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玉拉了七小姐傅清敏一起去看五小姐。一進入華丹閣的院子,就听到里面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器皿碎裂的聲音,其中還間夾著五小姐傅清瑩怒火沖天的叫罵聲︰「你們這些人,都瞎了狗眼了,是想燙死本小姐是不是?本小姐正煩著呢,竟然沒有一件事情能讓本小姐省省心…」
傅清玉與傅清敏對望了一眼,傅清玉率先推門而入︰「五姐姐,大老遠的就听到你這邊吵得厲害,其實,你也根本不必為這種小事而生氣……」
傅清玉一邊說著,一邊朝四周飛快地溜了一眼。見不是很大的正廳里,整整齊齊跪了兩排的丫頭婆子,看來五小姐是在立規矩了。
那些丫頭婆子見到傅府的其他兩位小姐走了進來,如見到救兵般,都把目光齊刷刷地投到她們二人身上,那神情,就像是搖尾乞憐的小狗般。
傅清玉看得好笑,這些五小姐屋子里的丫頭婆子們,最是狗眼看人低,勢利得很。五小姐得勢的時候,傅府上下的人是不敢得罪她們的,沒想到她們也有這麼一天的時候。
也難怪,欺負自家小主子的奴才,活該就是這個下場。
跪在左側前頭的一個小丫頭,想必是接替荔香荔珠的生手,那個茶盞就碎在她跪著的地方。而且,她整個人被滾燙的茶水潑濕,尤其是臉上,紅通通一片。她一手捂了臉,一手捂了嘴,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
一看到傅清玉與傅清敏走了進來,五小姐傅清瑩忽然警覺起來,不友善道︰「你們,來干什麼?」
傅清玉陪笑道︰「上次,五姐姐專門陪我去天恩寺進香為大姐姐祈福,不想反倒讓五姐姐迷了路,第二天才找回來,妹妹這心里十分過意不去,所以就尋思著拿些長白山人參來給姐姐壓壓驚。」
傅清敏也笑道︰「對呀,五姐姐,你這一趟天恩寺之行真是驚險之至。我在府里听得膽顫心驚的,還以為你被外面傳聞的,那些什麼采花大盜給擄去了呢。後來听母親說起,才放下心來,原來是姐姐一大清早起來貪玩游山,不想反倒自己迷了路,回不來,才找到附近的親屬家歇了一個晚上……」
傅清瑩很快變換了臉色,剛才的怒氣瞬時不見,換上平穩莊重的面容︰「多謝六妹妹、七妹妹的關心,坐吧。」轉頭對著那些跪了一地的丫頭婆子道︰「今天就看在六小姐七小姐的面子上,饒了你們一次,再有一次,定不輕饒。」
那些丫頭婆子慌忙謝恩,躬身退了出去。
傅清玉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剛才傅清敏說的這些話,當然是大夫人房里的人按了大夫人的授意傳出來的,目的在于替傅清瑩遮掩。看來,這大夫人翻雲覆雨的本事也真是了得,這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若不是傅二公子早就把五小姐的遭遇打探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回听了大夫人那邊傳過來的話,還真的說不定就相信了。
傅清玉示意冬梅,冬梅很快把手上的一個長方形禮盒捧了上來,放在了五小姐面前的桌子上︰「五小姐,這是近來大夫人賞給我們小姐的,我們小姐都沒舍得用,說五小姐是快要出嫁的人,還是多用這些人參潤養一下,做新娘子才會更加漂亮。」
跟在七小姐身後的春蘭也適時地捧了一個錦盒上來︰「五小姐,這是定神丸,宮里的一個太醫泡制的,听說對于失眠養顏最有療效,臨睡前剪了人參湯服下,效果更佳。」
五小姐一听,特地多看了那個錦盒一眼。果然,那個錦盒十分精致,一看就是宮里的東西。想到自己這些天里,夜夜噩夢連連,看來這種藥倒真是十分合適自己。
「那就多謝兩位妹妹了。」傅清瑩臉上浮起些許笑意,「一家人的,兩位妹妹如此客氣,倒叫我這個做姐姐的不好意思了。」
話雖然這樣說,但卻沒有一點推托拒絕的意思。
「五姐姐近來可好?」傅清玉看看五小姐,「姐姐怎麼眼圈發黑,神情也是十分的憔悴,難道夜里睡得不好嗎?。」
「有嗎?。」傅清瑩不自然地道,情不自禁用手模了一下自己的臉。心中暗道,這幾天老是一睡到床上,就想到那天骯髒不堪的場面,哪里還睡得著?
「五姐姐是受了驚嚇了,不過可要多多保重身體。」傅清敏關切道,「五姐姐是快要出閣的人了,听說這幾日里六姐姐在幫著姐姐繡喜服呢,我看了一下,繡得好漂亮,到時候姐姐穿上的話一定更加漂亮的。」
「那……那就辛苦六妹妹了。」傅清瑩笑得有些牽強。心里卻恨恨道,這個七小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如今她出了這樣的事情,哪里還能夠風風光光地嫁入忠靖侯府?不說別的,只說她無緣無故走失的這一件事情,就讓會人諸多猜測,忠靖侯爵夫人是那麼看重面子的人,當然容不得自己未來的兒媳婦有一點點的閃失。所以這樁婚事,多半不成了。
不過,再過上一年半年,等這件事情的風頭過去之後,到那時候,她要再揀一個好些門弟的人家,也不是不可能的。
從傅五小姐極不自然的神情之中,傅清玉已經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抬頭看看傅清敏,柔聲道︰「既然五姐姐身體不適,那我與七妹妹晚些時候再來看五姐姐吧。五姐姐要好好休養,什麼事情都不要想,養好身子才是正經。還有,那套嫁衣我也差不多繡好了,到時候讓冬梅拿過去讓五姐姐試試,如果五姐姐有什麼地方不滿意的,還是可以改動的。」
傅清玉這話說得溫柔體貼之至,傅清瑩即使恨透了她,也要做做樣子︰「六妹妹也不要太勞累,姐姐現在也沒有趕著要。現在離年底還有半年有多呢,妹妹盡管慢慢繡便是了。」
傅清玉點點頭,和傅清敏一起向五小姐告辭。出到院子門口的時候,兩人相視一笑,這一番探視,果然沒有來錯。
一回到牡丹閣,七小姐傅清敏就迫不及待道︰「六姐姐,我敢肯定那個五小姐和錢國舅真的是有過肌膚之親,五小姐膽子那麼大,城府那麼深的一個人,即使在外面走散了,也會神色不懼的自己回來。如今大夫人說是她到鄉下親屬家住了一宿,那她還緊張什麼,還擔心什麼,怎麼會這麼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連覺都不好?」
也就是說,像五小姐那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除非遇到了自己人生最大的事情,否則的話,不會像現在這副心虛心慌的樣子。
傅清玉沉吟道︰「我倒是有些佩服她的鎮定,遇到了這麼大的事情,居然還能遮掩得這麼嚴密。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呢?或者說,她到底是在打些什麼主意呢?」
冬梅上前一步道︰「小姐,我剛才見五小姐看小姐您的那副樣子,似乎眼楮里都要噴出火來了,小姐,你可要千萬小心一些。」
「沒事。」傅清玉搖搖頭,笑道,「她現在看到我,就想到那天夜里**的事情,自然就把所有的罪責都怪在我的頭上。哼。」她冷笑一聲,「她也不想想,這些事情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她不是想看著本小姐嗎,我就是要讓她知道,什麼叫做自作自受。」
「人算不如天算。」傅清敏接口道,「大夫人與五小姐一直處心積慮的要害六姐姐,如今也該讓她們知道害人害己是什麼意思。」
「不過,她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傅清玉沉吟一會,又道,「我方才看到五小姐在提到忠靖侯府的時候,神情極不自然,想必與忠靖侯府的親事不成了。」
「不成那自然最好。」春蘭道,「在過來的路上,我听大夫人屋子的那些丫頭婆子嚼舌根的時候,說起過忠靖侯爵夫人,說自從听說五小姐出事之後,忠靖侯爵夫人就極來過來了,有時候大夫人派人過去請,也推三推四的不肯過來,我看,忠靖侯爵夫人的意思,可能不想與五小姐結親。」
「侯門望族,最注重的自然是名聲。」傅清玉道,不由笑了出來,「想不到這一趟天恩寺之行,老天爺真是幫我們,不便讓五小姐平白無故吃了暗虧,還讓大夫人的如意算盤落了空,你說,我們是不是真的很好運?」
「小姐還說呢。」冬蕊撫了撫心口,「在天恩寺的那天晚上,我都快被嚇死了。那個黑衣女子,還有那把明晃晃閃著寒光的長刀,我一看到,心都快跳了出來……」
「這有什麼,只不過一把刀而已。」傅清玉不以為然道。或許因為前世是做外科主治醫師的,操手術刀的時間久了,對于這種利刃的反應並不像平常那些人一般那麼害怕。
「小姐真是少有的大膽,面對那麼長的刀子還能鎮定自若。」傅清敏插口道,「要是換作我,一看到那明晃晃的利刃,早就嚇暈過去了。」
「那一對兄妹並無惡意,只不過是哥哥受了傷,做妹妹的關心親人心切而已。他們的目的不在于傷人,而是要找一個大夫,恰巧我又是一個大夫,所以,做妹妹的就用長刀把我請去醫治她的哥哥了。」傅清玉開著玩笑道。
這一番話把眾人都說得笑了起來。
傅清玉忽然不笑了,她想起了一件事情。那晚,那個男子的拇指上,戴了一枚很奇特的扳戒。戒指很碩大,有三只蒼鷹盤踞在一只老虎頭上……
究竟代表著什麼呢?
她快速走到書案前,取過一張素淨的白紙,沾了濃墨,只輕輕幾筆,便把一個戒指模樣的東西畫了出來。然後,她把畫紙晾干一下,遞到傅清敏面前︰「七妹妹,姐姐求你一件事情,這幅畫,你務必拿給你二哥哥,讓他去查一下,這個,究竟是什麼東西,代表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