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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呀。」冬梅想了想,又道,「如是大夫人要那樣做的話,那無異于毀了六小姐的容顏,到那時,她如何讓六小姐嫁到京城陶家去?那不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冬蕊點點頭︰「冬梅說得是,這大夫人究竟葫蘆里賣了什麼藥呢?」
傅清玉想想也是,自己是大夫人手頭的一件商品,如今這件商品那麼值錢,斷沒有把商品毀壞的道理。那她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呢?
「作為一個在醫學上浸潤多年的大夫,他既有把病加重的法子,當然也有把人的病去除掉的法子。」傅清玉沉吟片刻,問道︰「冬梅,張媽媽臨走前,說了什麼嗎?。」
冬梅想了想︰「也沒說什麼,只說看看療效如何,十天以後,朱大人會再來復診一次。」
「十天?」這時間拖得夠長的。一般的風疹,哪需十天的時間,五六天都好了。可是,那位朱大夫人卻按照大夫人的吩咐要把她的病拖到十天之後。
那麼,這十天里,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傅清玉猛然抬起頭來︰「冬梅,你去打中飯的時候,順便打听一下忠靖侯府的賞會大會大概在什麼時候舉辦?」
「難道……」冬梅驚駭地瞪大眼楮,「難道大夫人不讓想小姐去參加忠靖侯府的賞花大會?」她心中震驚無比,前幾天,她可是親耳听到傅老爺在臨行前特定囑咐大夫人,這次的賞花大會,無論如何也要讓六小姐一起去。大夫人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吧,居然對于老爺的命令陽奉陰違?
冬蕊不屑道︰「大夫人不用說也是這個意圖,一直以來,大夫人就很忌諱府里其他的小姐奪去了她所生的女兒的風頭。就比如三年前,在宮廷里的賞燈宴會上,僅僅因為二小姐與三小姐搶了大小姐的風頭,大夫人就懷恨在心,隱忍了三年,終于在三年之後報復二小姐與三小姐。唉。」冬蕊低嘆了一口氣,「如今看來,得罪大夫人可沒有什麼好下場。」
冬梅急道︰「小姐,我看那個什麼忠靖侯府的賞花大會,我們還是不要去了吧?免得……」
傅清玉暗自沉吟。如果一直裝病下去,倒是遂了大夫人的心意。大夫人不是巴不得她一直好不起來嗎?到時毀了容,破了相,再在府里府外做一個宣傳,說傅六小姐得了不治之癥,到那時,京城里的大戶人家誰敢來提親?拖過一兩年,傅老爺也急了,對于門當戶對的要求不是那麼高的時候,大夫人再讓京城陶家來提親,那時的陶家在傅老爺看來,就會頗有一種仗義的色彩在里面。陶三爺再來一個表白,說自己是真的喜歡傅六小姐,並不在乎她的容顏。這樣傅老爺感激都來不及,哪會不點頭應了這門親事?
到時候,大夫人再讓朱大夫出手,用藥物化去傅六小姐臉上的疹斑,那時候,陶家遂了心願,大夫人也從中撈到不菲的好處,實現了長久控制傅六小姐的目的。
大夫人這一步棋走得還真是陰險。
想不到,自己裝病,是為了替冬蕊治病,沒想到,這件事情反倒被大夫人利用來大做文章。傅清玉笑笑,當然,她絕不會讓大夫人的陰謀得逞。
「小姐,這一籮筐的藥該怎麼辦?」冬梅看著那重重疊疊的藥包,蹙緊了眉頭。
傅清玉笑道︰「這一副加料的藥包也不便宜,不要浪費了。冬梅你去大廚房那里,多取些木材過來,這些藥,一天煎兩包吧。」
「小姐,你真的要吃那個大夫開的藥?」冬梅與冬蕊齊聲叫道。
傅清玉含笑搖頭,讓冬梅過來,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冬梅訝然地看著傅清玉,隨後鄭重地點了點頭。
昨近中午時,冬梅神色哀傷去大廚房里取了一籮筐的柴火回來。
中午,冬梅提了食盒去打飯,神情更是哀傷。
大公子屋子里的紅綾與冬梅較好,看到冬梅神色不對,忙把她過來,問道︰「怎麼了?」
冬梅眨了眨眼楮,淚水便滾落下來︰「紅綾,我看六小姐,六小姐不大好了……」
紅綾嚇了一大跳︰「冬梅,你說清楚一點,六小姐到底怎麼樣了?」
「昨天大夫人請了朱大夫過來,給六小姐看病,說原來給六小姐的大夫,沒有對癥下藥,當了一般的風疹來治,如今病情延誤了,反而加重了不少。我看六小姐的神情怏怏的,又不想吃東西,怕會……」
紅綾覺得有些惋惜︰「前幾天大公子還跟少夫人說起六小姐,說六小姐天資聰慧,悟性好,畫技十分了得,都快趕上二公子了。如今得了這種怪病,真是可惜了。」
冬梅神情更是黯然︰「今天我看六小姐,疹斑都長到脖子上了,如果這兩天再這樣的話,疹斑就會漫延到臉上,六小姐那麼美麗的容貌,就要被毀了……」
紅綾想起自己曾見過六小姐一次,那麼美麗恬靜的姑娘,隨便一站就是一幅絕美的風景,如果真的破了相的話,那真是太令人唏噓了。
「我听說,昨天大夫人不是給六小姐另請了一個大夫嗎?我還听說那個可是鄉下有名的土大夫呢。」
冬梅嘆了口氣︰「昨天那位朱大夫說,六小姐這病是給耽誤了,如果再治的話,已經有些遲了,所以先開了一堆的方子過來,看看病情有起色沒有,沒有的話……」她說不下去了,淚水又滾落下來。
紅綾忙去拍拍她的後背,安慰道︰「冬梅,你就是一個心實的,跟著誰,誰就是主子了,可是……」她壓低聲音道,「你也知道,這位六小姐在府里肯定是呆不久的,說不準大夫人什麼時候就把她嫁出去了。我看大夫人對她的態度,即使嫁出去也不會是什麼好人家。所以,你也要為自己打算打算,尋個機會調回大夫人身邊去,也好過跟著六小姐嫁過去受罪。」
冬梅低聲道︰「這個我曉得。」
張婆子腳步輕快地朝大夫人瓊梅院走去,還未進院子,遠遠的便听到里面的一片吵雜聲,還有瓷器摔碎在地上的聲音。大夫人怒氣沖沖的聲音從里屋傳出來。
「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張婆子突然覺得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三年前的某一天,大夫人也似乎這樣對大公子吼過,後來,大公子就慢慢地和大夫人疏遠了。
她看看四周,果然,一群的丫頭婆子縮在外面的院子里,噤若寒蟬。向雪,晴紫兩名丫頭立于門外,腦袋朝里面張望了一陣,又縮了回來。
過了一會,大公子出來了,這一次與往昔不同,衣衫並沒有被茶水潑濕。他神色凝重地踱步出來,低嘆了一口氣,神情雖然黯淡,但眼眸晶亮,仿佛已經下定了決心。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好像心中有什麼重負已經卸下。
他靜靜地看了站在旁邊的張婆子好一會,方道︰「張媽媽,今後,夫人就拜托你好好照料了。」
張婆子听得莫名其妙︰「大公子說的這是哪里的話?照顧夫人本來就是老婆子的職責……不過,大公子你不是在府里嗎?難不成,你要離府……」
大公子勉強地笑笑,轉身而去。雖然每次與大夫人談話都會以不愉快收場,但好歹他再也不是以前的大公子了,他有自己的想法與做法,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這是三年前他的一次屈從,換來的抗爭。
誰也不知道這三年里發生了什麼事情,誰也不知道在這個傅大公子身上發生了什麼。三年前,那個縴柔的女子在西北邊陲小縣最高的橋上,縱身一躍,從此,在大公子的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
這是他背棄諾言的後果。
這是他屈從于自己母親的安排之後,必須獨自品嘗的苦果。
每次午夜夢回,楊芊芊的身影總會出現在他的夢里,質問他為何貪圖榮華富貴,背信棄義,另娶其他的女子。
每次夢醒,冷汗淋淋,心中對于楊芊芊的愧疚就會深一分。
正是有了這麼一段慘痛的過往,他才真正下定決心,過自己要想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一味的屈從,換來更大的苦果。
這一次,也是如此。
張婆子呆呆地望著大公子轉身而去的背影。大公子這話怎麼說得沒頭沒腦的,況且,能令大夫人大發雷霆之怒的,也只有大公子的前程了。
難道,這一次,大公子還是決定了,不留京城?
張婆子心中一沉,躡手躡腳走了進去。大夫人坐于案桌之側,怒容滿面,地上茶水杯子,茶壺,還有描金繪蘭插花的瓷瓶,全部摔碎在地上,一片狼藉。
梅香出去叫了兩個粗使小丫頭進來打掃。
茶水杯子、茶壺摔碎了,倒沒什麼可惜的,值不了幾個錢。就是那只插花用的描金繪蘭的瓷瓶可惜了一些。張婆子的目光在那堆碎片停頓了一分鐘,露出惋惜的神情。這只瓷瓶,她記得是京城陶家的那位陶大*女乃送過來的,當時大夫人看著歡喜得不得了。如今,大夫人連自己最珍惜的花瓶都打碎了,想必是真是生氣了。