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站在院子里,安安靜靜地看著七小姐傅清敏學騎馬,眼眸里全是關切的神色。
傅清玉看著傅二公子,忽地一笑︰「既然二哥哥知道這玉是贗品,何不揭發出來?」
恢復常態的傅清玉笑靨如花,她不相信,傅二公子會做出出賣合作伙作的事情來。
傅二公子冷哼一聲,收回假玉鐲子殘片︰「為什麼這麼做?」
傅清玉心想,或許傅二公子還不知道她被許配陶家的事情吧,那就更不知道大夫人在花盆里做的手腳了。既是如此,那何必告訴他呢。
傅清玉苦著一張臉,看著傅二公子︰「我沒錢用了。」
傅二公子神色一滯,眉頭猛然緊皺,旁邊的小廝阿寶差點笑出聲來,慌忙忍住。
傅清玉有些不滿地白了阿寶一眼︰「人家就是沒錢用了嘛。二哥哥你想想,一個月才那麼幾兩銀子,全府上上下下要打點,如今府外的姐妹們今天這個邀請賞花,那個邀請喝酒的,總要送點賀禮是不是?這不都需要銀子嗎?。」
她無限委屈地看著傅二公子︰「我又比不得七妹妹,有這麼個親生哥哥罩著,要什麼有什麼,我不想點法子,那今後的生活可要愈發的難過了……」
阿寶半信半疑地看著傅六小姐,雖說府里是如何一番情形,他作為一個常年在傅府里跑腿的小廝,多少也知道一些。但一個人居然能把誑銀子這件事情說得如此理直氣壯的,他今天才算見識到。
傅清玉的表情很無辜,反正她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些銀子,是那些想陷害她的人必須付出的代價。
傅二公子看了她半晌,忽然無聲地笑了。他素知這位從城郊水邊村接回來的六妹妹,一向膽大,但沒有料到她竟然大膽到這種地步。
「給她們一些教訓也不錯。」傅二公子有些贊許地看著傅清玉,走前兩步,忽地語氣一轉,警告道,「別憑著一些小聰明,就任意妄為,你以為騙得過張媽媽,就一定能騙得過精明的大夫人嗎?凡事小心些,自己掂量清楚才做。」
傅清玉頭一側,笑意盈盈地看著傅二公子︰「我好像記得,二哥哥說過一句這樣的話︰一入傅府,你我即成陌路。二哥哥如今怎麼這麼有空關心起我的安危來了?」
傅二公子表面上波瀾不驚,心里面卻小小地震動了一下。是啊,為了避免大夫人的懷疑,他的確說過這樣的話。在傅府里,他對這位六妹妹,一直是冷冷淡淡的,但是,今天怎麼會說出這些話來呢?難道,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在關心著這位同父異母的妹妹兼同盟了嗎?
傅二公子扭過頭,看向院子,不置可否。院子里,傅七小姐傅清敏騎馬騎得正歡,時不時發出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那匹小赤兔馬也十分的溫馴,一點也不鬧脾氣,听話地任著傅七小姐騎著它,在院子里踱來踱去。
傅清玉偷偷地笑了,雖然傅二公子不肯承認,但她可以肯定,她的這位同盟二哥哥,已經開始對自己有一點點關心了。她一向認為,作為合作伙伴,相互關懷,那是應該的。
她看看手腕里完好無損的「雲容月貌冰種翡翠玉鐲」,輕松道︰「雖然我小小利用了一下七妹妹送我的鐲子,但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只不過讓張媽媽他們小小的補償一下我這十幾年來的損失而已。」
想那個張婆子,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一直受到大夫人的器重,說不定也參與謀害她的生母五姨娘的事情。看她那風光無限的樣子,這十多年來一定從大夫人那里撈到了不少好處。她從張婆子身上刨一些銀子的碎屑下來,根本無傷大雅。
「不知二哥哥想不想做一回羊呢?」傅清玉瞅著旁邊的二公子,臉上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二公子身著錦袍,拇指上帶著祖母綠扳戒,束身的腰帶上綴著幾顆大而圓潤的東湖珍珠,腳下蹬的靴子也是名貴的,渾身上下一派富貴之氣。皇上身邊的紅人就是不同,連衣著都讓人羨慕三分。
如果把傅二公子比作一只羊的話,那她朝這只這富貴的羊身上剪毛,收入一定比那個張婆子豐厚。
旁邊的阿寶瞪大眼楮,不相信地看著傅清玉。這位六小姐,居然想誑二公子,不想活了?
傅二公子眼楮微眯,緊盯著傅清玉,目光瞬時冷了起來︰「六妹妹最好不要打我的主意,不然的話,會死得很慘。」
傅清玉有些泄氣︰「不喜歡做就算了,干嘛那麼凶嘛」
傅二公子再不理她,走到院子中央,對傅清敏道︰「敏兒,二哥哥還有事,要出府去。你先好好地練習,等熟悉了以後,再讓徐娘子帶你到城郊的馬場去。」
傅清敏點點頭,傅二公子又叮囑底下的丫環,無非是要好好照顧七小姐,有什麼事情馬上向他匯報的話,然後,帶著阿寶出府去了。
傅清玉朝傅二公子的身影扮了一個鬼臉︰「即使你是一只羊,也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
「什麼羊啊,狼啊的,六姐姐你在說什麼?」騎馬騎累了的七小姐傅清敏跳下馬,朝這邊走來,正好听到傅清玉說的話。
她有些奇怪地看看傅清玉︰「你跟二哥哥吵架了嗎?。」
傅清玉馬上道︰「沒有。」隨即加上一句,「本小姐才沒有那個閑功夫跟他吵呢。」
「其實我二哥哥人很好的。」傅清敏含笑望著二公子的背影,有些依依不舍。
「他只不過對你一個人好罷了,這府里除了你,他還有把誰放在眼里?」傅清玉不屑道。
看到傅清敏騎馬騎得一頭的汗,傅清玉忙道︰「七妹妹,你還是快快回去換件衣裳吧,這出了汗,再被風一吹,可要得風寒的。」
傅清敏想想也對,便笑了︰「多謝姐姐關心,我這就去換衣裳。」說著帶著春蘭春芳走了。
由于傅二公子在外面有了城南別院,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城南別院里呆著。至于那些大丫頭他也帶了過去,只留下些粗使丫頭與婆子幫忙打掃庭院,待他回來小住時,不至于太荒廢。所以,這個偌大的二公子曾住過的院子,如今是冷冷清清,除了一兩個丫頭婆子現一之外,幾乎看不到有其他人。
院子里,只剩下傅清玉、冬蕊冬梅,還有教騎術的徐娘子,當然,還有整個院子最受囑目的,那匹棕紅色的小赤兔馬。
傅清玉走上前去,認真地打量了那匹名震四方的「赤兔」。這種名馬的名字,她在書上見過了,一直想去瞻仰一番,沒想到在二公子的院子里居然見著了。
這匹小「赤兔」,看得出馬齡不大,身形也不如傳說中的千里馬一般高大,可能還小吧,長大了真的如書中所說的那般威猛也不一定。
書中說「赤兔」極具靈性,性情暴烈,認主,對侵入者有著十分強烈的抵觸感,不易馴服,所以一般人不敢輕易靠近。
傅清玉小心冀冀地上前一步,她看到了「赤兔」的眼楮。那馬兒的眼楮十分漂亮,水汪汪的,似有水波在里面蕩漾著,呵,還有睫毛,一眨一眨的。它看了傅清玉一眼,溫馴地低下頭去。
傅清玉心里有些高興,看來這匹馬是被人養馴了的,因為與人接觸多了,所以對人並不排斥。
「小姐當心些,那馬可是要踢人的。」冬梅擔憂地叫道。
傅清玉看看那匹「赤兔」,再看看徐娘子,後者正在含笑看著她,眼楮里帶著鼓勵的神色。
「我可以模一下它嗎?。」畢竟是馳名中外的名馬啊,哪怕模一下也是好的。
「可以的。」徐娘子含笑道,「這馬兒還小,性子溫馴,六小姐不要害怕,你只要對它沒有敵意,它是不會踢你的。」她勒緊了韁繩,示意地看看傅清玉。
傅清玉嘗試著伸出手去,在「赤兔」的脖子上模了一下。陽光下,這馬脖子上的棕毛閃著光亮,像油浸過一般,十分光滑。
傅清玉三年前的時候,曾在前太子太傅曹大人家里伴讀過,開始的時候,伴讀的學生很多,胡大為的三個女兒都去了。她記得,曹家還特地為黑鐵塔似的胡二嬌開了馬術射擊這類的課程。
她記得,當時的馴馬師是這樣說的︰好馬,一定要看毛色,毛色油光閃亮,身形矯健強壯,就是好馬。
如今這匹小馬駒,雖然馬齡尚小,但名馬就是名馬,即使把它放到馬群里,也一眼能看出它的與眾不同來。
傅清玉對馬匹沒有什麼研究,她只知道,面前這匹「赤兔」,要比當時胡二嬌騎的那些高頭大馬好上千百倍。
「我可以試騎一下嗎?。」傅清玉抑住不住心癢。這馬兒,明顯地看出來對自己沒有敵意啊,還有些羞澀呢,呵呵。如果能騎上這樣的名馬,那該是多麼愜意的事情啊
「小姐,還是算了吧。」冬梅眼中的擔憂更甚,她看看四周,四周無人,院子里只有她們四個。傅二公子又不在,她擔心徐娘子一個人擺弄不好這匹馬。
「放心吧。」徐娘子笑道,「我夫家那邊開了一輩子馬場,什麼性子的烈馬我沒見過?六小姐盡管放心騎上去好了,我拉著馬讓六小姐遛遛。」
傅清玉心情愉悅地上了馬,這對于她來說是很輕易的事情,因為以前她跟胡三嬌學過一會兒,後來因為要陪曹家大小姐,後來就沒再學下去,至今想來仍是一個遺憾。
「小姐小心」冬梅著急地叫道。馬背上的傅清玉朝她揮手,臉上的神情像小孩子一般開心。
「冬梅,你就別擔心了。你沒看到小姐都遛了一圈了,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冬蕊的話音還未落,就听到馬兒一聲憤怒的長嘶,舉起前蹄踢倒徐娘子,整個馬身高高立了起來,就要從徐娘子身上踩過去。
徐娘子快速地朝旁邊滾了過去,躲開了馬匹的鐵蹄,避免了自己被踩成肉泥的命運。
只一瞬間,事情就起了天翻覆地的變化。冬梅冬蕊看得口瞪目呆,那馬兒趁著眾人愣神的時候,直直地朝後院沖過,神奇地躍過一處矮牆,飛速地跑出府去了。
「小姐……」冬梅冬蕊的尖叫聲在後面回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