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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的北門,是傅府最邊遠的一個後門,地方十分空曠,僻靜。簡陋的十幾間瓦片房屋分成幾排而建,圍著中間一塊極大的空地。空地上築起了幾個洗衣池,引來泉水注入池內。附近有一排一排竹篙,晾曬著各種衣裳。
那些瓦屋是專供洗衣裳的婦人婆子住的。由于貴重的衣料容易弄壞,府里老爺夫人、各房姨太太、各個小姐們都有自己的院子,都配備了各自的粗使丫頭與婆子,所以這洗衣房里,專門洗一些府里稍有地位的人的衣物,如管家,還有一些說得上話的管事的衣裳……
而靠著洗衣房的屋子,不用說也是潮濕的。胡婆子的屋子就在洗衣房附近,孤零零的一間小屋子。很狹窄,只有一個窗子,可以想像這屋子冬天與夏天,該有多冷與多麼悶熱。
水池邊上有幾個媳婦在洗衣服,放了皂粉,拿著木棰在咚咚有聲地捶打著,十指在水里泡得發白。看到傅清玉她們走過來的時候,臉上都帶了些奇怪的神情。
這個地方,通常府里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不會來,更何況是身份尊貴的小姐。
面對眾人質疑的目光,冬蕊冬梅微低下頭。畢竟這是府里被遺忘的角落,只有那些在府里地位最低的人才會分派到洗衣房做事。一般的人,是不會,也不輕易來這種地方。
傅清玉倒是無所謂,坦然面對著眾人猜測的目光。這有什麼,洗衣房的人也是人嘛,她們常年把手泡在水里,風濕就不用說了,為了養家糊口,都是拿命來拼的人,有什麼所謂的高低貴賤呢?
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中,傅清玉來到了那座孤單的小屋子前面。
小屋子的門半掩著,透過門縫看去,里面光線十分昏暗,听不到有一絲聲響。
冬蕊伸手要敲門,傅清玉攔住她,搖搖頭,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借著窗子透過來的昏暗光線,傅清玉看到屋子不過七八平米,擺設相當簡陋,一張簡陋的床,一張殘舊的桌子,還有一張缺了一條腿的凳子。想必許多年沒來過客人了,連一張客人坐的椅子都沒有。
傅清玉心下有些惻然。知道這位胡婆子是她娘親以前的人,傅大夫人又怎麼會讓她好過?傅老爺雖然感念她是一個忠僕,但這些生活上瑣碎的事情還是傅大夫人說了算的。
胡婆子躺在床上閉著眼楮歇息,听到聲響回過頭來。一看到是六小姐,渾濁的眼楮里頓時閃出一絲光亮,如核桃般滿是皺紋的臉上笑出花來。她急忙翻身下床,激動得差點說不出話來︰「六小姐,您怎麼,怎麼親自來了……這屋子,這屋子…….這個地方您不該來的……」
然後四處張望,想找些什麼東西墊在凳子上讓六小姐坐下。
傅清玉忙按住她︰「胡媽媽,我只是來看看你,不是來給你添亂的。你這樣忙亂,我倒是不敢來了。」
「六小姐說的是哪里話呢?」胡婆子笑道,「我這個屋子,本來就不是您這些貴人來的地方……免得弄髒了你的衣裳……」
「那有什麼」傅清玉大大方方地坐在床上。那邊,冬梅已經點著了蠟燭,照著胡婆子床上打滿補丁,千瘡百孔的被褥。雖然破舊得不堪入目,但卻是干干淨淨的,還散著一些淡淡的皂粉的清香。
冬梅愕了一下,冬蕊已經瞪大了眼楮,而胡婆子更是手足無措,想讓傅清玉站起來,又好像不妥,只好無奈道︰「小姐,你這是……這不妥當……」
「沒什麼不妥當啊。」傅清玉笑道,「這床本來就是坐人的,難不成胡媽媽連床都不讓我坐了?」
「小姐瞧您說得……」胡婆子不好意思起來,六小姐的話讓她安心不少。她方才擔心六小姐會嫌棄她這里地方小而暗,如今六小姐都不價決了,那她還介意什麼呢?
冬梅與冬蕊的臉色也放松下來,她們跟了傅清玉一段時日,總算了解清楚她們這位小姐的脾性,所以對于這種事情,她們只是稍微訝異了一下下,便習已為常了。
「胡媽媽,你就甭跟小姐客氣了,小姐就是這種性子,你再拘泥下去,小姐會不高興的。」冬梅笑著「恐嚇」胡婆子。
胡婆子這才舒展了臉上的笑容︰「你們瞧我這個老婆子,我是看到六小姐來,太高興了…」
傅清玉讓冬蕊把缺了一條腿的凳子墊好,讓胡婆子坐下,再關切地問道︰「胡媽媽,你的腿怎麼樣了?」
胡婆子愕了一下,似乎沒有料到六小姐會問這個問題,醒悟過來後,不由有些激動道︰「難免六小姐還記掛著我這條腿,沒事,沒事,大夫人來看過了,開了藥,過幾天就好了,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傅清玉注意到,胡婆子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有些閃爍其辭,並且下意識地把傷腿朝後面縮了一下。
昨天,傅清玉听冬梅說起了胡婆子這條傷腿的來歷。胡婆子的這條腿,當年就曾被逆賊連砍了六七刀,差點連筋脈都砍斷了,血流了一地,但她仍死死地撲在胡姨娘身上,護住五姨娘。幸好宮里的御醫醫術超群,硬是把她的腿救了回來,不過一遇到天氣轉變,或刮風下雨的,胡婆子就只能夠一瘸一拐的走路。
前幾天天氣不好,正是風濕極易發作的季節。作為一個資深的骨科主治醫師,傅清玉十分清楚這種後遺癥所帶來的痛苦,酸痛難忍,夜不能寐。
而前兩天,胡婆子受了她的托付,專門請了一天假,就是拖著這樣的一條病腿,跑遍了整個京城,去各個角落的攤販子那里幫她尋找一只玉鐲子,一只與七小姐贈與她的雲容月貌冰種翡翠玉鐲一模一樣的鐲子
當那天晚上,傅清玉拿到那只表面上看來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玉鐲子,看著胡婆子一瘸一拐地走遠的時候,心里真是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所以此刻,她當即道︰「胡媽媽,讓我看看你的腿。」說著,傅清玉站了起來,在胡婆子面前迅速蹲下,並快速地掀起了胡婆子的褲管。
「小姐,這如何使得」猝不及防的胡婆子大驚失色,本能地朝後躲閃。
但傅清玉根本不容她閃躲,雙手穩穩當當地抓住她瘦弱如麻桿般的腳脖子。
「小姐」冬梅冬蕊齊聲尖叫。雖然見識過自家小姐一些大膽的舉動,但幫一個下人看腿傷,這也太……
胡婆子嚇得語無倫次起來︰「小姐,小姐您先站起來……我的腿,腿沒事的,真的,沒事」
「都這個樣子了,怎麼可以說沒事?」傅清玉生氣道。作為一個在骨科方面浸潤多年的專職大夫,在看到了胡婆子腿上的傷勢之後,仍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條腿,根本看不出一處完整的皮膚,新傷加上舊傷,腫得發亮,紫得發黑。可想而知當時的胡婆子是多麼地拼命去保護小主人,而那些僕婦們又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舊傷也愈合得十分不完整,看來後期調理得不好,像傅大夫人那種人,會對五姨娘身邊的人好嗎?傅清玉用腳趾也想像得出來,當時這個忠僕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看到胡婆子腿上的傷,冬蕊沉默了下去,她想起了自己三年前的遭遇,想必胡婆子的經歷也與她一樣吧。
冬梅默默地拿來帶過來的藥酒,俯子,要替胡婆子擦藥。
「我來吧,我懂得推拿。」傅清玉微笑道,這可是她的老本行。
冬梅看了自家小姐一眼,沒有說話,把手中的藥酒瓶子遞給傅清玉。
「胡媽媽,你不要擔心,我懂得醫術,你這條腿,我會幫你治好的。」傅清玉輕聲道,把藥酒倒在手心中,自上而下輕輕地揉起來。
「小姐……」胡婆子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渾濁的眼中淚花閃耀。
約模過了半個時辰,胡婆子覺得一股熱氣自腿腳處傳了上來。這條腿,已經許多年沒有這種溫熱的感覺了,她不由一時間眼眶濕潤,感概道︰「六小姐,您跟當年的五姨娘一樣,既漂亮又善良……」
當年的五姨娘,她的娘親嗎?那個芳年早逝的可憐女人。傅清玉一時之間有些唏噓。
「我娘,我娘她當年很漂亮嗎?。」傅清玉問道,對于這個名義上的媽媽有一絲好奇。
可惜五姨娘不會畫畫,也不像舊夫人林氏一般,臨終前讓人畫一幅肖像讓她的子女們留上想念。
如果五姨娘能像林氏一樣,留下一幅畫像的話,她就不會對于生母的容貌這般猜想了。
記得剛入府的時候,個個人都說她長得跟五姨娘一樣,溫柔嫻靜,美麗大方,知書達禮。她知道這其中多半是恭維的話,因為府里多半的人都是自當年那場禍亂之後,才招進府里的,對于五姨娘的長相,不過是道听途說而已,真正見過的,沒幾個人。
一想到林氏,傅清玉不由想起清波閣後面那一排排的梧桐樹,想到了正廳里的一幅畫︰林夫人坐在一把藤椅上,半彎子去拾鐲子。那把藤椅靠在從左邊數過來的第三棵梧桐樹上。
第三棵梧桐樹……這里面到底有什麼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