。所以,對于那些畫技出色的,她自然而然又覺得親近幾分。
「六姐姐,什麼時候你也給我畫一幅這樣的桃花水墨圖?」傅清敏收回羨慕的目光,轉過頭來,見到傅清玉的神情有異,不由訝然道,「姐姐身體不適嗎,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傅清玉深呼一口氣,說到畫畫,令她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隔了這麼久,有些心里面的陰影還是無法消除。
「改天吧,等我安頓下來,就給七妹妹畫一幅好的。」傅清玉笑道。
傅清敏點點頭,又道︰「要不,今天晚上我來姐姐屋里,姐姐教我畫畫好不好?」她的神情有些羞澀,「我老是學不會,二哥哥又忙,沒時間教我。」
哦,原來這樣。傅清玉剛才正想問她,怎麼攤個畫技高超的親哥哥在那里,都不讓他教,反而來求自己了,原來是那個傅二公子太「忙」了。
傅清玉唇邊露出一絲冷笑。傅二公子這麼「忙」,是在忙著盯著自己吧?不然的話,怎麼這幾年來,她有什麼風吹草動的,這個二公子完全知曉呢?
「那我晚上過來再與姐姐討教。」臨出門時,傅清敏特意又加重語氣說了一次,看來這個十四歲的小姑娘並非隨意說說,而是真心要學習畫畫的。
這個府里,訖今為止,算是這個七小姐與自己最為親近了,況且又有個厲害的親生哥哥罩著。傅清玉心想,傍著大樹好乘涼,自己有機會也傍一下這棵大樹吧。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時,一個人影借著暮色,由一個婆子從後門引入,悄悄地朝上房去了。
冬梅走出門外,便看到梅天成用袖子捂著半張臉,遮遮掩掩地走了進來,不由訝然道︰「表少爺,你怎麼了?」
這個梅天成一向風,流成性,即使進出大夫人的院子,看到那些漂亮的丫頭們,仍忍不住東望西望看個不停,明擺著是一個之徒。因此,一見到他到來,丫頭們都避而遠之。
如今見他一改常態,萎萎縮縮的樣子,好像不敢見人般,冬梅不由覺得好笑,再看看他遮住的半張臉,隱約露出些青紫來,想必雖風流不成,反被人追打了,又覺得十分解氣。
這時,屋子里傳出大夫人的聲音︰「冬梅,讓表少爺進來,你到外面守著。」
冬梅心中疑惑,但仍恭敬地應了,依言掀起湘妃竹簾,讓梅天成進去,自己則在外面站著。
梅天成一進暖閣,就听到大夫人斥道︰「沒用的東西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還有臉來見我」
「姑母」梅天成聲音帶了哭腔,把捂著臉的手放了下來。
光線從窗戶透了進來,梅天成就站在窗子旁邊光線最充足的地方。大夫人一抬頭,大吃一驚,用手指指住他︰「你的臉……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張婆子也張大眼楮望去,待看清梅天成的樣子,想笑又不敢笑,只好生生憋著。
往昔風,流倜儻的梅天成,此時完全像一只豬頭。半邊臉頰青紫成片,腫得發亮,眼角青黑,鼻子也歪在一邊,根本找不到以往清秀白晰的小白臉的模樣。
「姑母,你要替佷兒做主啊。」梅天成干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